《火山》写点狂想

3、第 3 章

　　这次是个姑娘，李伟明兴致勃勃地拉着魏灿去办公室凑热闹，刘斌也不避着，将新人介绍给他两。
　　来的也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叫罗婷婷，和李伟明不同的是，这姑娘学的是市场营销专业，应聘的自然就是市场销售部门，由于公司规模有限，最后刘斌直接任命这姑娘为“荣华公司”市场销售总监，并且获得黑色羽绒服一件，住进了第二间房。
　　自此，公司走向了五人行。李伟明和魏灿依旧每天上山找药，罗婷婷则和阿光一起呆在办公室和客户们线上交流，而刘斌则经常不见身影。大家对工作生活都甚为满意，除了李伟明，他还整天惦记着自己那套“在路上”的设备。
　　终于一天中午，刘斌再次出现了，依旧满脸愁容，魏灿知道好戏又要上演一次了。果然，刘斌先是找李伟明两人单独谈了一下，这次魏灿没有跟进去，刘斌安排他在门口等着。大约半个小时后，魏灿见李伟明也变得满脸愁容，走到魏灿身边，还没等他问就噼里啪啦全说了，他心里藏不住事，承受不来一点压力。
　　他告诉魏灿，公司又一次陷入财政危机，因为之前购买的设备运输车辆发生了车祸，所以那笔钱就算是亏了，而且最近山里下雨，收购来的中药材好多都腐烂了，损失惨重，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像罗婷婷求救，不然他们三的投入就再收不回来，大家的工资更加发不出来了。
　　说完这些，李伟明没有从魏灿的脸上看到意料中的着急，反而很是淡定，心中升起一丝疑惑。但是当他问起时，魏灿只说了声：“知道了。”便不再说话。
　　后来，刘斌、阿光再加上李伟明三人成功说服罗婷婷，以30%的股份换来6万的资金投入，这样公司里罗婷婷和李伟明各占30%，而阿光和刘斌则一人占据20%。李伟明很是愧疚，不过罗婷婷的不断感激和由内而外的兴奋，减少了李伟明的负罪感。罗婷婷这个姑娘十分内向，来公司这么些天和其他人说过的话和起来不超过二十句，不知道当初是怎么选了市场营销这个专业，但找不着工作很正常。
　　然而，六万块还是没能换来李伟明想要的设备，他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那些收购来的中草药为什么会腐烂？难道不会做干燥处理吗？而且公司除了这五间房就没有仓库？那药材是放在哪？难道是第四间房里？
　　李伟明这次长了个心眼，没有直接向刘斌和阿光提问，悄悄地找了魏灿。对方也没有回答他，只是在某个晚上陪他去了第四间房。
　　果然，那间房和之前摆设一模一样，除了一张床什么也没有。李伟明的疑惑越来越大，他本来想直接去质问刘斌和阿光，却被魏灿拉住了。确实，对方肯定早就准备好一套说辞应付自己，问了也是白问。
　　“你说我该怎么办？”李伟明有些慌乱，内心有个想法呼之欲出，可是他不愿承认。
　　魏灿沉默，因为就在罗婷婷拿出六万块的第二天，刘斌给他发了第一个月的工资，那钱现在正在他裤兜里热着，就算他看出什么来了，也不能说。拉李伟明那一把，魏灿都觉得自己多事。
　　最后李伟明终究没有去问，他只能靠和魏灿一起采药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甚至天真的想，自己找的药材，阿光他们肯定得拿出去卖，那这样至少公司还在运营，自己那笔钱说不定正被用来购买药材。
　　可是现实最后打破了他的幻想，当阿光领着第三个大叔进来时，他看着刘斌将这个小学都没毕业的大叔任命为公司的人事部总监时，他就知道自己被骗了。当时他想都没想就冲上去揍刘斌，结果被对方一把握住，他甚至听到了自己骨头碎掉的声音。
　　“伟明，别担心，你依旧是我们公司不可或缺的专业人才，林大叔只是负责人事管理，并不是你的上司。”
