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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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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心里苦。姐姐以前不是这样的。”紫菱看着云帆,像是陷进了某种深刻的回忆:“姐姐以前那么出色,不管是琴艺文才还是还是相貌都是名动姑苏的,楚濂,绿萍以前多么的优秀你是最清楚的。那个时候绿萍只要愿意弹一曲七弦琴,多少文人雅士慕名前来,哪怕就站在我家院墙外也是要听的。可是那时的姐姐一心只有一个叫楚濂的男子,而你——”她没有说下去,那时那个叫楚濂的男子,心里只有一个毫不起眼的她。
“绿萍那么的喜欢你,没有人的时候她常对我说,什么美貌才华她都可以不要,此生此世她只要做你楚濂白首偕老的妻,你见过绿萍为你们绣的绣枕么,那绣功,连锦绣坊的师傅都赞不绝口呢。”
“那么出色的绿萍,她受不起这样的苦,她本来比天上的星星都还要耀眼——我们都亏欠了她,她要恨要怨,都是我们该受的。”
费云帆也看着紫菱日渐荏弱的样子,心里又是怜惜又是不舍,接过她的话他道:“绿萍都是自己不放过自己,谁心里不苦呢,谁没有伤痛呢,她自己要背着伤痛过日子,又怎么能怨你们。她摔坏了腿又不是你们的错,只要她愿意,碎玉是完全可以把她治好的。是她自己非要可怜自己,我们没有办法。”
碎玉是何等的奇才,只要他愿意治又怎么会治不好,是绿萍自己不要治,当初他背着所有人问绿萍愿不愿意治疗的时候,她自己说她不要治,她就要瘸一辈子,就要让他们愧疚一辈子。
汪绿萍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名满姑苏的汪绿萍了。
那个温柔娴熟明艳照人的汪绿萍在那个林子里从马车上掉下来跌坏腿后就死了。现在这个人不是绿萍,不过是和绿萍生的一模一样的人罢了。
楚濂没有说话,负手而立,依旧看着窗外那株傲然挺立的腊梅,半饷淡淡的说句,这腊梅开得真好。
紫菱心里抽痛了一下,他这句话扯开了她久远的回忆。绿萍十三岁她十一岁而楚濂不过十六岁的时候,有一年的冬天雪也下的这么大,家里的那株老腊梅树也开得这么好。那个时候楚濂经常带着她们姐妹俩到院子里折梅枝,插到青花瓷瓶里,能芳香一整个屋子。绿萍心高气傲总要最美最好的,所以每次楚濂为了给她折最好的腊梅花总要攀到枝桠上,有一次摔了下来,重重的摔在雪堆里半天没出声,把她们俩吓坏了,绿萍哭的昏天暗地,从此以后便再也没有嚷着要最高枝头上最美的腊梅了。
紫菱回头,看到费云帆也在看着她,眉宇间有细细的皱痕,他看着她,仿佛用尽整个生命的力气。紫菱忽然莫名心酸,为什么他们两个不能如她和云帆这般幸福?非要伤害到体无完肤非要心里最脆弱的地方寸寸碎去才甘心么。
“绿萍她疯了,楚濂,绿萍疯了,她不是当初那个姑苏城里一曲倾倒千万少年的那个温柔懂事的绿萍了。你醒一醒,如果你觉得因为你的原因造成了她现在的瘸了一只腿的模样,我可以找碎玉医好她。”费云帆笑,有些嘲讽的味道:“只是要看看,她愿不愿意治,她现在只怕是做瘸子做的享受了,一时两时的舍不得。”
她只怕是做惯了瘸子,做惯了被人迁让,更是习惯让每个人都觉得愧疚她觉得对不起她,习惯了让每个人为了她不得好过。
“这样——也好。她觉得怎么样都好罢,上官先生的本事我是知道的,但是既然她不想那就这样罢”楚濂低下头似乎想了想,然后开口,声音飘渺的像是从云那端扯过来一样。“反正——也不会纠缠很久了。”
紫菱隐隐的心里觉得不详,但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只好叹了口气道:“楚濂,绿萍会好起来的。”
“但愿吧。”楚濂低敛眉目,也是叹息,半饷的沉默变开口要告辞了。“我也该回去了,爹要我去把绿萍接回来。”
说完,就告辞了。
紫菱望着楚濂渐行渐远的背景,然后看着费云帆,她忽然很认真近乎严肃的问费云帆:“如果有一天,我疯了,你还会要我么?”
