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间》柳一腰

5、５

　　“我的小姐，您可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了，大年下的，说什么在不在的，呸呸呸！旁人不说了，单是老爷，你要是不在了，老爷他还能独活吗！”
　　“可是小桃，绿萍说了，她说，要她原谅我，除非——我死。”单是恨意就如此滔天，以前的姐妹情谊一夜之间就淡了散了消失了，剩下的就是绿萍心心念念的恨和她恨不得自己赔给她的愧疚。
　　恨不得，把自己掏空了给她，恨不得赔了一切给她，恨不得——恨不得，用所有换回以前她和绿萍躲在一个被子里吃一碗酒酿丸子的日子——
　　“不要胡说——”费云帆匆忙的看完了帐，进门就听到了她无限惆怅的问小桃，如果她真的不在了，会不会有人伤心。他又惊又怒，不自觉的就提高了嗓音：“你胡说个什么！”一边示意小桃下去，一边，紧紧的从她身后抱住她。
　　“紫菱，你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你可知道我也是会为了你伤心的，紫菱。
　　“我胡说的，你别放在心上，帐都看完了吗？”靠在他怀里她轻轻问他。
　　费云帆应了声说是看完了，端起桌上依旧热气袅袅的腊八粥让她多少吃一点。
　　心肺里忽然尖锐的刺痛，紫菱抓紧了前襟的一角低低喘息。因为太用力手心的伤口渗出血丝。
　　“怎么了？”费云帆搁下手中的碗，细细打量她的脸：“哪里不舒服？”
　　“没事……”她朝着他微笑，心肺里翻江倒海的痛慢慢的褪了下去。“我没事，就是刚才忽然心口痛了。”
　　“心口怎么痛了，我现在叫上官先生过来看看。”
　　上官先生是姑苏有名的大夫，多少人捧了银子他也不一定给你治病的怪大夫，和费云帆到是莫逆之交，多年前，当朝丞相为了治多年宿疾，上来就给上官先生十箱黄金说是定金，上官只拂了拂衣袖，嗤之以鼻的转身离去。
　　后来，和费云帆说起此事，费云帆笑着说那可是十箱黄金呢，够寻常人家穷极奢华的花一辈子了，上官只是笑，说不给他治病的原因到不是因为不喜欢黄金，相反他非常喜欢钱，喜欢享受，喜欢醇酒美人，只是因为丞相一年俸禄都是有规定的，一出手就是十箱黄金，看了也知道不是什么两袖清风父母官，不治也罢。
　　“别了，这么晚了，不要打扰上官先生了。”紫菱微微喘息，靠在费云帆怀里懒懒的不想动弹，心下胡乱的想着，也许真的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也许老天真的是要把自己赔给绿萍。
　　“不行。”费云帆不放心，本来冬天紫菱身子骨就差，这才腊月大大小小的病也生了几场了，就算是没有病，也让上官过来看看，开个方子好好的调养调养。便唤来了小桃，吩咐了下来，说是请上官先生过府一趟。
　　约莫两盏茶的时间，小桃便在门外轻轻道：“上官先生到了。”
　　费云帆连忙应道，“快请先生进来。”
　　人还没有进来的时候，就听到一阵抱怨：“哎呦我说，这夜黑风高的你把我给挖起来，你不知道么，睡不好觉可是会影响皮肤的，想我玉树临风风华绝代人见人爱回眸一笑百媚生的上官公子要是睡不好可是会不漂亮的。”
　　说话的声音极好听，声线干净颇有很风流的感觉，像是春风里陡然跌落的玉连环声声清脆却又韵味悠长，紫菱以前没有见过这位上官先生只是听云帆提起过，这一见倒十足惊讶了。
　　本来还以为上官先生是非常古板的人，虽然知道他才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可是眼前人，穿着鹅黄色绣着暗花的锦袍，修长的身形，他边说话边往里面走，腰间系着同色系的柔软的锦带，随着他走路的动作微微飘扬，话说完了人也坐到了两人面前，笑嘻嘻的样子，一张脸竟似丹青妙笔画上的一样，漂亮的不似凡人。尤其那双眼睛乌溜溜的黑，说不出的好看，说不出的清澈干净。单是一眼就足以惊为天人了。