　　刘斌将李伟明的发怒归结为嫉妒，果然在场的罗婷婷和林大叔都向他投来鄙视的眼光，只有魏灿一直面无表情，看不出褒贬。
　　“你放屁。”李伟明手上功夫不及，气的骂人。
　　“骂脏话？这就是你们大学生的素质？”刘斌看了眼阿光，眼神示意，阿光立刻体会，拉着林大叔和罗婷婷：
　　“走走走，我们先出去，让伟明和斌哥两个人好好聊聊。”
　　“对对对，我们先出去。”林大叔俨然一副和事老的样子，显然还没有进入人事部经理这个角色。
　　罗婷婷没有说话，看了眼反应异常的李伟明，跟着出去了。魏灿站在原地，因为他最初的职责是守着李伟明。不过，现在可能工作量增加了，阿光拉他出门，小声在他耳边说道：
　　“好好看着他们三个。”
　　魏灿点了点头，不再理会办公室里的声音。
　　“小子，识相的就老老实实跟着哥干，少不了你的吃喝，要是敢乱说，我就弄残你。”刘斌撕下温和的伪装，露出凶狠的表情。
　　李伟明直接吓愣了，说不出一句话来。对这个反应，刘斌显然很满意，放开了李伟明。
　　“你这是诈骗，是犯法的。”李伟明缓了过来，发起进攻。
　　“诈骗？犯法？哪条法律禁止开公司了？哪条法律禁止公司亏钱了？说到底只是你们财运不济，一投资公司就亏钱，我还没说是你们挡了公司的财运。”
　　“你......你含血喷人。”李伟明除了骂人，说不出反驳他的话来。
　　“好了，兄弟，别着急，年轻人要有耐心，咱们公司只是暂时的财政危机，这不林大叔来了么？他可是退休老师，兜里的钱一大把，如果拉他入伙，咱们公司的春天就要到了，到时候，伟明兄弟记得把你手中的股份让出来一点啊，哈哈哈哈哈。”
　　李伟明的世界一瞬间崩塌了，原来......原来一切都是计划好的，连理由都一样自己怎么会一点都没有发现，而且还和这群骗子一起骗了罗婷婷。他想到了罗婷婷那简陋的衣着，想到了她一听到公司运转不灵时焦急的样子，想到了她对自己的信任。最后，他想起了自己年迈的父母，那笔钱是老两口为自己攒的棺材本啊，明明当姐姐出嫁的时候都不舍得拿出，却一听说儿子要和人做生意时，毫不犹豫的汇过来，而自己要拿一场场骗局回报他们吗？
　　“你好好想想吧，这几天就不要去山里采药了，我会派小魏好好陪着你的。”
　　“轰”
　　原来......魏灿和他们是一伙的！
　　这个认知彻底击垮了李伟明。
　　之后的几天，魏灿每天都会按时给李伟明送饭，但再没和李伟明说过一句话。
　　刘斌、阿光和罗婷婷成功说服林大叔投入十万，公司的股份重新洗牌，由于李伟明顶撞上司，对公司存有异心，只留有10%的股份，其他四个人林大叔35%，罗婷婷25%，刘斌和阿光一人15%，大家各司其职。
　　年关将至，一年一届的重大节日要来了，也就意味着有重要的事情发生。
　　一天晚上，众人用餐后，魏灿照例去给李伟明送饭，中途罗婷婷揽住了魏灿，表示她想去。虽然阿光嘱咐不让其他人接近李伟明，但魏灿不一定要遵守。他把饭给了罗婷婷之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休息。
　　可是这一睡，就出事了。
　　第二天起来，第一间房和第二间房空空如也，刘斌摸了摸被窝，果然是冷的。
　　他两跑了！
　　空气中凝聚着一股低气压，突然，刘斌一拳打在了魏灿脸上。林大叔看不明白状况，正想上前拉架，被阿光一把拉出了房间。
　　“你他妈是吃干饭的吗？”刘斌抬起手，拳头即将落下，魏灿抬手挡住：
　　“你不打算去追？”
　　“操。”刘斌一脚踢翻了李伟明的床：“要是找不回来，有你好看。”
　　魏灿跟着刘斌上了面包车，林大叔不知道被阿光带去哪了。森林里笼罩着腐烂的气息，一场追逐之战上演。
　　刘斌朝着城里的方向一路开过，没有发现李伟明和罗婷婷的踪迹。两人在山路上开了一个来回，还是没有碰见他们。刘斌思索了一下，调头将车开往森林中去。