费云帆握紧她的手,低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深深的看着她的眼,然后一字一句的说:“如果有一天,你疯了,我要和你一起疯,我们是夫妻,是连理枝是比翼鸟,生死都不能把我们分开。”低下头就要吻她。
小桃忽然推开门,探着脑袋说楚少爷怎么回去了,忽然看到两人亲昵一时间有些尴尬,忙忙退了出去,一边还嚷嚷:“我可什么都没有看见啊,你们继续继续——”
大年初二,费云帆陪紫菱回家,这是习俗免不了的,要不然依费云帆的意思,那个家只要有绿萍在的一天就一天不要回去。回去了就是受罪,他的妻子他自己疼都疼不过来又怎么舍得她去受罪。
紫菱说了,年初二是嫁出去的女儿必须要回家的日子,又吩咐了小桃不要拿太华丽的衣服,普普通通保暖就行,身上的发饰首饰能不戴就不戴,简简单单最好。
小桃看的心酸,撇着嘴说:“咱老爷有钱有本事有能耐,舍得给小姐穿,小姐吃的用的戴的哪个不是一等一好的东西,你这心思我们晓得,怕大小姐看了你过的好又是不高兴,可是你这样老爷不伤心了么,他把你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你这倒好,回娘家一趟,不打扮的光鲜亮丽倒是——”小桃气的跺脚,后面的话也没有说出来。
这两年,楚家的生意大不如从前,比较重要的行当都是费云帆私下里照顾着才能继续稳稳当当的营业,楚家已经不允许嫁过去的绿萍奢侈挥霍了,再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爹娘那边总不能一直给钱过去。这样即不是好办法,楚濂的面子也过不去。
绿萍病的这几年,心思比任何人都是细密的,这云帆给她挑的衣服哪一件都是好几两黄金的,更别算上首饰什么的了,她的衣服穿出去,不必那皇宫里的妃子差到哪里,这绿萍看了,到时候怕又是不高兴。
出门的时候就穿了以前自娘家带过来的水蓝色的锦袄,头发上只用了根紫玉簪子挽了起来,简单朴实的还没有身边的小桃来的华丽。
费云帆看的直皱眉,喝道:“小桃,你是怎么照顾夫人的,家里的衣服没有了么,怎么穿了这件,那首饰呢,都不赶潮流了么,快叫八宝斋的八宝老爷派人送些过来!”
小桃撇嘴,委委屈屈的开口:“那是小姐不穿——”
紫菱接过话:“家里的衣服首饰我都穿不完了,不过回家而已,我不想——”她话没有说完,只是对着费云帆轻轻摇摇头。
费云帆就明白了,她不想要绿萍觉得妒忌,不想要绿萍生气,她只是要委屈自己换绿萍舒心。他便也没说什么,稳稳的牵着她的手沉默着上马车。
他们到汪府的时候,绿萍和楚濂早就到了,雨珊忙的出来迎接,一边拉着紫菱的手,一边说道:“姐姐,你可来了,我等你都要等睡着了呢。”
紫菱看着雨珊,还是一副英姿飒爽的样子,举手投足利落干净:“雨珊,你的丝绸生意做的还好么?”
“都好都好。”雨珊笑道:“本来差一点就要出乱子了,说也奇怪,正好有个波斯人看中了我的货,都高价买去了,呵呵。”
紫菱微笑着看费云帆一眼,费云帆轻轻咳了一下,眼神落在别处。
那个波斯人是他安排的,那批绸缎是他买下来的。后来卖给了城外做丝绸生意的王老板。
“你这是要做什么?”绿萍微笑,穿着湖绿色锦绣纹花袄子的身体更显得纤细,一头乌黑的长发细细的挽起,看的出细心打扮了的:“堂堂费夫人姑苏第一有钱人家的夫人,也是这么寒酸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