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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六章:战云(下) ...

  •   米圭眼睛似眨了眨,礼数神情却犹然不变。高阳劭又和声笑道:
      “要说劳烦贤妹亲自关照药食,士女涉王府婢媪之事,是太屈才,我无这胆子,母亲也不能。米主簿诚意相助,就请贤妹到府一叙,母亲愿闻医理其详。”
      这便是当真相邀了。对待妹妹就像对待弟弟般的米圭,以妹妹为骄傲、事事护着妹妹的米圭,第一次令高阳劭感到了好奇。
      “这个人有趣。”事后,她同姬豫这么说起。
      姬豫只摇头:“我对王世子,难道不也是这样么?”
      “……青虬表兄,你这是骗谁?”高阳劭闻言,扬声长笑。

      未几日,鲁郁向征东府逃亡路上,被高阳昊的人扣住,愤懑发病而终的消息,也传到汤谷。姬世辰私下神情,更显阴晴不定。再隔几日,又传出消息,皇帝颁出诏命,以鲁郁之事,敕命征东大将军暂停镇压流民,回军讨伐高阳昊。姬世辰父子兄弟诸人,私下才堪堪骂了声皇帝这念头是撞邪了还是哪里有鬼,戎狄拉了流民,借着朝廷内斗又起,再次杀了回来。
      高阳昊心力交瘁,终于死于行台幕府,而他身后,柳下妃同世子,能立即接管的只有郯王府的事宜。唯有高阳昊的副手姬岳,此刻迅速掌握了行台大权。
      而戎狄和流民,总计十余万大军,已然兵临城下。

      自镇东府发兵攻打鲁郁之后,鲁存仁连续大醉逾半月,并不理事。他的两位兄弟,对他这样十分担心,对鲁郁的处境也非常难过,各自闷闷地当班应值,再闷闷回家。待虞公续捷报传至,不需姬处默等人细细解释,鲁存仁和虞家兄弟多年交谊,自然心里有数,因此便醒了些,只是毕竟有些伤了身体,并不常去镇东府。高阳景都知道,并不认真追究,只是发了教命,劝他好生调养,不用急着。
      隔日高阳劭到访,也说及此事。鲁存仁则依旧温厚地笑着,道:“这大约……是因为我即便去了府里,也帮不上他什么忙吧。”
      高阳劭闻言一窒。然而鲁存仁说过这话,却真当什么都不曾发生,仍旧待高阳劭特别亲厚,正如其他任何一个……淳诚地,为故人佳子弟而欣喜——的长辈,与往年并无二致。鲁郁死讯传来,他又大醉七日,高阳劭毕竟年少,隐约觉得鲁存仁心里并非全然没事,但并不知道如何开解,只能频频假借请教之名,登门拜望,以期陪鲁存仁多说些话,不知能否算是替父亲挽回些人情。
      姬豫也觉察到了,有时陪着高阳劭,有时也借着找鲁骞,登门拜会。
      此时皇帝刚刚册立了皇后鲁氏,戎狄大军却已迫近京城。司州监军、许国公仲陵的族叔仲司徒,因此借着高阳昊病死之际,奉密旨保护皇帝、皇后等皇室中人和少数留守京城的官员,离开咸池,撤向西京,转而倚重那群先前并不听命于高阳昊、甚至曾和高阳昌有过浅浅交谊的西北官员。临走之时,他并没有知会行台,只是出发三日之后,由皇帝敕命仲陵出面,向姬岳等人解释。姬岳自然知道,这是利用了姬处默和仲陵的交情;碍着如今的姬处默,他对仲陵也不便发作。隔日皇帝诏命又到,仲陵从司州监军任上,升职为都督楚州江北诸军事,假节依旧。
      姬岳震惊,知道这是来分姬崇兵权的。