　　“哼，小子还挺聪明。”刘斌冷笑道：“可惜，没那么好的运气，碰上老子算他们倒霉。”
　　魏灿看着窗外，没有接话。确实，李伟明这次的选择是正确的，如果往城里跑，以他和罗婷婷的脚程四五个小时是回不了城的，而一旦天亮刘斌他们发现了开车来追，他两插翅难逃。但是若是往山里跑，车子开不了多远，他两找个地方躲起来，过几天再往外跑，成功率就大很多。只是，正如刘斌所说，他们运气不好。
　　窗外飘起鹅毛大雪，很快，森林染上一层洁白。冰天雪地，何处是归途？
　　李伟明拉着罗婷婷从半夜一直跑到现在，两人早已精疲力竭。
　　“不行，伟明，我跑不动了。”罗婷婷甩开李伟明的手，坐在了地上。
　　“不行，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的，我们得抓紧时间跑。”李伟明说完，要去拉罗婷婷的手。
　　“我不行了，要跑你一个人跑，我要休息，我要吃饭。”说完，从包里翻出两个馒头，递给李伟明一个：“放心，他们肯定追不上来，现在下雪了，车更开不进山了。”
　　“那......好吧。”李伟明心中还是有些担忧，但也不考虑那么多，接过馒头啃了起来。冰雪天的馒头，就像铁块一样硬，但是两人狼吞虎咽的吃了四五个。体力总算恢复了，可是，一夜未眠，酒足饭饱之后倍感疲倦。两人互相掺乎着找了个背风处，准备睡会儿。
　　一开始李伟明说站岗放哨，奈何实在疲倦，不一会也睡着了。
　　睡梦中，李伟明梦见了自己遥远的故乡，年迈的父母，和温暖的被窝，除夕夜马上到了，爸妈准备了一桌子饭菜，有自己最喜欢的可乐鸡翅还有母亲的独家秘制红烧肉，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正当李伟明下筷子之际，一阵冷风，吹散了宴席，吹醒了沉睡的人。
　　远处传来引擎声，李伟明一个激灵，全醒了，摇晃身边睡着的罗婷婷：
　　“婷婷，快醒醒，他们追来了。”
　　“嗯......什么事啊？”罗婷婷揉着双眼，挣扎最后一丝睡意。
　　“他们，刘斌他们追上来了，你听这车声。”
　　“啊啊，快跑。”
　　两人迅速往大山深处跑去，只可惜双足难敌四轮，很快，刘斌就截住了他们。
　　“还想去哪啊？”
　　“斌哥，求你放了我们。”罗婷婷最先出声：“钱给您，我们不要了，我们只想回家。”
　　李伟明站在原地，瞪着眼睛看着刘斌，一声不吭。
　　“走？你们走了公司怎么办？”刘斌假惺惺的问道。
　　“别他妈提那破公司，谁不知道公司根本就是你骗人的工具。”李伟明气愤的说道。
　　“乖乖，怎么能这么说自家公司？你们俩可是公司最大的股东呢。”刘斌讽刺道。
　　“你......”李伟明气的说不出话来，他本来就不是那种巧舌如簧的人。
　　“小魏，把他们两拉上车。”刘斌下达命令。魏灿点了点头，向李伟明他们走去。
　　“你别碰我，你个小人。”李伟明挣脱了魏灿的手，愤怒的说道。魏灿就当作没发生，再次抓住了李伟明的手，虽然年龄上李伟明占优势，但力量上，养尊处优的李伟明怎么可能比得上吃苦耐劳的魏灿。李伟明只好挣扎着被拉上车，罗婷婷作为一个女孩子，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不反抗就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就在爬上车之际，魏灿松开了李伟明的手，就现在，李伟明使劲一推，将魏灿退出两米开外，拉着罗婷婷跳车往杂草从生的山谷里去。之前的山路还算平坦，但眼下李伟明聪明的选择了一条车辆无法通行的逃跑线路。
　　“操。”刘斌一锤砸在方向盘上：“魏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别再有下次。”
