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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23章 ...

  •   他一回头,循声望去,迎上的是苏仲明的脸庞,便定在原地不走。苏仲明从高台下来,径直迈步走到他的面前,第一句话就是道歉:“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一抓阄,就碰巧抓到了你,你不会怪我吧?”
      李旋注视着他,板着脸答道:“你的手气真差,不过……”语气瞬间转变:“我会好好打仗的,但如果我不幸在沙场上被敌军砍个十刀八刀,然后一断气……”
      话还没有说完,苏仲明已然出拳打在了他的左脸上,然后指着他的鼻尖,训斥道:“不要说丧气的话!你还没有出发,还没有打仗!万一变成乌鸦嘴,自己害死自己,可就没有人会同情你!”
      李旋轻轻捂住自己的左脸,却没有生气,笑了笑,凑近苏仲明的耳边,轻声道:“你还是挺关心我的。”
      苏仲明将他轻轻推开一尺,理所当然道:“除了讨厌的人,我对谁都很关心都挺好!”这一句很是无私的话语,令李旋心里发了点小醋意,便趁四下无人之际,干脆张开双臂将他紧紧搂抱住了,占了个便宜。
      苏仲明毫无防备,便愣住了,呆如一只木鸡,过了一会儿,见李旋还不肯松开双臂,那一颗头还偏斜了一个角度,故意贴上了他的头,他一个没忍住,故意抬脚稍稍加点力道,踩在李旋的脚背上。
      李旋生来脚皮够厚,但此刻还是有痛觉的,晓得有什么东西在踩自己的脚背,而且应该是来自苏仲明的肢体,不由愣了愣,但脸皮也够厚,慷慨大方地让苏仲明踩。
      苏仲明连踩了几次以后,觉得不对劲,不由幽幽道:“我说,你这个人……到底是脚背没知觉,还是铁皮做的脚背?”
      李旋平静地答道:“废了一只脚也比不上死在沙场上可怜。”
      苏仲明不由道:“你抱我抱得这么紧这么久,我也不会变成一张护身符贴你怀里啊。”
      李旋认真地答道:“我不要你变成护身符,你现在送我一枚便好。”
      苏仲明为难了起来:“我身上又没有带现成的,我也不可能长出一个呀,起码也得等一天,等我叫人做好了,再……”
      李旋打断他的话:“不用等,用你的嘴。”
      苏仲明听得有些糊涂,纳闷道:“我的嘴能做护身符?我怎么不知道?”
      话音刚落,李旋没有回答,只抬起左手扶住他的后颈,无比大胆地朝他的唇瓣紧紧贴了下去,光明正大地疯狂了一次。
      苏仲明一时吃惊,睁大了一双眼睛,呆愣在原地,只过了一会儿,李旋便松嘴,趁着彼此都抓紧时辰换气的时候,再度紧紧搂住他,还在他耳边说:“你要是想杀我,等我活着回来了再杀,要是我不能活着回来,你就叫人鞭我的尸身。”
      一时间,苏仲明心里开始忍不住颤抖,双手也在微微颤抖,然后,也轻轻搂住了李旋。这小子平时就算再认真,也不会说出这种与生死有关的严重的话语,这时他才明白过来,打仗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这一去,便是鬼门关,即便是身经百战的将帅,也都有随时战死沙场的觉悟。
      最后,李旋突然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拍得他差点要咳出来。他一抬头,李旋已然将他放开,转身迈步走远了,他朝李旋的背影叫道:“出发之前,还有点时间,不与我吃顿饭?我给你送行!”
      李旋没有回头,只有声音传回来:“时间不等人,我要马上回去做准备了。”
      苏仲明听罢,便觉得很遗憾,转身朝着与李旋相反的方向,走往后宫。他记不得那接下来的半日是怎么过的,深夜打更的时候很安然地入睡了,睡得像只死猪,一觉醒过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他揉了揉眼睛,撑起上半身,坐在寝榻上发呆。
      过了一会儿,他才猛地记起来这一日是雯国援兵出征往佳陵国援助的日子。他立刻下榻,慌慌张张地叫了声‘来人’。
      老太监赶忙奔进来,回应道:“圣上,您起身了!咱家马上叫人给圣上更衣和漱洗!”
      苏仲明先不顾这些日常小事,只急着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去佳陵国的援兵出发了没有?”
