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深雨蒙蒙之乱世佳人》风之旅人

3、三、奔波操劳

　　“这是尔英，他参加了东北抗日义勇军，两年前死了。”
　　李安歌猛地一转身，黑暗中一名十五岁的少女领着一个比她高一头的女子正静静地看着她。
　　这两人长得颇像，却并不似赵薇，眉眼间倒有些像刘雪华，鼻子很挺，很漂亮。只是少女看着略丰盈一些，头发乌黑，而那比她年长的女子却瘦得很，浑身没几两肉，两根辫子枯黄枯黄的。
　　少女道：“抱歉让你看到这些，我叫陆心萍，是来带依萍走的。”
　　李安歌道：“是你让我穿到依萍的身体里来的？”
　　少女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们放不下我们的母亲，她必须有人来照顾。你可以把这次经历当成是你的一个梦境，梦醒后一切就好了。”
　　李安歌激动道：“你的意思是我还有可能回去？可为什么是我？”
　　“你是后世来的，手段圆滑，心性却坚韧，懂得如何趋利避害。我只有一个请求，我们的母亲拜托你了，请千万要照顾好她。”少女牵起女子的手，朝她郑重地一鞠躬，那女子也有些不情愿地弯下腰，随后立即站直。
　　眼见两人即将消失，李安歌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们的那些兄弟姐们，都怎么样了？”
　　少女沉默良久，轻声道：“你为什么要知道呢？你生活安稳，从没经历过乱世，万一吓到了你……”
　　“你现在才来讲这些不嫌太迟了吗？刚才那些我都看到了。”李安歌坚持道，“我有权知道其他亲人在东北的经历，这能让我决定面对陆振华的态度。”
　　少女又沉默了一会儿，女子看看她又看看李安歌，不由地皱眉道：“心萍你不说我说。大哥尔伟严重烧伤，死了。他的儿女由二哥尔启带着，可惜他们都没逃出去。三哥尔智口袋里揣了抗日救国的诗歌，被汉奸出卖枪毙。念萍是尔英的同母妹妹，他们是四姨太所生，尔英参加抗联被抓后她也被鬼子抓了去。五姨太所生的又萍姐姐嫁给了伪蒙古军的汉奸做妾，勉强保住了一条命，还有余钱周济五哥尔康和五姨太，让他们出了国。她胆子小，不敢给尔英收尸，只能把念萍收殓了，逢年过节烧个纸，我们这才能知道一点消息。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
　　少女微微扯了扯嘴角，笑得十分僵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们不期待我们的母亲能过上什么富太太的生活，只愿她能有片瓦遮身，衣能蔽体，食能果腹，无病无灾。”
　　光无病无灾就有难度好吗！
　　那年长女子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满，还想开口说话，少女却一拉她的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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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醒来，李安歌浑身酸痛，不由使劲伸了个懒腰。
　　这张棕绷床本来就窄小，又有些塌了，旁边还挤着一个傅文佩，对一个人睡惯full size席梦思的她来说很不适应。
　　然而这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家境如此，能有个家就不错，还挑呢。
　　现在的李安歌是真的看开豁达了。就像心萍说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和依萍的哥哥姐姐们一比，她没什么不满的。
　　梦中的情景令她难受了好久，一闭眼就是满目的血红。国破家亡的阴影下，依旧在上海闹腾你侬我侬撕逼对打的陆家，可谓无知而幸福。
　　陆振华是实打实的渣男没跑了，这种抛妻弃子如丧家之犬一路逃难来上海纸醉金迷的男人，最后居然能因和日本兵战斗而博得个壮烈的名头，简直……呵。
　　傅文佩早便起来煮粥，家里早就揭不开锅了，这点米都是她帮邻居太太洗衣服赚的一点小钱买的，舀起一碗都能数得清米粒。她就把这样的米粥和咸酱菜端到李安歌面前，有些惴惴不安地扯着围兜道：“依萍，锅里还有，慢慢吃，要吃饱。”
　　李安歌把调羹放进嘴里，她没有问傅文佩是否吃过早饭。在现在的经济状况下问这个没意义，还不如她赶紧吃完出去找工作，赚点钱直接买米面回来，省得圣母大人又去施展她的圣光普照。
　　几口吃完粥后，她换上已经洗干净缝补好的阴丹士林旗袍，套上开口笑的皮鞋，有些艰难地缩着脚趾走了出去。
　　依萍的学历简历一早就准备好了，整整齐齐地放在手袋里，看来她早就有出去找工作的打算。
　　李安歌一直有些奇怪，怎么说依萍也是民国时期的高中毕业生，找到一份过得去的工作应该不会那么难，至于处处碰壁么？
　　直到她看到了依萍在简历里写下的薪金数目。
　　卧槽每月五十块？搞没搞错？这价位谁肯要她？能请她进去面试就很不错了吧！更有可能的是叫她过来看一眼，见见这眼高于顶狮子大开口的新人求职者瞧个新鲜吧？
　　李安歌寻了个角落，迅速划去那行薪金要求，又觉得不保险，来回涂黑了好几次，手都涂酸了。
　　搞定了这些，刚抱着手袋往外走，才迈出两步，就听身后一声：“Watch out ching chong!”接着被狠狠搡了一把，差点撞上对面驶来的有轨电车。
　　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红毛洋鬼子坐上一辆铮亮的黑色凯迪拉克355A，扬长而去。
　　她之所以会认得这车，是因为陆家刚买过一模一样的型号。
　　李安歌抱紧手袋，属于依萍的那份不甘这才迟迟到来。她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暗下决心，这辈子，再也不想尝试挨饿的滋味。