　　“是。”魏灿佩服刘斌的眼力，可是他想做什么从来不是别人能左右，当然很大概率下次，自己不会再出手相救，人不能总指望别人。
　　李伟明一路拉着罗婷婷，速度提不起来，天色渐晚，寒冷的冬夜更是减缓了他们的速度。
　　“啊。”罗婷婷摔倒了。
　　“起来，婷婷，他们马上就追上来了。”
　　“不行，伟明，我真的跑不动了。”罗婷婷坐在了原地。
　　“必须得跑。”李伟明话音刚落，身后传来阴沉的男声。
　　“这是中途休息呢？”刘斌和魏灿从身后出现。
　　李伟明吓了一跳，拉着罗婷婷连退两步：“你们别过来。”
　　刘斌步步紧逼，魏灿则站在原地静观其变。
　　“我过来了，你们能怎样呢？”刘斌看了一眼李伟明身后：“你背后可是湖，还想往哪跑？”
　　“你......”李伟明看了眼背后的湖面，紧张的说道：“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你跳啊。”刘斌继续往前，罗婷婷藏在李伟明以后，两人不断后退，步伐却越来越小。
　　“你别以为我不敢跳，湖面已经结冰了，谁怕谁？”李伟明硬撑着。
　　“那好，只要你们跳下去，我就不再追，生死由命。”刘斌玩心大起，心中也有了新的打算。本来如果把他们带回去，再榨钱肯定是没有了，还得派人专门看守，非常麻烦。但如果两人自己死了，那还真是一劳永逸！
　　“你说的？”李伟明有些难以置信。
　　“是。”刘斌果然停下了脚步，双手背在身后，那驾驶就等着他两跳了。魏灿在离的最远的地方，不禁的皱了皱眉，但已经没有动静。
　　李伟明没有立刻回应，看了眼罗婷婷，对方给了他肯定的眼神，并且将手放在了他手中。李伟明看了一眼魏灿，眼神复杂。
　　“嘭”
　　是冰碎的声音，魏灿连忙跑到湖边，果然，李伟明和罗婷婷在水中挣扎，两人竟然都不会游泳。魏灿脱掉羽绒服，就要往下跳。被刘斌一把抓住。
　　“魏灿，认清你的处境。”
　　“我想干什么，还轮不到你来管。”说完，就跳了下去。
　　“李伟明，把手给我。”魏灿游到两人中间。
　　“你......噗......先......救她。”李伟明一直在挣扎着上浮，虽然不会游泳，但靠着求生的本能挣扎着。
　　“你坚持一会儿。”说完，魏灿拉着已经冻得说不出话的罗婷婷往岸边游，使劲将罗婷婷推上岸边，魏灿马不停蹄的游回李伟明所在位置。
　　李伟明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双手双脚不断踏水，努力让自己上漂一些，但是随着体力渐渐流逝，冰冷的湖水，呼吸频率越来越少，胸口越来越重，腿愈发酸痛，稍不留意就会抽筋，只是，身体已经越来越失控，意识渐渐模糊起来，也许是否抽筋对自己来说已经没有影响了。
　　身体不断下沉，第一次，在水中有了解脱的感觉，仿佛翱翔天空，没有艰难的呼吸，没有冰冷的触觉，湖水划过脸颊，像奶奶的抚摸，那般温柔，是童年伴我入眠的轻抚。不用费力的打水，不用吃劲的呼吸，仿佛我也变成了水，随波逐流何尝不是一种美好。
　　我自由了！
　　突然，有人打破了我的自由，他束缚住了我，不断对我说：“挺住，挺住。”他的声音那般着急，我想是不是该跟着他回到那个可怕的世界？毕竟他的声音那样迫切的想要我回去。那种难受的感觉又回来了，我不喜欢，我痴迷刚才的自由自在，怀念奶奶的味道，这一次我要任性一回，就不回去了吧！
　　“伟明，伟明，你醒醒，你醒醒啊。”罗婷婷在一旁使劲挤压着李伟明的胸膛，不断呼喊着他，可是再没有回应。
　　魏灿站在一旁，全身冰冷，不知是因为这冰冷的湖水，还是这无情世界。
　　“我送你走吧。”魏灿拉起瘫坐在地上的罗婷婷。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