      猝然之间,他本来也没有什么办法。还好,背后皇帝手里,直接拿得住的兵力并不多。兵、钱、粮,以前归高阳昊,眼下还都在他姬岳的。

      京中之事,传到汤谷。姬处默在州府中听到,当即击节叫好,同到访的鲁存仁笑道:“这下友军又更强了。”
      仲陵比处默年长两岁,比鲁存仁年长三岁,比虞公纪年少三岁。这几位自弱冠相识迄今,都已是二十余年的知己之交——出身前朝首屈一指的名家,仲陵祖辈既是当时的勋贵,又是当时的皇室姻戚。身为仲氏现任宗主,他在咸池贵人眼中地位,便如在东宁故人眼中的虞公纪,即便如今的姬世辰,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虞公纪正休沐在家,端坐看完整封书札,轻问了声“姬司马知道了莫”,得到肯定答复之后,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仲陵远房侄婿米圭那日当值,正在高阳景身侧,默默听高阳景念过京中来函,自顾努力抑制几乎不可收拾的欣喜神情。两位从事中郎严望之、风伯益对视一眼,齐齐转向姬世辰。姬世辰神情如常。
      高阳景的心却是一紧。
      攻打鲁郁,乃至将其逼上绝路,本来是他担心高阳昊秋后算账,才不得已而为之。可是高阳昊突然亡故,皇帝既然坚持册立鲁后,护着鲁家的意思已很明显。要是皇帝来个秋后算账,鲁存仁再把脸一放,高阳景恐怕无人作保。世事如棋,变幻莫测,纵然高阳景最擅长的就是官子,也不由再次考虑退路。
      万幸鲁存仁忠厚,并不像伪装,大概还能相信。此时此刻,另一方面,恐怕不得不依靠姬世辰和姬处默,万一有变,至少先拉住鲁存仁。所虑者,无非姬家兄弟尤其姬世辰,难免嘲笑他,话锋不饶人。然而姚妃在,姬世辰就不会不管他。

      府中议事罢,恰逢高阳劭从姬世辰宅中归来,进来便唤了父亲。
      高阳景应了一声,抬眼望渐渐长成的长女,竟也不禁定睛。跃动的金褐色头发、小袖戎衣,染了偏斜的日光,艳丽夺目;行如风,坐如钟,特意练过的宏亮假声;更兼秀眉斜飞,英气迫人,明眸深处还似藏了一抹幽幽如月光的蓝。
      心下霎时掠过无数盘算。沉默片刻,他还是将先前的忧虑,全同高阳劭说了。高阳劭静静听他温言絮说,薄薄朱唇边似笑非笑;右手马鞭有意无意地,轻轻敲着左手掌心,好像边听心里还边响着什么歌曲。这位被叫了十几年世子的少女,自幼聪慧过人,父母、师门,都非凡品,怎会猜不出自家亲生父亲是何打算。待高阳景把话说完,她便像个乖巧贴心的女儿般,模样温婉地,柔声微笑回道:
      “阿舅并没有继续责怪父亲的意思。若非如此,送别虞扬威的时候,阿舅便不会那样,刻意激励东宁旧人。他一向如此,连青虬、阿螭,为人也是这样,大可放心。父亲心意既然已定,他在人前便比父亲做得更绝。出兵之事,纵使武清侯怪罪,甚至上天怪罪,他都一肩同担了。何况武清侯也并没有责怪父亲的意思。”
      高阳景哦了一声,半疑半信。高阳劭见状,又道:
      “父亲若是自己觉得,非要还份人情给武清侯,或者给阿舅,才可安心,朱鸾也没什么好说。父亲的决定,自然总有父亲的道理。”
      这话语气,却不同前,莫名有些像年少时的姬世辰:
      尤其是,最后笑着眯一眯眼的样子。

      高阳景默了一默,点点头:“知道了。阿鸾去吧。”

      至于要不要援助姬岳的事情,姬世辰的说法是:
      皇帝既然跑了,咸池的民众,自然也该跟着跑了;况且,高阳昊既然死了,驻地离咸池更近许多的征东大将军,也不会那么没轻没重,继续不出兵相援。姬岳身为太尉,兼任行台眼下的首脑,本来就是全国最高军事统领,有粮、有兵、有将、有战略要地,他既然年少便得虚名,如今就算是给他个一战证明自己的机会,他应该高兴;即使吃不了敌军,他又没求援——
      总的来说,暂且不用管他。
      议罢还家。姬豫一听父亲回来是这话,就知道他对姬岳积怨太深——那深得好像姬岳跌入咸池下水道的人品:已然无救,干脆也别管,还落得大家清静。
      多年交情,高阳景对此,更是再清楚不过。况且姬岳凡事跟姬世辰兄弟为难,他也未尝不讨厌。当下也笑笑,说了附议。
      轻松愉快,各取所需、各司其职。尽人事,听天命。

      半月之后。

      “军情!紧急军情!”
      颤声高喊着闯进镇东府的信使,因其无礼,生生令在座诸公都蹙了蹙眉。其衣衫褴褛,还有血迹,身上一股各种奇怪味道混合的气息,也让人感到深深不快。
      这个人一冲上听事大堂,便哭着跪倒在地:

      “大王!诸公!行台失守……咸池失守!”

