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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回 □□有难惊悉晚 四顾无人仰仗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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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曹猛和郑毅因仗义行刺贾似道失败,为至虔大师所救,避祸于武当山紫霄宫,隐居学艺一年有余;却不知这场风波转瞬即逝——贾似道都已经不再追究了,谁还有心来管他们?!
只因那时,贾似道葬母事毕,故伎重施:写表谢恩,辞官归宁;呆在越州私宅悠哉游哉地过着隐居生活,不肯回京。——哪里还记得起这档子闲事?!
此时天子又耽于酒色,一日不能无师相,只能再三恭请,诏令贾似道起复入朝。谁知贾似道一面假意乞许丁忧守制,却又讽御史们上书,虚留相位以待己出。
天子一时惊慌无措,连下诏书,催促贾似道启程赴任。怎知贾似道心中有数:襄阳已失,外患日渐严重;积弱既久,内忧必然爆发;——眼前富贵已极,却不知捱得几时呢!因此置皇命于不顾,只是趁时享乐;不过内心确是空虚,故于寒食之日,忍不住写了一首七绝道:“寒食家家插柳枝,留春春亦不多时。人生有酒须当醉,青冢儿孙几个悲?”——看来,奸佞也难当啊!
可也是啊,纵然当前横行霸道、为所欲为,但昧着良心为人处世,将身负骂名遗臭万年,想想不是得不偿失么?贾似道此时倒是真想洗手不干了,但眼前那一个“贪”字既已深入脑髓:贪钱、贪权、贪色恰似箭在弦上,让他不能不发啊!
这不,天子据说是“忧国忧民”病倒了,朝廷诏书又火急起复贾似道入朝呢!
贾似道接圣旨在手,心道:“天子忧国忧民?哼!他赵孟启几近废人一个,哪里是忧国忧民的主儿?若非老夫当初喜他‘听话’,全力扶持于他,他能坐上龙椅么?!
——当初理宗皇帝二子皆夭,以致立储之事久决不下。后来理宗皇帝听从全太后的授意,令亲外甥(魏)关孙假名(赵)孟关,冒充宗室违制进入皇宫一见。那时老夫闻讯,有意扶持这位‘听话’的赵孟启,疾催他与孟关同时入宫面圣。结果果然不出老夫所料:理宗皇帝眼见关孙品貌不凡、举止得宜,自然非常喜欢;虽然碍于孟启在侧,不便明言,但也不免溢于言表。对他赵孟启呢,则明显地是看不过眼。此时,还是老夫出的主意,令其散布了‘魏太子’的传言:以‘魏紫姚黄’的传说,用相传是初朝宰相魏仁浦家所种植的‘魏紫’来比喻关孙,表示其母为四郡主,身份高贵;用相传出自寻常百姓家的‘姚黄’来比喻赵孟启,暗示其母为荣王妃陪嫁的侍女,身份卑微。以此暗示理宗皇帝嫌穷爱富、有意偏袒,欲立关孙为太子。以致时任宰相王伯大和吴潜专门就此事上疏理宗求证,理宗皇帝于无奈之下,表示并无此事;然而此后‘魏紫姚黄’之说传遍四方、挥之不去。直到后来,关孙非常‘巧合’地淹死在荣王赵与芮府邸瑶圃池中
至于他这病症,绝对无他,不过是酒色过度罢了——一夜竟至召幸三十妃,这不分明是自寻死路么?”
想到这里,贾似道不免喃喃自语道:“朝廷三番五次委政于我,‘舍我其谁’呀?!”这才应命入朝面君,复居旧职。
其时天子病于塌上,恹恹儿地,全皇后、杨淑妃、俞修容与胡贵嫔等分班伺候在旁;贾似道等一班朝臣不时探视殷勤。
哪知不过几日,天子骤崩于福宁殿,大出众人意料。
有道是:“国不可一日无君”,但天子暴卒,连封遗诏也没有;于是,谢太皇太后只得再次出马,领着天子留下的三个未成年的儿子:杨淑妃所生的儿子时年七岁的赵罡,全皇后所生的时年四岁的赵显,俞修容所生的时年三岁的赵昺;召集群臣商议道:“天子不幸撒手归天,举国眼见群龙无首;为今之计,当立新帝。众位爱卿,有何高见,不妨明言哪!”众人皆以为杨淑妃所生的赵罡年长当立,但贾似道和谢太皇太后却力排众议,主张立嫡子——全皇后所生的赵显——为帝。
众人见他二人执意如此,心想:你家私事,何劳我们“外人”横加干预?立哪个还不都是一样?!于是一致认同,立赵显为帝,尊为恭宗,年号德祐;尊其祖母谢太皇太后、生母全太后垂帘听政,并由贾似道辅政。
这谢太皇太后就不必说了,谁都知道她颇有几分才干;只不知这全太后又如何呢?