　　“总是先生先生的叫，总是会叫老的，小桃姐。”上官碎玉刻意压低了声音，嗓音出其不意的绵软：“叫老了那多不好，你要么叫我碎玉，要么叫我弟弟，可千万不要叫先生了。”
　　小桃忽然脸上一热，扭了头就关上门出去了，不一会又端了杯茶，搁在上官碎玉面前，说是这煎茶的水用的可是第一场最纯净的细雪慢慢熬沸才煮了这杯茶，生怕惹了挑嘴的碎玉公子不高兴，派下人去叫公子的时候小桃便下去煮了，这会儿他来，正好端上。
　　上官碎玉喝了口茶，笑嘻嘻的道：“还是我的小桃姐最疼我。”剔透干净的眼瞳弯成好看的新月，“小桃姐煮茶的手艺可越发的好了呢。”
　　小桃说了句，就你贫嘴，就下去了。
　　上官碎玉倒也自觉，不等费云帆啰嗦便和紫菱打了招呼，“这是紫菱姐姐么？真是大美人呢。”
　　上官碎玉看了紫菱一眼，她正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泛出一弧好看的阴影，穿着紫色暗花锦绣暖袍，无端的生出了种极端庄的感觉。他看着紫菱一眼，看到她眼底的一颗泪痣，心下忽然的一恍惚。
　　泪痣。
　　似乎很久以前的一个女子，在和紫菱眼角一样的地方，也长了颗细细的缠绵的泪痣。
　　同样是一颗痣，生在紫菱脸上只觉得万分怜惜，荏弱纤细，怎么生在那女子脸上就无端的风流了起来。
　　费云帆道：“你还是这般爱开玩笑。”言下之意就是怪了他怎么和紫菱也是这般没有大小。“你嫂子刚才心肺疼的厉害，我便叫人让你过来给她看看，这要是真的有了病，到也能看的及时，要没什么大碍，你就给她开几副调养的方子，这一个冬天，她倒是瘦完了。”
　　听了费云帆的话，上官碎玉忽然皱起了一张精致到了极处的脸，撇着嘴又是絮絮的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不喜欢给人家看病的么。我不要当大夫都好久了，都是你们总要叫我看这个病治那个病的。”
　　虽嘴上这么说，还是极小心的从袖子里抽出了根极细的看不出是什么材料掐成的丝线，说是金又不像，说是银更是不像，只看流光溢彩一闪，那根线就细细的缠在了紫菱的手腕上。
　　隔着张桌子一边手似有若无的搭在丝线上，一边还咕哝着：“这深更半夜的，又冷的厉害，我倒是饿了。我不管，我要吃倚红院大师傅做的香酥八宝玲珑鸭腿，还有红袖姑娘自家酿造的醉相思，你要是不让我吃饱，我就会没有力气，我一没有力气就会浑身发软看不好病。”
　　这倚红院是姑苏第一勾栏，费云帆虽是不曾去过但是也是知道的，那里面毕竟是美女如云，还有他说的红袖姑娘，也是倚红院头牌花魁，平日里一般客人自然是不会接见的，这上官碎玉即是知道倚红院大师傅做的香酥八宝玲珑鸭腿是姑苏一绝，又是能轻易喝上红袖姑娘亲手酿的醉相思，这上官碎玉真的是在吃喝玩乐上研究出了精髓。
　　“好，你看好了，我自然会让你吃到。”说着就唤了个家丁进来，细细的吩咐了便要他去倚红院。
　　上官碎玉歪着头看着那家丁，一边又是说道：“一般人去是不行的，香酥八宝玲珑鸭腿能弄来，醉相思也弄不来，红袖姑娘可是不会搭理的。”说着就解下了腰上本来缠的好好的鹅黄色的腰带，递给那下人，“你把这个给红袖姑娘，她自然会给你一坛醉相思。”
　　费云帆啼笑皆非，那下人愣愣的便去了，紫菱只是好奇，便开口问道：“既然那么珍贵的酒，怎么一条腰带就能换回来么？”
　　上官碎玉笑笑，没有回答。云帆便接过了话，“那条腰带可是君大娘亲手绣的，君大娘一年只为一个人做衣服，件件都是精品，那腰带至少也值一两黄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