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间》柳一腰

8、８

　　“大小姐，你不要太过分了，小姐要不是——”小桃一句话没有说完就被紫菱拦住了话：“绿萍，你今天的袄子真好看。”
　　“紫菱，你从小就喜欢装可怜，这大年下的，你故意把老早以前就不穿的衣服拿出来穿，你是故意穿给我看呢，还是有意穿给云帆看呢。”绿萍偏过头，看着费云帆：“云帆，你这个丈夫做的可是失职了呢，我们家紫菱是怨你不给她做新衣服穿了呢。”
　　费云帆微笑，依然是优雅稳重，没有半分不和谐的地方：“绿萍，紫菱是怕你不高兴才穿旧衣服的，我费云帆怎么说也不会亏了自己妻子，紫菱的哪件衣服穿出去都不比你的差，你别太把自己当成一回事了，大家忍让你是因为爱你，哪天大家不爱你了，还会处处忍让你么。”
　　费云帆一席话说的绿萍一口气没上来，喘息了半天恨恨的开口：“是，我是不如她幸运，嫁个好人家，我是可怜的人，没有本事嫁一个供我吃好穿好的丈夫就罢了，偏偏我丈夫心里还想着别的女人！”
　　这一番话说的楚濂沉下了脸色，一大家子人都尴尬的坐在那里，倒是汪展鹏先开了口：“好不容易一家人聚在一起，今天就好好的。不要整天吵来吵去的，我这把老骨头都快吃不消了。”
　　紫菱低下头，眼睛里雾气升腾的看不见其他。
　　她的手紧紧的绞着衣角，又是做错了么？好像在绿萍的面前她总是什么都是要做错的。小时候打翻了爹的徽墨，她去认错爹给了他一巴掌，后来绿萍去认错，爹只是说以后小心，长大以后，她和绿萍都喜欢楚濂，娘说，楚濂是绿萍的，你这个做妹妹的怎么能和姐姐抢喜欢的人？
　　从来错的都是她，从来都不是绿萍。
　　这么想着心中忽然悲痛万分，纵使这么久以后的现在，她看到绿萍那么深沉的恨她的样子她还是那样的心痛。
　　明明是至亲至爱骨肉相连的姐妹，为什么总是要针锋相对？
　　紧紧绞在一起的手指忽然被紧紧的握住，那双手，修长且温暖，紧紧的包裹住她的手，几乎不用抬头她就知道这个人是云帆。
　　从嫁给他的时候开始，心底就再也没有想过楚濂，她自己也觉得奇怪，楚濂，明明是少女时代心里最向往的人哪，为什么就轻易的淡去了呢？反倒是眼前这个温雅稳重的男子，若一日不见那必定是如隔三秋的。
　　费云帆，我幸好遇见你。
　　“不要怕，有我在。”费云帆握紧了她的手，低低的开口：“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有我在。”紫菱抬头看他，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睛，眼角有好看的浅浅的皱纹，望着她的时候深邃异常。
　　一顿饭倒也吃的平平静静，绿萍包了几样自己做的点心给爹娘尝尝，忽然又说，“怎么家里的这株腊梅开的这样好，家里的那株都快要枯死了。”
　　楚濂说：“回来找花匠帮忙重新再栽一棵吧，家里的那株都死了好多年了。”
　　绿萍冷哼了声，也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说：“真想折些带回去，怕是路上就不香了，这东西还是娇贵的。”
　　紫菱便说：“姐姐要喜欢我家里那边有，回头我让下人给你移几棵过去。都是云帆自己选的品种，开花的时候特别香呢。”
　　“妹妹，你怎么总是喜欢施舍我呢？”绿萍还是微笑，竟是无懈可击的完美的样子：“现在施舍我锦衣绣鞋玲珑首饰，现在又是要施舍我一株腊梅树么？这说出去，别人倒只是说这做姐姐的半点出息也没有，处处都要靠妹妹救济。”
　　紫菱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被绿萍曲解了而已，绿萍喜欢曲解她的意思，总是把好的变成坏的，她心里清楚，倒也没和她计较，叹了口气便不再说什么了。
　　“有些人总是这样的，总是喜欢把自己不要的给别人。一棵树，几件衣服——也许说不定以后还会有些什么。”绿萍冷笑，“说不定还有人。”
　　话还没有说完，楚濂一巴掌就扬了过去，颤颤的，扬高的手在半空僵硬着还没有收回来，那巴掌落的极清脆，绿萍的脸被硬生生的扇到了一边。
　　小桃低低的抽了口气，一时间屋里竟安静的连小桃那声抽气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先反映过来的是汪老妇人，尖叫着嚷嚷：“楚濂你疯了！”
　　绿萍尖笑，那笑声像是从嗓子深处一点一点透过舌尖鼻腔挤出来一样，阴沉沉的骇人。“他没有疯，他就是想要我死，我死了，他就自由了。”
　　楚濂那一巴掌是气极了才挥出去，挥出去之后便后悔了，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舍得打过她一下，一下都没有，从来都是绿萍不开心的时候抱着他就咬就闹，他从来都没有——没有如此的恨不得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打她。
　　那一巴掌好像扇碎了什么，楚濂只觉得自己的心吧嗒吧嗒的碎开了，空空洞洞的什么也没有了，这么久了，他觉得这两年他仿佛像是把自己的一辈子都给走完了，他忽然觉得累，忽然的——心力交瘁。
　　“绿萍，是的。我要自由。”楚濂看着绿萍，又好像没有在看她，他只是透过她在追逐一些过去的美好的东西：“绿萍。你的腿上官先生是可以治好的，我们试一试好不好？绿萍，紫菱没有错，她也吃了那么多苦，你受苦受累她不比你快活到哪里去。绿萍，你要好好的待自己，不要这样了，伤害紫菱，你的心也是不好受的——”楚濂絮絮的说：“你总是不肯好生的爱自己，你恨我，恨紫菱，你恨所有人，可是这些人都是爱你，我们都爱你，只是你——可以忽略了。”
　　楚濂说完，极深的看了绿萍一眼，然后，转过脸，看着紫菱和云帆：“云帆，这一阵子辛苦你们了，绿萍只是病了，你们不要和她计较。”
　　楚濂说完，就要走，汪展鹏说吃了晚饭再回去吧，楚濂只道店铺里年下生意最忙，回家帮楚老爷打点，明天再来接绿萍回家。
　　一时间屋子里气氛极怪异。似乎什么改变了。
　　绿萍也看着楚濂，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只觉得柔软了，又莫名悲哀。楚濂这个男子，她从出生开始就一直认识的，那么了解的男子。那么英俊的脸，总是说好多有趣的事情逗她和紫菱开心，小时候的有一年夏天，他带着紫菱和她去荷塘采莲子，她悄悄在后面推他，害得他摔倒了荷塘里，沾了一脸泥巴爬出来，然后一把把她拽下去，她不会游水，呛了几口水，他以为她是故意的没有把她捞上来，发现不对劲了她已经昏了过去。上来的时候他抱着她一直哭，紫菱也一直哭，他说绿萍以后再也不会要你受苦，再也不会了。
　　小的时候，真好。那个时候以为楚濂，紫菱还有她就是整个世界，长大了才知道，原来整个世界里不止有楚濂，紫菱还有她。
　　我已经如此的恨你们了，我怎么能就此停止，我不恨你们，我还能恨谁，我能恨谁？楚濂，你为什么喜欢的偏偏是紫菱，你可以喜欢一百个一千个别的女子，可为什么偏偏是紫菱呢？偏偏是我的亲妹妹紫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