原来,这全太后名叫全玖,本是理宗母亲全太后的侄孙女,与故天子是表兄妹关系。全玖后来出落得眉目清秀,仪态倒也十分端庄。其父尝为地方官,全玖乃自幼随父亲游历各地,因此锻炼得言语伶俐,对时局也有较为清醒的认识。全玖初入宫时,理宗抚慰她说:“令尊宝佑间尽忠而死,每每念及,深感哀痛。”全玖听后,并没有哭诉父亲的去世,反而对理宗说:“妾父诚然值得追念,可淮、湖地区的百姓更值得挂念。”理宗见她果然才貌出众,遂将她册封为皇太子妃,直至后来成为皇后;旨在让她辅助赵禥,补救赵禥的先天不足。
然则如今只剩这孤儿寡母的当政,自是比先前更加“不可同日而语”:要知道,孤儿寡母的即便再怎么能干,毕竟缺少主心骨儿;因此,军国大权依旧掌握在贾似道之手。
贾似道自是喜不自胜,朝野上下依旧得过且过!
可惜的是,当此之时,在贾似道等朝臣的耳中,大宋灭亡的丧钟已经清晰可闻了:
不必说,这丧钟自是大宋君臣自己的杰作;
而这敲钟人呢,无疑就是蒙古鞑子了。然则蒙古区区小邦,虽然善战无敌,但何以终于能敲响堂堂大宋灭亡的丧钟呢?很明显地:首源于大宋联蒙灭金的蠢行,继源于大理国的灭亡,更源于大宋君臣对蒙古长期以来的姑息养奸;毕竟唇亡齿寒、纵虎为患,以致蒙古一枝独大,从此对大宋虎视眈眈,直到将其吞没!
——事实上,那时大金既灭,大宋顿失屏障,只有挨打的份儿啦!
而大理既平,蒙古对于大宋的战略包围也就达成了:
蒙古的蒙哥汗先是越过大理,开始了对大宋的总攻击:以宗王塔察儿统率东路军攻打荆襄、两淮,蒙哥汗自己亲率西路军攻打川蜀,对大宋形成两面合围的高压态势。虽然远征一开始,蒙哥汗把自己的主攻方向放在川蜀,就已经犯了兵家大忌。这是因为,蒙古军擅长平原野战,对山地作战则经验不足,且对于川蜀的气候也很不适应。而那时的川蜀则是大宋“吴家将”吴玠、吴璘、吴挺兄弟子侄两代人苦心经营的战略防御重地;名将余玠又依靠山地构建了固若金汤的山城防御体系。这一切,注定了蒙哥汗日后的失败。但蒙哥汗在合州钓鱼城的失策乃至丧命,却让乃弟忽必烈异军崛起,从而预示着大宋日后的灭亡!
相比于蒙哥汗的莽撞,忽必烈在塔察儿攻宋无功受谴、得到其所率东路军的统兵之权后,镇定自若,举措得当,无论是筹划还是进兵都有章有法:首先,召集谋臣刘秉忠、姚枢、张文谦以及东平名士宋子贞、李昶等商议南征策略,确定了南征总方针。一改嗜杀的蒙古传统习气,而以罚罪、救民、不嗜杀的怀柔政策为宗旨,以图尽量减少抵抗。其次,在正式接手了东路军后,吸取了塔察儿屯兵樊城之下、久战无功的教训,将主攻方向改设为江汉。命木华黎之孙霸突鲁先率一部直趋汉水,然后任命老臣杨惟中和自己幕府心腹郝经为江淮荆湖南北等路正、副宣抚使,率归德一带军队至长江北岸设立行台,招纳降附,宣布恩信。自己则亲自率军度过淮河,一路势如破竹,直抵鄂州城下;开始了鄂州攻坚战。当时若非蒙哥汗突然身死,阿里不哥欲图汗位,自己无奈之下撤军北上;顺便答应了贾似道三番五次的求和,或许那时就能拿下鄂州城呢!
其后,忽必烈以自己非凡的智慧和勇气,终于完胜幼弟阿里不哥等强劲对手,成为蒙古大汗;并仿效汉法,建元“中统”。从那时起,忽必烈僭越“中华正统”的狼子野心便昭然若揭;只是那可怜复可悲的大宋君臣啊,至此尚能苟且到几时?!
从那时起,远在江南的大宋确也已经在蒙军的不断进攻下风雨飘摇了:
表面上,贾似道对私下与蒙古的和议出尔反尔,成为忽必烈伐宋的托辞;但实际上,忽必烈久欲一统中华的野心促使其不做不休!
