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间》柳一腰

3、３

　　晚上的时候，远远的有一个人影顶着漫天大雪脚步慌乱的朝着费府的方向奔跑，快到府的时候门童认出了来人是汪府的管家，便急急迎了进来。
　　李管家没敢怠慢，忙问道：“这是出什么事了么？怎么急成这个样子？”
　　汪府的管家还没来得及喝下人递上的热茶，就急急的问：“我家小姐在家么？不得了了，大家姐又发疯了，被楚家给送了回来，楚家少爷都被大小姐拿着拐杖给砸伤了，楚老爷亲自给送回来的，老夫人急得不得了让我过来叫小姐回家一趟。”
　　正说着，紫菱和费云帆就到了，小桃传的话，说汪管家过来了，听说是家里出了事。本来是打算到厨房去熬腊八粥的，也没去成，费云帆给紫菱披上了裘衣也连忙跟了过来。
　　汪府管家略略的把事情说了一遍，紫菱就连忙让人备轿连忙过去。
　　云帆握住她的手说道：“我和你一起过去，你那姐姐早已疯了，我真的害怕她又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我和你一起去我才能放心些。”
　　“不会的，云帆，她毕竟是我姐姐，她不会伤害我的。”
　　紫菱抬起头向他解释，“我们姐妹连心，她要过的不好，我有怎么在这里和你过安心日子。”
　　那个早已疯了的女子怎么不会伤害她？
　　以前的汪家大小姐何等的才貌双华，温婉高雅，就是连微笑都仿佛练习了千百遍一样的得体迷人，让人挑不出半分的毛病，可是后来，摔坏了腿之后就疯了，嚷着全世界的人都对不起她，可费云帆没有忘，那时也是说绿萍发了疯差人叫紫菱过去，那个女人是如何装做释然了的样子又如果趁所有人都不备的时候，抄起桌上的花瓶重重的砸向紫菱的头。
　　他永远都记得紫菱满脸鲜血的样子，疼的连指尖的都发白的手死死的扯住他的衣袖，告诉他让他不要伤害绿萍，那时是一个微风习习的午后，汪家荷塘里的莲花摇曳的清香灌满了整个汪府，绿萍就在他掐住她颈项的手里微笑，笑得真的像一个疯子，她说，费云帆，你莫傻了，你以为紫菱爱你么，呵，你不会和我一样，是紫菱和楚濂他们俩所谓的伟大的爱情下的牺牲品。
　　那些话不是没有伤到他，有些事情他的清楚的，从紫菱把绣球抛到他身上的那一天开始就没有隐瞒过她的过去，可有些时候就是没有隐瞒他才会不安，她若向他隐瞒她和楚濂曾经青梅竹马曾经互许爱意曾经——差一点就喜结连理的过去——她这样堂而皇之的告诉他，没有一点隐瞒的告诉他，他有时想，她是不是真的不在乎他，因为不在乎，所以才把这些事情毫无保留的告诉他，像告诉一个陌生人一样的告诉他？
　　可是他费云帆怎么说也是见过世面的男子，若不是真的动心了又怎么会因为一个区区的绣球而娶一个女子为妻？他始终忘不掉她站在折射五光十彩的珠帘下，微微抬起头，素白的脸满是希冀，漆黑漆黑的眼瞳里却是深不见底的忧伤，她那样问他，你愿意娶我么？纤细的指尖紧紧的绞着罗裙，可开口，却是磐石无转的坚定。
　　那一眼，便爱上了。

　　到了汪府时，天色已经黑沉的像一块无边际的幕布，因为落雪的关系，地面上微微折射出一种惨白的银色，费云帆握紧了紫菱的手，微微示意她安心。
　　已是深夜了，汪府还是灯火通明，丫鬟看着紫菱和云帆回来了，连忙过去通报，他们俩便急急的顺着曲折的走廊往老妇人的静心斎走去。
　　汪府在姑苏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宅子虽然没有费家穷极奢华雕龙描凤但自有一翻江南人家独有的精致。
　　进屋的时候，屋子里都是人，爹娘，二娘，绿萍，还有娘贴身的丫头碧素，一抬眼就看见绿萍坐在椅子上，长长的头发没有盘成发髻，只是凌乱的披散在身后，老夫人坐在她对面的梨花木椅里，脸色阴沉，一看紫菱回来了，便连忙站起来抱住紫菱就是叹息。
　　“紫菱，她把楚濂那孩子打的浑身是伤，被楚老爷送回来的，你说她是不是疯了，楚濂愿意娶她，这是她多大的福气！现在倒好，被人家亲自送了回来，你说我这脸以后往哪搁。”
　　汪老夫人的丫鬟碧素又点了盏灯，另外把其他的灯芯用小剪子细细的挑了一下，屋子里顿时又明亮的不少。然后过来扶住了老夫人，低声说道：“老夫人，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这一大家子从不让我省心，到是看我活的久了，都要气我，早把我气死了，有些人早点一步登天。”这话是意有所指，说是沈随心。沈随心也是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一时间委屈又不好发作，便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倒是汪展鹏看不下去了，喝了声：“乱说什么话。你又把紫菱喊回来做什么，这深更半夜的又下了这么大的雪，你倒是放心。紫菱，这没什么事，云帆你带着紫菱回拈珠阁歇下吧，明个一早再回去。”
　　“最好我们娘三个一起上西天去，你最高兴，反正你不是还有个女儿么。”
　　“娘——”紫菱喊了声：“不要和爹吵了，爹没有别的意思。二娘，你也累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在，没事的。”
　　紫菱刚说完话，绿萍就笑了起来，低低的尖尖的笑声，在这深寒的夜显得格外彻骨。
　　“紫菱，你来了么？来看我笑话来了么？”
　　此时坐在梨木雕花椅上的绿萍已经抬起了头，她的脸瘦弱惨白没有一点血色，格外大的眼珠子就空空洞洞的嵌在没有光彩的眼眶里死死的盯着她：“你看你现在，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你这一回来就来看我的笑话，你还把我当你姐姐么？”
　　“姐。”紫菱心里没来由的难过，她想起很久以前她们都还没有出嫁的时候，那时候绿萍十六岁她也不过十四岁，像这个寒冷的冬天那是肯定要挤一个被子的，晚上从厨房偷来张婶做的酒酿丸子端在被子里用一个勺子吃，吃完了就躲在被子里说悄悄话，那个时候她们那么好，好到从来没有想过如今会这样的撕裂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