      听到“行台失守”,各人望去还很平静;“咸池失守”一出,众人纷纷对视,彼此读到的都是错愕:这么快!
      虞公纪、鲁存仁立即肃然,迅速交换了目光。
      姬世辰手中麈扇轻摇,沉声缓缓道:“哭什么。好好说话。”
      那人依旧哭得说不出话。这时外面传报,虞公续的使者,是与这位同时到的。高阳景便说也请进吧,我等都需要个明白人问话。
      使者得了高阳景宣召,才跟着进来,有问有答,但话音也颤。说是行台陷落,本在意料之中;然而意料之外的,是皇帝出奔西京之后,咸池百姓,竟有二十余万,仓促不知何去何从,都投奔了行台。
      行台有兵,行台有粮,乱离中百姓所看重的,大概也无非如此而已。之后敌军陷城,唯恐有人与他们争抢粮食,便令铁骑在城内城外四处围赶,鼓角、刀戟、弓矢齐发,人尽兴杀戮,马无情践踏,就像田猎一般,将这二十余万人中的大多数,同着姬岳手下败兵,尽皆驱赶到城外一处,如法炮制,一并杀了。姬岳之类官员,当然也都被杀。柳下妃等,或者被杀,或者被掠为奴婢,有的不知所终。
      使者又说:只有少数命大者逃出生天,因此虞公续等人,知道此事。方才那位使者,原本是奉了柳下妃的命令,来向高阳景求援,可惜来不及了。又说:那些逃出来的民众,有些已通过虞公续的辖地,正向此处奔来。又说:此事之后,戎狄两军便离开,一军向咸池去,一军更往南来;前方各州督军、郡守,都在防备。升州北境,虞公续、南宫绰等,也已然着手防御。
      使者又说:而那流民军虽非戎狄,却最是不可理喻,大抵是听多了京城纸醉金迷的神话,也深怀着对“咸池”这地名的仇恨,号称要将粮食留给戎狄友军,竟在那些尸首身上,专挑大块的肉割去,先是下酒下饭吃了,多余的制成各色烤肉和肉脯,也算在军需清单上头,道是这肉是吸了全国脂血养活的,果然肥美。戎狄两军得知都极震惊,狄军占据咸池之后也是一场烧杀,回身便令这流民军驻守原地,不需会师、不许入城。那些残缺不全的尸首,一并焚烧灭迹,借口自家头领最讨厌腐败气味,还怕肉坏了到处散播瘟疫,实则连个万人坑都懒得挖……
      一座失色。姬世辰麈扇脱手。

      没什么可说的。大概,平生只错这么一次,已经够了。
      来不及犹豫,也来不及更深悲伤。高阳景即刻点兵,意欲驰援京师,奔赴升州北境。而姬世辰此时,竟还能站得起身,扬声阻止他的亲征。
      “我去。”
      平静如极渊。唇边习惯了的似笑非笑,锋利依然,却从未如今天这样寒冷。
      猝不及防地刺入肌肤,所过之处,都是透骨的冰凉。
      高阳景默然抬头,对他眼下这副模样,也露出了一丝不敢相信的神情。而后,竟也是唇角一动,似乎冷笑,又像自嘲。
      “也好。郯王死了,姬太尉也死了……世辰。往后,再不会有人阻止你我了。”
      柔和、缓慢、低沉的声音,宛如从幽深、幽深的地下,一点一点升上来,又慢慢弥散开,幻化成一声悠长的叹息。
      姬世辰并没有立即答话,注视着他,久久地,注视着。指甲深嵌入掌心。

      最前线处,残破的县城。奉命突进的南宫绰与亲兵五百,已同戎狄联军遭遇,当下一面关门固守,一面遣使请援。
      虞公续接报,即刻分兵前往,不过当援军赶到,敌军已在前一日退去,风闻还是染上了疫病。据说那时被杀的敌人,已经超过八百,抑或九百。南宫绰呵呵一笑,搓搓手,对来援的友军将领笑道:“我还没仔细数呢。”
      东郢城头上,正在巡防的虞公续得报,虽然心情沉重,也不由笑一笑。
      姬世辰率军日夜兼程,正好来到,问了问,沉默一阵,又道:
      “也好。再来的话,照样砍死便是。”
      “我看……烧了吧。”虞公续口中回答着,依旧负手远目。