在吸取蒙哥汗南征的教训以及总结自己征战江汉的经验后,忽必烈采用大宋降将刘整的计策:伐宋应该“先攻襄阳,撤其捍蔽”,因为“无襄则无淮,无淮则江南唾手可下也”。从而将伐宋的主攻方向由川蜀转到荆襄,而主攻目标则是襄阳和樊城这两座军事重镇。
襄阳和樊城地处南阳盆地南端,一南一北共夹汉水互为依存,“跨连荆豫,控扼南北”,地势十分险要;故自古以来便为兵家必争之地,所谓“中原有之,可以并东南;东南得之,亦可以图西北者也。”
忽必烈为争夺这军事要地,制定了周密的战略决策:
先是采用“堡垒推进术”,孤立对方:派兀良合台之子、猛将阿术在襄樊东南鹿门堡和东北白河城修筑堡垒,切断援襄宋军之路。
又派在自己登上大位之前就投降蒙古的大宋降将史天泽在襄樊西部的万山包百丈山筑长围,在南面的岘山、虎头山筑城,连接诸堡,完全切断了襄阳与西北、东南的联系,使襄樊成为孤城。
同时令“水师配合”,加强攻势:令刘整造船五千艘,又得到四川行省所造战舰五百艘,继而日夜操练水军,建立起一支颇具规模的正规水军,弥补了元军战术上的劣势。
最后再用回回人阿老瓦丁和亦思马因所造的巨炮“回回炮”进行强攻:那“回回炮”重一百五十斤,机发巨石,声震天地,所击无不摧陷,入地可深达七尺。自然锐不可当。
当然,为了打破包围,大宋方面也积极地进行了防守反击:襄阳守将吕文焕多次亲自领兵出城作战,但均被击溃。张世杰、范文虎、夏贵等将屡屡率军解围,也分别被阿术、史天泽等人打败。结果,宋军只能始终困守于孤城,再难有作为。
终于,蒙军对樊城发动总攻:阿术、刘整、阿里海牙率蒙汉军队四面合围强攻樊城,最终得以攻破城廓,并增筑栅寨等重围,进一步缩小了包围圈。宋军只好退至内城坚守。大宋京湖制置大使李庭芝闻讯,紧急招募襄阳府、郢州等地民兵三千余人,派总管张顺、张贵兄弟率领前往救援。二张虽然勇猛敢战,麾下士卒也人人用命,无奈先机已逝,此战竟尔无功。张顺在突入城中的战斗中壮烈战死;张贵虽然得以入城,但不久也在联络郢州的殿帅范文虎,打通襄阳外围交通线的战斗中被蒙军俘获,最后因不屈被害。
蒙军接着分别从东北、西南方向进攻樊城内城,采用新式“回回炮”一炮射中襄阳谯楼,其声如雷霆,震动城中。宋将吕文焕等自知不敌,遂纳城归顺元军。宋军守将范天顺自杀身亡;副将牛富本有万夫不当之勇,至此也只得率军与蒙军英勇巷战,最后终因寡不敌众,身负重伤,只得与偏将王福俱投火殉国。
于是樊城陷落。
樊城失陷以后,襄阳形势更加危急。吕文焕多次派人到朝廷告急,但终无援兵到来。襄阳城中军民苦苦坚守五年,最后已经陷入掘鼠罗雀,拆屋作柴,以人骨为炊,以纸币做衣,完全力尽援绝的境地。
不久,阿里海牙径由樊城攻打襄阳,炮轰襄阳城楼,城中军民顿时人心涣散;吕文焕见大势已去,遂举城投降蒙军。至此襄樊相继陷落,大宋的江淮防御体系已经名存实亡,几乎处于门户大开的劣势。盖因大宋国防主要是依靠江淮、荆襄和川陕二大战区形成“常山蛇势”防御阵,各战区之间相互配合,东西呼应。其中三大战区中,荆襄居中,尤其能在东、西两大战区之间左右伸缩,积极配合。而荆襄战区中,襄阳又是其北面门户,依山傍水,是控扼经汉水河谷南下两湖的通道。如今襄阳陷落,荆襄上游门户大开,上游防线即失去支柱,致使南宋的整个国防体系受到动摇。
此时,蒙古大举南下灭亡宋廷的时机已经到来。
此时,忽必烈因自知游牧民族好勇乏智,已然接受谋臣刘秉忠、王磐、徒单公履等人的建议:“陛下欲图一统中原,必要行中原的政事,一切典章礼乐制度,皆当取法于中国之尧、舜”云云,自命为“世祖圣德神功文武皇帝”;并且取《易经》中“大哉乾元”的意义,改国号为大元,改“燕京”做“中都”,后来又改定为“大都”。志在“天下归一”!
于是,元世祖忽必烈即命刘秉忠等仿照中国故事,制定礼乐、祭祀、舆服、仪卫、官制等条例,规范朝野上下;又起造宫殿,登殿受贺,尽享天子威仪。
这日,忽必烈在宫殿会同安童、八思巴、阿合马、刘秉忠、姚枢、徒单公履等文武百官议论国事,开门见山地道:“朕闻襄樊之战终于大获全胜,众卿以为下一步该当如何是好?”
当有中书右丞相安童出班奏道:“前方将士连年征战,必然劳乏;宜各命自行修整,候令而行。然后就是要商讨确定继续南下灭宋的统帅人选与相关谋略。”
忽必烈听了,微笑颌首;又将目光转向殿下。
只见左丞相、同议中书省事姚枢首先谏言:“如求大将,非右丞安童,同知枢密院事伯颜不可。”
忽必烈在龙椅上探身道:“哦!爱卿的理由是——”
姚枢屈指道:“右丞安童年轻有才:善识大体、宅心仁厚,必然一呼百应;同知枢密院事伯颜多谋善断:处事干练、莫与能匹,况亦久经沙场。”
忽必烈又道:“襄樊之战,阿术、阿里海牙、史天泽和刘整等功不可没;难道无能继续南下?!”
