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间》柳一腰

4、４

　　“姐，你误会了，娘说你最近不好，所以我想来看看你，小桃给你送过去的锦绣坊的新衣新鞋首饰什么的还满意吗？要是不喜欢你说，我再给你买。”
　　绿萍又是笑，从椅子后面拽出一个中等大小的箱子，然后慢慢打开，里面是衣服的碎片，一道道撕的碎碎的布料，看得出有多大的怨气和怒气才能使人有力气把这样精美的衣服撕的那样碎。
　　“是这些么？我一个废人，我还能穿锦绣坊的衣服么？我还配么？”她说一句话，就拿起箱子里的一件发簪往地上摔，啪嗒啪嗒言语间已经几副翡翠玉石的簪子应声而碎了。
　　紫菱在旁边看的心痛万分，她挣开费云帆的手，伏在绿萍膝上，眼泪簌簌而落：“姐姐，你不要这样，你心里有苦你打我你骂我我都不会不高兴的，姐，我只求你，你不要生气了不要生气了，不要气坏了自己，好不好好不好？”
　　那上好的发簪，寻常人家有钱都买不来的锦绣坊的发簪就这样被她一件一件的摔到的地上，绿萍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踏过一地玉石的碎片，挣开了紫菱放在她膝盖上的手，紫菱没有扶稳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就摔到了地上，忽然觉得手心里一阵钻心的疼，低头一看，那些玉石的碎片就深深的扎在了手心里，血慢慢的流出来。
　　一时间也顾不上了，紫菱回头抱住绿萍，一下子就哭了出来：“绿萍，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费云帆看到紫菱拽住绿萍裙角的地方慢慢殷红，方才发现她受了伤，一时心急想拉开她，也不顾上风度的就说了句：“绿萍，你不要太过分了！”
　　紫菱的紫色锦绣夹袄和同色的罗裙因为摔到地上沾了些灰尘，费云帆拉起她也顾不上拍去她裙角的污迹，忙唤了碧素去拿药过来。
　　碧素是个聪明机灵的丫鬟，看到了紫菱手受了伤就转身进老夫人的房间里拿来了药，费云帆唤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把药拿了过来。
　　“受了这点小伤就心疼了？”绿萍慢慢走到费云帆面前，轻轻的笑了出来，然后重重的拍了拍自己的腿：“我受伤的时候可比这要疼上一千倍一万倍呢，她不过是擦破了点皮，流了点血，过些时日就好了跟以前一样了，你费云帆那么大的本事，费家什么名贵药材没有，连疤都不会留下，我呢？我现在可是废人了，拜你的费夫人所赐，我现在成了废人！”
　　她又慢慢的看着紫菱，还是那样深深的恨意的眼神，空洞的大眼，死死的盯着她，像要从眼睛里劈出一把剑，一把可以把紫菱碎尸万段的剑。“费夫人，谢谢你，让我成了废人，此番恩情，我定当涌泉相报。”
　　最后几个字，她说的极缓慢，每个字咬的极重。每一声都像是寒山寺的钟声，声声砸进紫菱心底。她忽然开始觉得冷，彻骨的心冷。
　　汪家二老当时就愣在了那里一时间竟接不上话，他们只道绿萍受了伤之后性情大变，不过是一段时日的愤世，不晓得，原来她的所有的怒气都是冲着紫菱去的，可是这两个孩子究竟是怎么了呢？
　　老夫人想不明白，只是怔怔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汪展鹏还是叹息，一抹脸竟然也是老泪纵横了。
　　费云帆忽然心底燃起了一把他自己也控制不住的怒火，他见不得紫菱掉泪，更见不得紫菱受伤难过，他从来给她的都是一等一好的东西，吃最好的山珍海味，穿最好的绫罗绸缎，用最好的胭脂水粉——他恨不得把全世界最美好的东西捧到她面前，所以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他的手愤恨的指向依旧笑的诡异的绿萍，手背上隐约可以看见暴起的青筋。“汪绿萍，要不是看在你是紫菱的姐姐的份上，你相不相信，我立刻就可以让你消失。”
　　“别——”开口的是老夫人，她仿佛一瞬间苍老了，颤颤巍巍的，带着鎏金翡翠宝戒的手有些颤抖的扶下费云帆的手，一抬头早已满脸泪水：“我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云帆，你听娘一句，绿萍她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和她计较，这事今天就到此算了，绿萍和楚家的事我来解决，怪我不该叫你们过来。”
　　“娘——”话还没说完，紫菱就扑倒了汪老夫人怀里，“娘，不是你的错，绿萍恨我怪我是应该的，是应该的——”她抱着她娘，眼泪晕染在老夫人的绣着福字花案的锦袄里，就带着满手的鲜血，她感觉不到手心里的疼痛，她只觉的心痛，窒息的卑微的心痛。
　　绿萍，我将用我的一生来忏悔我曾经对你的伤害，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能够活的幸福。
　　“紫菱，你想要我原谅你么？”绿萍偏过头看她。
　　绿萍笑，仿若寻回了力气，带着三分明媚七分优雅，一瞬间仿佛回到了那个明光照人名满姑苏的汪绿萍。“只要你死，你死了，我就会原谅你。”

　　回来的时候，正是腊八，下人们已经熬好了腊八粥，小桃端了上来，怕紫菱又没有胃口，细细的在上面撒了李婶秘制的香酥桂花粉，金黄的桂花粉末洒在熬的极香甜糯软的腊八粥上，颜色十分鲜艳，更是有桂花的香气直面扑来。
　　“小姐，这可是用文火熬了一夜，每一种材料都是一粒粒精挑细选出来的，你多少吃一点，老爷说了，一会儿看完帐就过来，要我先服侍你休息。”小桃顿了顿又开口道：“小姐，要不我先给你的伤口换下药？”
　　“不必了，你先下去吧。我累了自己会歇着的。”
　　用白玉勺搅了搅那晚甜香逼人的腊八粥，一时间没有胃口，手心里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云帆给她敷了最好的膏药，说是不会留疤好的也快，她倒宁愿留下疤痕，至少，算是赎罪。
　　“小桃，如果我真的不在了，你说——会有人伤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