      两下联手,从容向北推进。
      另一面,西边的仲陵也扬兵配合,直入咸池,修复先皇园陵。
      那戎狄联军转头向北疾扫,征东大将军也终败亡,祁越等人虽已联兵章翟,但章翟在远,疲于奔救,祁越数年来又拙于御下,此时顿觉吃力;流民军向南斜切,沛州等地防线几乎崩解。高阳景一面派出严望之应对,一面急召姬世辰。
      几乎与此同时,劫后余生、自中州各处跑到东南广扬郡等地的众流民,也已有了几个自己的头目。其中一位是郯王旧部、姬氏故吏,也是祁越故人,定睛见时局如此,便领衔上笺高阳景,请求担任北征前锋。
      于是姬世辰人还在路上,便已修书回来,说请甘渊王务必善待此公,都是熟人,可以互相帮衬。他书札中又道:若担心这些外乡人,在广扬闹出什么乱子,则世子年已十四,可以出镇,换到正面来看,又可鼓舞备战的人心,若担心世子年少,严望之固然做了多年文吏,姬处明却一直各处领兵。
      高阳景心道:主意固然出得不错,一则我青春年少的女儿派到军中,你若是真不知道她女儿身,我暂且不怪你,然而你儿子似乎至少有一个是知道的;二则我自己眼下不过一个镇将,拿什么威权去命人出镇。没曾想皇帝的诏旨,此时也辗转来到高阳景手中。那诏旨中的任命,是将整个东部国土,都托付给高阳景的意思——使持节、丞相、镇东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
      同一诏旨,以祁越为太尉,以仲陵为司空;而此时,先期得到消息的仲陵,也已羽檄飞传各地镇将,拱卫王室,共推高阳景为盟主。
      然而浔州刺史毕竟是鲁郁麾下旧部,眼下并不愿意立即推奉高阳景。那边姬世辰是把兵将都留给虞公续,轻骑简从赶回汤谷,此时才进镇东府,见高阳景、虞公纪迎着,便道:“两件事。一,把姬崇召回来,军谘祭酒。二,……”
      “把武清侯派出去,楚州刺史?”高阳景柔声接话。姬世辰点头。
      高阳景内心一松。欠鲁存仁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有个交代。虞公纪在旁,话音沉厚,问道:“然而浔州?”
      他记忆中的姬世辰,遇事素来好商好量,最起码对他,对东宁国的旧人,常常都是这样的。这自然是担心楚州和升州之间隔着浔州,不太好办,欲让姬世辰一同想想办法说服。未料姬世辰气都不喘,立即断然答道:
      “升州此处军力,尚可与浔州一战。此事交由家兄便可。”
      虞公纪内心一凛。再看高阳景面色也变了一变:姬世辰对甘渊国人,对西来、北来的人物,本来全都是好商好量的。
      然而此时……当断不断,或受其乱。姬世辰的判断,斩截得不像个活人。
      虞公纪沉吟片时,道:“你兄长的中兵,眼下随公续在州北境。浔州若不得不打,东宁故人,大抵还有……”
      姬世辰唇角一勾:
      “公纪兄。此事终究是为着……幕府逼于情势,不得不这般的,恐怕有负仁兄本心,方才说时,也恐遭兄指斥。弟未曾想……兄竟如此。贵袤陵虞氏家门,往年在东宁国,素有公忠亮直之美称。可这浔州刺史,一心忠于君上,真要说起来,不愿推奉大王,也没什么错。你说这至尊还在,各路诸侯搞什么盟主,按着素王经义来说,岂不纯粹多此一举;浔州刺史他不从命,又岂不是……”
      虞公纪当然知道他母亲是位孔太夫人,听见“素王经义”,只望着他,缓缓道:“人志乎义,则所习者必在于义;所习在义,斯喻于义矣。志乎利,则所习者必在于利;所习在利,斯喻于利矣。吾上不负天,下不负吾所学。他无所恤。”
      最末几个字轻轻落下;什么已经变得模糊的东西,在姬世辰心中竟瞬间清晰。

      境况如此,高阳景也再难拖延,于是以高阳劭为东中郎将,出镇广扬,又命严望之为世子师,兼任长史,兼广扬太守,姬处明为东中郎将司马,执了二人之手,千百般托付叮咛。那二人自然不知高阳劭本系女子,只觉世子□□清俊,又是独子,认定大王殿下必然钟爱有加,顿觉双肩责任重大。
      严望之本来是个认真的人,姬处明则素重兄弟友悌,凡事唯姬世辰与处默马首是瞻:一诺都如千钧。高阳景略觉放心。倒是高阳劭自知责任重大,有些兴奋,只是身为镇将,不能常见到姬豫等人,稍微有些惆怅罢了。
      临行那日她拜别姚妃,姚妃却不曾送她出门,只是摇摇头,望着她,有些哀伤的样子。高阳劭琢磨,大概嫡母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男孩了吧——然后嫡母以为的女孩,是要如何做呢?像嫡母自己那样,还是像米采雯那样?
      鲁存仁却仔细,送了她一口短刀,精钢百炼,一出鞘清寒雪亮的锋芒,明说是祝愿世子早日武功克就,实则给她防身。姬世辰在侧瞥了眼,说这是当年某名匠的两件遗作之一,巧得很,长的那刀就在姬世辰自己手里。高阳景问有什么说法没有。姬世辰摇头,说自己手上的那件,素来传说祖先积德可位列三公、福德不足必遭祸殃,所以前辈传伯祖,伯祖传祖父,自己无论好死赖活,将来大概都是带到土里,成败一肩扛了,免得不留神又坑了谁;但短的这件,真不知道。
      高阳景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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