姚枢道:“请恕老臣斗胆直言:襄樊之战,盖由刘整设计谋划,按理此人足堪当此重任。只是他与阿里海牙矛盾日深,无法相容;尤其是吕文焕投降后,陛下正要倚重他招降小宋将领的,而他和吕文焕又有深仇。——似此怎能负陛下重托?!
阿里海牙和阿术皆为一介勇夫,让其冲锋陷阵,自是一把好手;但要担当如此大规模的征战,则威望显然稍逊一筹。
史天泽虽然智勇兼备,本堪此重任;只可惜年老多病,力有不逮。”
尚书平章阿合马素与安童不合,趁机奏道:“安童虽然年轻有为,然于统兵毫无经历,怎能遽领如此大事?!臣以为,莫若使之辅佐皇子北平王那木罕戍守西北边境一些时,以便增长些见识。至于伐宋统帅,臣以为非伯颜不可!”
众多重臣素知天子总是偏袒经济能手阿合马,这时见他也如此说,于是纷纷向忽必烈举荐伯颜。甚至连帝师八思巴也竭力举荐伯颜,认为他才能出众,堪当大任!
忽必烈见大家几乎众口一词,心道:“旭烈兀当年派他来朝奏事,我见他长得很雄伟,说话很直爽,认定他‘绝对是当诸侯王臣的好料子’,于是留作侍臣 ,与谋国事,其贤能至今无人可匹。如今看来,我当时的确没有看错他!”正在沉吟之际,忽得史天泽新来奏章,其中也认为:“此国大事,可命重臣一人如安童、伯颜,都督诸军,则四海混同,可计日而待矣。”不禁叹道:“史天泽虑事周详备至,只可惜‘岁月不饶人’啊”说罢又道:“看来,继续南下灭宋的统帅人选似乎没有异议;那么,众卿于此有何谋略,只管道来!”
时有谋臣徒单公履献策云:“当乘破竹之势,席卷三吴”忽必烈见其所言,竟与伯颜、阿术、阿里海牙等日前所上奏章中“乘胜灭宋”的建言不谋而合,不禁大喜。于是急敕翰林院,随即草诏,命自太子真金处速取知枢密院事伯颜,与史天泽同为平宋荆湖行省左丞相;随即自中原征兵十余万,共计二十万众,交与二相统领,直取临安。同时命驻蜀元军加紧进攻两川要地,以阻宋军东援;命合丹、刘整行淮西枢密院,博罗欢为淮东都元帅,分别进攻两淮,牵制宋军,配合主力攻宋;又命右丞阿里海牙攻湖南,都元帅宋都带、左副都元帅李恒、汉军万户武秀、张荣实取江西,以切断南宋东西联系;命行省左丞相阿术率军攻扬州,阻淮东宋军南援。
时荆湖、淮西各建行省。史天泽建言:号令不一,或致败事。忽必烈乃诏改淮西行省为行枢密院。
史天泽此时已经病入膏肓,无力从军,只得因病离职;并表请专任伯颜,忽必烈乃以伯颜领河南等路行中书省,所属并听节制。
史天泽不久便病逝于真定。这是后话。
且说元军陛辞出征之际,忽必烈面嘱伯颜道:“昔曹彬以不嗜杀平江南,汝甚体朕心,为吾曹彬可也。”盖以宋初平江南的大将曹彬为范例,教伯颜勿滥杀以降低灭宋代价并争取宋人民心耳。同时面授先取襄樊、实施中间突破、沿汉入江、直取临安的灭宋方略。
伯颜衔命,率大军起程,直奔襄樊。
伯颜等不日抵襄阳与前方将帅阿术、阿里海牙会合后,此时年方三十八岁的伯颜骑马仗剑,看着自己麾下的虎狼之师盔明甲亮、旌旗猎猎,不免踌躇满志。
按照蒙古的作战惯例,伯颜将全军分三道并进,命招讨使翟文彬领兵一万由西石路老鸦山趣荆南府,千户唆都领兵一万由东路枣阳掠司空山,以图分散宋军的注意力,策应和配合主力作战。伯颜本人与阿术等统率中军,包括步、骑、炮兵和水师的二十万大军,号称“百万之师”;此时大宋降将吕文焕因颇得元世祖忽必烈垂青,乃献计攻郢州,伯颜遂以万户武秀为中军前锋,自襄阳顺汉水入长江,并沿江南下浩浩荡荡地向东南挺进。
武秀率元军前锋首趋汉江中下游的郢州,不巧途遇大雨暴袭导致前方洪水为患,竟至无舟不能渡;顿令行军艰难,只得停滞不前。
大军陆续抵达郢州,尽皆止步。
伯颜见大军拥堵,惟恐不利,于是手指大江,不屑道:“吾且飞渡大江,而惮此潢潦耶!”乃命一壮士,背负甲仗,冒雨驱骑前导,指挥大军次第前行。