　　她狠狠地揉了揉脸，照着报纸上招聘启事的地址朝下一家走去。
　　这就是刚才那红毛鬼子出来的地方，砖红色的建筑，挂着“枭龙钢材厂上海办公室”的铜牌子，正在招收文秘与绘图员。
　　进去前李安歌盯着那块牌子看了半天。身为半个女军迷，她对成洛马交付给巴铁使的枭龙战机略有耳闻，因此看到这名头时不免有些怅然。
　　民国时期的空军，悲壮惨烈不足以形容其万一。
　　浩浩苍天，慰我英灵。
　　然而现实不允许她有多余的情绪施舍给他人，顺着大厅楼梯上了二楼，李安歌见到了此地的负责人。
　　这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姓叶，若不是他左眼上有一道极淡的伤疤，便是丢到人堆里都见不着。他先让李安歌试着起草一份文件。问题是李安歌是个铁血理科女，留美将近6年，中文水准退化到能把高考语文阅卷老师气得死去活来，就算有依萍的功力垫着，可到底这里是民国，遣词用句比后世讲究多了，她才写了几句话面试官就黑着脸收走了纸。
　　李安歌忙道：“其实我是想来做绘图员的工作……”
　　面试官面无表情地嗤了一声，但还是从书架上抽出两卷图纸递了过来。
　　她恭敬地接过来展开一看，标准的三视图，俯视图是一块长条梯形接近三角的图案，主视图为细长的一根，下面带着个圈，右视图则是一个被拉得极长的水滴型，原是圈的地方则成了半椭圆形。她翻检一下没发现标注，就自言自语了一句：“看着跟飞机后掠翼似的……这是涡喷？”
　　面试官禁不住眼皮一跳，待她翻到第二张，指着标注的英文惊讶道“这是霍克3？”时，他已恢复了平静，不动声色地抽走那两卷图纸，公式化微笑道：“陆小姐，今天就到这里吧。”
　　电光火石之间，李安歌突然从面试官的扑克脸上认识到一些问题，她急忙站起，一口气争辩道：“叶先生，不管您最终会不会录用我，有一件事我必须向您声明。我是一个中国人，我时刻牢记着这点，有些涉及底线的事我就是死也做不来。我知道利害，有些需要注意的地方您只要说一下我就会注意防范……”
　　眼瞧着面试官依旧面无表情，她深吸一口气，低下头道：“当然，叶先生您才是那个有选择权的人，我……我等着您的回复，谢谢您能给我这次机会，再见。”
　　说完，她对面试官鞠了一躬，提上手袋走了。
　　她不知道的是，当她走后，这名叶姓面试官推开身后的办公室门，向隔壁一个站在窗边的男人道：“老板，这个人有没有必要查一查？”
　　那男人转过身来，抿灭了手里抽了大半的香烟，才道：“查是要查的，但这次不用你，我会派林高远去。阿峥你把东西整好，以后可别犯类似错误了。下午陪我去厂子里一趟。”
　　叫叶峥的男子立刻欠身道歉，男子挥挥手让他退出。他喝了一口茶，盯着远去的某个蓝色身影，含混地笑道：“到底是重名还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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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有着高中生的文凭，但是一到面试就被戳破了，李安歌不得不放弃文秘转向会计一类，最终在一家叫四海航运公司那儿得到了一个职位，给人当助理。
　　眼前这个叫杜芊芊的女子明显心不在焉，对招人也是马马虎虎看过就算。李安歌旁敲侧击问了一下人事处主任，倒是给她套出来一点信息：这个杜芊芊是老板的千金，受老板安排来上海的公司历练。她比陆依萍还不如，起码陆依萍高中毕业，这位自己读女私塾出来，就认得几个字，阿拉伯数字都认不全，刚到公司就犯了错，大家只能把她当菩萨供起来任她整天梦游，不敢叫她干事。可就这样她也差点搞错了一份重要报表，人事主任只好以她的名义招个助理给她撑着场面。
　　老板全家住在杭州，至于为什么突然要把这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小姐送来上海……主任摇摇头表示不知，嘴角却鄙夷地撇了撇，很不以为然的样子。
　　李安歌见状，有了个主意。
　　她回头又找上杜芊芊，此时这位千金大小姐正坐在给她一个人规划出的办公室里，手中拿着一截梅花发簪朝窗外呆望着，双眼如盈盈秋水，数不尽的哀愁。
　　李安歌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再一想好像傅文佩也经常爱摆这个架势？
　　她赶紧甩掉这些杂七杂八，上前一步唤道：“杜……小姐？”
　　杜芊芊转过身来，表示她在听。
　　李安歌努力做出一副忧伤的样子，可眼泪怎么也酝酿不出来，只能低头垂眼道：“杜小姐，我不知道最终你会不会决定要我，但是请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努力做到最好……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我的父亲因为受他的小妾挑拨，将我们母女赶出门去流落街头。我实在没有办法，求求杜小姐……”
　　杜芊芊突然睁大眼愣愣地看着李安歌，看得她压力山大，本来就编得磕磕绊绊的差点就没并牢，正当她琢磨对面这位大小姐是个什么态度时，杜芊芊猛地站起来，抓过她的手道：“没关系！你不要难过！我能理解你的痛苦与无奈！你今天就来上班吧！”
　　卧槽这么顺利？
　　李安歌眼珠一转，又怯怯地问道：“真的太感谢杜小姐了！您真是我的恩人！只是我可不可以先回家一趟，安顿好我的母亲？我需要先预支一个月的工资，好垫付房租。”
　　杜芊芊一拍脑门：“这当然没问题！不要说预支一个月的工资了，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五十块，你快回家吧，明天早上八点来上班……如果不方便的话也可以晚点来，要好好照顾你的家里人啊！”
　　李安歌：“……谢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