此时元军急欲攻克郢州,不想郢州依山傍水,易守难攻,更兼宋军早有准备、严阵以待:宋黄州武定诸军都统制张世杰听闻元军来攻,早在此处夹汉水构筑堡垒,将汉水西南边的新郢州和汉水东北边的旧郢州连结了起来,以沿江九郡精锐数万人携炮弩固守其中。江中又多横铁索、遍植木石,阻扼元军舟师近前;同时排列战舰千余艘、出动水军万余名扼守江面,欲恃江为固,决一死战。
元军被阻盐山,距郢州二十里安营扎寨。监战谒只里自告奋勇,领数骑潜往前线侦察;不巧遭遇宋军小队巡骑,奋勇杀上前来。元军部卒急退不迭,谁知一马受惊,那部卒不慎坠马被俘。谒只里见状大怒,单骑挥戈冲入宋军。那谒只里素来英勇无敌,当下奋力救出部卒,并杀获宋军四人;结果惊动宋军大部,只得匆忙退出。
万户阿剌罕率军欲破新郢州南门堡,被张世杰力战击退;而郢州旧城却全部以巨石建成,矢石皆不能近,无法强攻。
伯颜遣使招降被拒,一度一筹莫展。
这时,伯颜获悉下流黄家湾堡,堡西有沟渠,深阔数丈。南通藤湖,至江仅数里,趁淋雨水涨,可拖船入湖,转而入汉江。伯颜深知用兵缓急,忖道:“元军此次出师旨在灭宋,况且攻城乃兵家下计;大兵之用,岂为此一城哉!既然郢州非旦夕可下,何不舍郢经黄家湾、藤湖迂回而进呢?!”于是一面耀兵郢州,围而不攻,一面暗遣总管李庭、刘国杰攻拔黄家湾堡;继而遣兵修治平江堰,破竹为席铺地,拖船荡舟,由藤湖迂回入汉。诸将不解,请曰:“郢城,我之喉襟,不取,恐为后患。”伯颜曰:“本帅自有分寸,慎勿疑虑”。
元军终于成功地越过了入宋的第一道屏障。于是大军迅速向前推进,伯颜、阿术亲率不足百骑殿后。行至泉子湖,宋郢州副都统赵文义、范兴闻讯,率两千精骑来追。伯颜、阿术急忙回师迎击:知印百家奴突入宋阵抵死拼杀,身受数创;伯颜、阿术奋力与宋军搏战。伯颜甚至亲自入阵,仗手中剑斩赵文义,俘杀范兴,毙宋军五百人,俘数十人,随即扬长而去。
元军一路南下,路经沙洋堡、新城一带。伯颜遣断事官杨仁风前去宋营招降,那杨仁风原为吕文焕大哥吕文德的部将,与时任沙洋堡守将王虎臣本是同僚;此时王虎臣见之,甚为不屑、大骂不止,不肯与之对话。伯颜遂又遣一降将持黄榜和檄文,带上赵文义人头入城招降。宋守将王虎臣、王大用斩使焚黄榜,坚壁不降。时宋裨将傅益畏元军威势,悄悄地带亲信水军十七人乘船降元,继而又有其手下七艘战船次第降元。王虎臣等乃将原傅益手下欲降而未及者全部处死。双方相持至日暮,伯颜潜命新军万户忙兀台架设巨炮十二座,准备攻城。
开战之前,伯颜复命参知政事吕文焕亲至城下招谕,城上又不应。伯颜遂命诸军四面同时发起强攻。知印百家奴立云梯于东角楼,登城力攻,夺得宋军旗帜、弓矢、衣甲若干;新军万户忙兀台也竖云梯登城,焚宋军楼橹,拔羊角坝;易州等处管军总把巩信,率勇士五十人,潜入宋营之后,暗中纵火焚寨,以致宋军大乱。日暮,北风骤起,伯颜命炮水手元帅张荣等人顺风发金汁炮,焚其庐舍无数,顿时只见熊熊大火、烟焰燎天,城中房舍焚烧几尽,沙洋卒被攻破。守将王虎臣、王大用等四人寡不敌众,被忙兀台俘获,其余全部被屠。
沙洋堡南五里为新城,由善于守城且颇得人心的京湖制置帐前都统边居谊戍守。元军既克沙洋堡,乃由此进至新城。吕文焕以为如此小堡,可不攻而破,乃遣人招降。边居谊断然拒绝招降,亲率舟师拒战。伯颜命万户帖木儿、史弼列沙洋所斩人头于城下进行恫慑,并缚王虎臣、王大用至城下喊话劝降,边居谊仍拒不出降。元军又射黄榜和檄文入城中,边居谊佯邀吕文焕面谈。次日,吕文焕单骑驰至城下;宋军见了,一阵梆子响,霎时伏弩乱发。吕文焕大惊回马,却哪里来得及?顿时身中三箭,坠落马下,几为宋军钩获;幸亏元军早有防备,登时抢上前来挟救,仓皇奔还。
元军见新城难以骤克,乃布兵围困,且每日招降。不出数日,城中粮缺;宋守城总制黄顺越城出降。伯颜授其招讨使职,令至城下再次招降,边居谊誓以死守。黄顺乃呼城上守军,其部曲欲缒城出降,被边居谊截获斩杀。次日,宋军副都统制任宁也出降。伯颜见招降效果不大,乃改变计策,督军先行占据周围堡寨,然后全力攻城。同时宣令:降者悉免,拒战者皆斩。边居谊仍不为其威胁所动,率军以火具、□□顽强抵抗,奋力击退吕文焕所部的进攻;却被元军总管李庭攻破新城外堡,竖云梯,蚁附而上。边居谊见势危急,遂以家资尽散将士,并亲自往来督战;拒战至傍晚,元军破侵汉楼,楼火延绵,毁及民居。边居谊自度力不能支,乃还宅第,拔剑自刎而不死,遂毅然赴火自焚。边居谊所部三千人,除黄顺、任宁出降留得贱命外,余皆尽力战死,或悉为元军所屠。于是新城陷落。
伯颜率领大军连克两城,继续深入宋境;不日进攻复州。宋朝复州知州翟贵见无力抵抗,索性率众投降。伯颜兵不血刃,遂极力约束手下诸将不得入城扰民。
当月下旬,元军进至蔡店,威逼汉阳,虎视鄂州。
鄂州地处汉水入江口,为长江咽喉,扼守南北水上要冲,是大宋的江防重镇。宋廷为阻止元军浮汉入江,命淮西安抚制置使夏贵率军十数万、战船万余艘,控扼汉水入长江要口,布阵迎战。夏贵乃命权知汉阳军王仪守汉阳,权知鄂州张晏然守鄂州,都统王达守阳逻堡,荆湖宣抚使朱祀孙以游击军扼大江中流、巡江策应。
伯颜闻报,引数骑亲自往观汉口形势,果见对方军兵在沿江一带严密布防:宋将夏贵领战舰万艘分据要害,江北渡口阳逻堡城防坚固,江面上也有宋游击军扼守中流。
伯颜回营,大会亲将共议渡江之计。军将马福献计道:可避敌锋芒,回舟沦河口,穿湖中,从阳逻堡西沙芜口入大江。但诸将皆言道:沙芜口已有宋夏贵军精兵驻防,恐难逾越。对此形势,伯颜先以声东击西之策,遣部分兵力佯作围攻汉阳,声言由汉口渡江,诱使夏贵移调水军往援。尔后,元军乘隙占据汉口,并遣阿剌罕率轻骑兵倍道兼行,突袭击破沙芜堡,控制是处江口,屯驻江边,并对阳逻堡实行警戒,力阻宋军往援。与此同时,伯颜又避实击虚,骤发十万大军自汉口北部凿开汉水堤坝,急引战舰入沦河,径趋沙芜,强渡大江。元军终以战舰数千艘泊于江北岸沦河口,将数十万步骑列阵屯驻于江北,以轻舟维其后,布于沦河湾口;欲分割包围攻破阳逻堡、汉阳军,进而攻占鄂州,完成灭宋战争的重大转折。
元军此时旌旗一望无际,宋人不免为之夺气。
夏贵见势不妙,急率水军全力支援阳逻堡,遂与元军激战;不利,其子夏松战死。至夜,夏贵偷袭元军战船,又被击退。
蒙军将领建策伯颜夺取沙芜口南岸宋军战船;伯颜以为获小胜骄其志,不如渡江获全功。遂令诸将作好攻占阳逻堡的准备。不料其后一连三日不能卒克。伯颜遂命右丞阿里海牙领部分兵力继续进攻阳逻堡,牵制宋军;同时暗遣平章政事阿术率精骑三千,利用雪夜乘船溯江西上四十里,至青山矶对岸停泊,拟从宋军防御薄弱处乘虚渡江。次晨,阿术前军强渡至中流,遭宋水军顽强阻截,死伤三百余。阿术亲率后军继至,顿时击败宋都统程鹏飞所率水军,获船千余艘;于是立即用这些船只架设浮桥,自己又亲自渡江直抵鄂州东门,并派重兵守护江岸,保障大军渡江。伯颜闻讯大喜,迅速调集兵力猛攻阳逻堡,并以水师进攻夏贵所部。
阳罗堡宋军早已军心瓦解,听闻元军渡江成功,心知败局已定,于是不战先乱,被元军趁势攻拔,王达及守城将士大部战死。夏贵闻元军已渡江杀来,心知腹背受敌,铁定死路一条;于是率战舰三百艘急往东逃。余舰见主将遁逃,顿时大溃;被元军趁势剿杀,几乎全军覆没,宋军将士的尸体布满江面,江水被染成血红。夏贵这一逃,原本来支援他的朱祀孙也只得率所部西遁,退回江陵,鄂州沿江防线至此彻底瓦解。
元军乘胜回师围攻鄂州,焚宋战舰三千艘,切断汉阳与鄂州的联系;继而采取招降攻势,于是两城守将相继请降。伯颜鉴于四川、湖南、江陵等地未下,为保障元军后方安全,命阿里海牙领兵四万留守鄂州,并进攻湖南;自己和阿术继续率领十余万主力大军,按照元世祖忽必烈的暗中授意:令降将吕文焕为先锋,以战抚兼施之策,沿江东进。
伯颜深知:襄樊战役后,忽必烈对投降归元的原宋朝襄阳守将吕文焕极为优待,甚至为了他而有意疏远了猛将刘整。倒不是因为吕文焕此人有什么经天纬地之才,而是因为他和他的哥哥吕文德原先长期镇守京湖地区,门多故吏,宋朝北部边防的很多重要将领不是他们的部下便是他们的亲戚;忽必烈是要重用吕文焕进行招降,尽量减少元军南征的损失。
那吕文焕确也不负所望,在伯颜进军的同时,他一直修书不止,并亲自送达各处,力劝“吕家军”的将领们早日归降。鄂州守将张晏然、程鹏飞,黄州守将奕喜、蕲州守将管景模,池州守将张林,江州守将吕师虁(吕文焕侄子),安庆守将范文虎(吕文德女婿),五郡镇抚使吕文福(吕文焕从弟)等等于是相继不战投降,是以伯颜此时的进军出奇地顺利。
宋朝虽然重文轻武,压制武人,却也是“家军”、“家将”集中出现的朝代,从“杨家将”、“岳家军”到“吴家将”等等,真是不一而足。当然,在军事上孱弱不堪的宋朝往往是因为这些“家将”、“家军”的不懈奋战才保全了宗庙社稷;然而,这回到了最后的生死关头,可怜的宋朝又一头栽倒在“吕家军”的手中,却不得不让伯颜等人为之惊羡,而让我辈为之浩叹的了!
在降幡一片当中,伯颜并没有被进军的顺利冲昏头脑。江州守将吕师虁投降后,不免设宴款待伯颜;酒酣耳热之际,吕师虁叫上两个浓妆艳抹的美眉,说是从宋室中挑选出来,作为“礼物”献给伯颜的。伯颜见了大怒道:“吾奉圣天子明命,兴仁义之师,问罪于宋,岂以女色移吾志乎!”
且说元军大举进兵,一路势如破竹,宋军却是望风披靡,节节败退。一连数日,前方战报不分昼夜火急送达临安,报说长江南岸的众多要塞尽数丢失;朝野上下骤闻此讯,顿时乱成一团。
此时天子年仅四岁,太皇太后谢道清与全太后这日绝早自寝宫起身,匆匆来到金殿,急召朝臣商议对策。
朝臣次第上朝,谢太皇太后与抱着当朝天子的全太后隔帘张望,只见一班文武官员:左有左丞相王爚、右丞相兼枢密使章鉴、同知枢密院兼参知政事陈宜中、知临安府曾渊子等文官,右有殿前都指挥使韩震等武将共数十人,俱拜伏墀下,山呼已毕。
全皇后代天子言道:“众爱卿免礼平身!”
众官员谢恩毕,起身鱼贯退下,分班列于殿侧,垂手恭立。
谢太皇太后看罢,摇了摇头,轻声道:“ 哀家看着这班文武官员,怎么看怎么都不顺眼:王爚耿直有余、机变不足;章鉴畏首畏尾、没有主见;陈宜中左右逢源、难以节制;余皆有勇无谋、不堪为用!哀家屈指算来,这满朝文武当中,还是只有平章军国重事贾似道胸有城府、经得住场面啊!”
全太后听谢太皇太后的语调,似较平时低调了大半;偷眼看她,两眼失神,额上青丝一夜之间骤添了几许银白。不禁心中呲嗟不已,心道:“谢太皇太后平素保养极佳,心态也极好的,怎奈到底也是女人家,遇事也经不住啊!”于是也低声言道:“既然如此,哀家这就再着人宣他!”随即就殿前再宣圣旨道:“圣上有旨:速宣平章军国重事贾似道觐见——”
圣旨不间断地由传令官悠悠地传到葛岭贾太师府邸。贾似道正自睡得香甜,忽听窗外有人轻咳两声,随即低声请示道:“太师爷,宫里又传口谕,催您入去,说有要事相商呢!”贾似道知是堂吏翁应龙的声音,于是重哼一声,极不情愿地自床榻上翻身坐起,却被被窝里的一双玉臂搂住不放,随即只听那人嗲声道:“我的太师爷,您就不能再陪陪奴家么?您可是十日一朝,如今才隔了两天嘛?”
贾似道听了一笑,俯身亲了那人几下,在那人“咯咯咯”的笑声中,披衣下床;洗漱已毕,这才不紧不慢地乘船坐轿,往宫里来。
看贾似道这副“遇事不慌、气定神闲”的模样,谁不以为:这就是谢太皇太后口口声声的所谓“胸有城府、经得住场面”的当然表现?
谁知道呢?!
还是贾似道自己清楚啊!这不,贾似道正在搜索枯肠,想着大事儿呢:
——想当年自己奉旨督军援鄂之时,就听闻蒙古忽必烈之流采取招降与进攻两手,犯我边防重镇,总是得心应手。究其根源:一方面,其对降兵降将怀柔,尽知我方底细,这就先有了几分胜算;本来他又其奈我何?怪只怪我方守将多为欺下瞒上之辈,常将得力的手下“逼上梁山”了,亦且总对敌情不明,只能是见招拆招,哪里还有主动权呢?另一方面,其上下一心,赏重罚轻,是以人人用命、个个争先;反观我方,将不用命、士不死心,一见风吹草动,唯恐避之不及。纵有高达、张胜几个“拼命三郎”抵挡得一时,可惜张胜阵亡,可恼高达傲慢,都是有勇无谋之辈,哪里是人家的对手?要不是我及时议和□□,还不知结局如何呢可知我方军兵,恐怕都差不多吧!要不,我堂堂大宋的国土,怎地就任人如此践踏呢?
——如今朝廷大势已去,恐怕神仙也救不得了。哼!这也不是我一个人所能造成的,管它怎地!
——反正我大权在握,到时见风使舵得了;况我年逾花甲,荣华富贵享受得够多,这个时候,也只能是过一天算一天的啦!
贾似道坐在轿中,正自百感交集呢,忽听前方不远处人声鼎沸;于是轻启轿帘张了张,见是一大群太学生聚首一处正议论着什么。
贾似道正要向手下发问呢,只听随行侍卫首领余忠的声音略显惊慌以致甚为低沉而短促地道:“快快随我绕道过去,千万别让这帮书呆子发现喽!”
贾似道听罢,只得隐忍不言,任由手下那帮奴才抬着,东弯西绕地走着。
好一会儿,才听余忠长吁一声,道:“总算安全啦!”
贾似道仍然端坐轿中,却偷偷地在额头上抹了一把,故作镇静地道:“余忠啊,方才你们大惊小怪作甚?”
只听余忠浅笑道:“启禀太师爷,方才好像是太学生们聚众议论,准备进宫上疏请愿,请您亲自出马,领兵御敌来着!”
“哦,原来如此!”贾似道听了,真是又惊又喜:惊的是元军此次的大兵压境,已然尽人皆知,可见局势危急到了何等的地步;喜的是无论如何,这大宋朝野谁敢不唯贾某的马首是瞻?
此时,一声节奏分明、音调由小渐大又忽而顿住的高唱“落轿!”,起自前方数步之外;那声音悠长动听,却在无意之间,打乱了贾似道的思绪,同时又让他陡惊道:“到宫里了。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果不其然,那声音又接着开唱道:“平章军国重事贾大人到——”
随即但听自金殿上一迭连声地传来似同回声的调儿道:“宣、贾平章觐见,宣、贾平章觐见,宣”
贾似道听见这烂熟的声调在耳边回荡,似是登时忘却了一切,瞬间便已恢复了往日的神采:沉稳稳地下轿、不慌不忙地掸掸身上的尘灰,又旁若无人地整整朝服,这才迈着八字步,缓缓地踱上金殿,来到丹墀之下,口称罪过,向天子朝拜。
那谢太皇太后见了,虽然久等不耐,却犹似见了救命稻草的一般;不等贾似道跪下,便急忙示意全太后,让她代传圣旨道:“爱卿免礼,请一旁就座!”
贾似道谢恩毕,当仁不让地落座;谁知还未坐稳当,就听金殿之上有人嚎啕大哭呢!
这一来,不但贾似道愣了,满朝文武谁不发愣?!
那声音好熟,分明就是谢太皇太后首先哭泣,惹得全太后、当今天子跟着哭呢;于是,满朝文武无不跟着也哭,只见朝野上下霎时哭作一团,哀声震天啦!
到底还是贾似道首先止哭道:“微臣贾似道启奏陛下、太后娘娘、太皇太后娘娘:老臣听说,天子有事,臣下服其劳;哭有何益呢?”
谢太皇太后听了,顿时打着哭腔道:“我说还是贾平章‘胸有城府、经得住场面’么!如今哀家这上下都是孤儿寡母的,偏偏摊上那些可恶的鞑子邻国,趁人之危、咄咄逼人,实在是要老身的命呀!哀家看着满朝无人,唯有倚仗贾平章你呀!”
贾似道正要答言,只听殿外蓦地人声鼎沸,随即只见几名太学生鱼贯而入,纷纷伏阙上书,首议请求朝廷让贾似道亲自调兵遣将,火速抵御外寇,保国安民!
天子准奏。贾似道也不免当即提议,对太学生们进行赏赐,让他们欢欢喜喜地下朝散去。一时之间,文武百官也纷纷附和,赞成贾似道统兵御寇!
这一来,贾似道终于顶不住压力,只好开都督府于临安,总揽天下兵马,准备和元军决战。同时“广开言路、大招贤士”,并诏天下勤王。
时有赣州太守文天祥应诏募兵。朝廷分兵九路会合。端明黄万石,江西;侍郎赵缙,金陵、江阴;开封夏贵,淮西;节使笃万寿,京湖;殿帅张彦,广德;招讨孙虎臣,采石;都统仇子真,宣城;练使张世杰,海道;费伯恭、阮克己,平江。克己扬州人,纠集义兵三万勤王。
【之一结束,敬请期待之二、落日哀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