      老太监一听,急忙跪了下来,自责道:“咱家该死,今日一大早过来,看见圣上睡得那样香,便没忍心叫醒圣上,遣人叫将军们别等了。如今,部伍该是离开惊鸿都了!圣上若要怪罪,咱家也心甘情愿领罪。”
      苏仲明没有生气,只轻轻一叹,平静道:“睡过头就睡过头了,没去送行也不是什么比天大的事,叫人把漱口水、洗脸水和早饭端进来。”
      那老太监应一声‘喏’,立刻爬起来,照着他的吩咐去办。
      中午,太后寝宫那边的太监过来给他带个话,说是太后施朝晶要请他过去一起用午膳,他答应下了,不敢不从,大方地到了那儿以后,发现文茜那个顽劣女子也在那里,他不愿意与她挨着坐,见她靠近太后的左手边坐,便坐在了太后右手旁的空位置。
      太后喜欢素食,喜欢清淡一点的味道,所以摆上桌的菜几乎为素。苏仲明扫了一眼,见到的菜肴如是:香芹白菇炒腰果、鱼香豆腐、清炒豆芽、香芋糯米糕、花椰炒栗子,桌上只有一道带荤的菜——冬瓜排骨汤。
      连他平日最爱吃的花蟹鱼虾都没有。
      顿时,他像外面立在大太阳下暴晒的花草一样,垮下双肩,蔫了。太监给他呈上了一碗素粥,他没精打采地伸手接过,又怕太后不高兴,便将就着把每盘菜肴都吃了一些。
      太后吃着,模样很高兴,还叫自己的好媳妇文茜给苏仲明夹菜。文茜在她面前倒是服服帖帖,答应着就给苏仲明夹了一撮豆芽,却是给太后舀了一勺腰果。
      苏仲明挤着斗鸡眼,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碗里的豆芽,这一撮豆芽他肯定是吃不下去的,他便偷偷瞥了瞥太后,看到太后没有注意自己,便放心了,又伸长脖子瞥了瞥文茜,看到文茜也没有在注意这边,便竖起筷子,夹走自己碗里的豆芽,整个人站起来,伸长手臂,将豆芽神不知鬼不觉地移驾到文茜的碗里。
      文茜刚侧过身舀了一汤匙的鱼香豆腐,回头一看自己碗里凭空多了一撮豆芽,便诧异地东张西望。苏仲明早已轻轻坐好了,埋头若无其事地继续吃自己碗里的粥。
      文茜越想越觉得不对,便喃喃了起来:“奇怪,我明明没有夹豆芽,怎么碗里自己长出来了一撮?而且这一撮,感觉很眼熟……”
      苏仲明听到了,便不由插嘴:“整盘豆芽都长一个样子的,看哪一根都眼熟。”
      文茜伸长脖子,望进他碗里,看道他碗里干干净净的,连根豆芽的鬼影子都没有,便起了怀疑,当面问道:“我刚才夹给你的豆芽呢?”
      苏仲明立刻佯装惊讶,装腔作势地端着碗瞧来瞧去,惊讶道:“对呀,我的豆芽呢?是不是长脚跑了呀?”
      文茜开始发大小姐脾气,当面哼了一声,指着苏仲明说:“分明是你在搞鬼,自己不吃,竟然偷偷塞给我!”
      苏仲明立刻朝文茜吐吐舌头,扮鬼脸,还厚着脸皮回道:“太后叫你夹菜,你就夹豆芽给我!反正上面本来就有你的口水了,送回去给你自己吃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哦,你自己不爱吃豆芽,才要塞给我,这么挑食怎么当王后母仪天下?”
      “你!”文茜气得说不出接下来的话,只得搬救兵,朝太后撒娇:“太后!你看他!吃饭还这么欺负人家,成心不想和人家好好吃顿饭嘛……”
      苏仲明一听,忍不住侧过头,捂住嘴巴作呕,还低声喃喃:“母老虎装什么小白兔,吓活阴间千年老死人。”
      太后只顾着安慰文茜:“好啦好啦,也就一点点豆芽,不爱吃就别吃了,吃别的吧。”
      文茜瞥了苏仲明一眼,又哼了一声,之后,只得听太后的话,乖乖继续吃饭,可这心里还是咽不下这口气,陪太后吃完饭以后,离开太后寝宫,她故意走在最前面,然后躲在柱子后面,等苏仲明缓缓走过来,她便偷偷伸出一只脚,打算暗算一回。
      苏仲明走着走着,低头看到有一只活人的脚故意挡路,便故意踢回去,还扬起声说了一句:“好大的一个猪蹄啊!是御膳房灶台上跑掉的那一个么?”
      文茜哼了一哼,从柱子后面站出来,双手叉在腰上,骂骂咧咧地回道:“你才是猪蹄!你全家都是……”
      还没有说完,苏仲明立刻提醒道:“太后可是我母后,我全家也包括了她。”
      文茜急忙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但心里还是不服气,既然怼人怼不过,便扬起拳头要揍人。苏仲明立刻闪到离自己较近的柱子的后面,抱着柱子脱口:“我要休了你!咱们两个回去,就跟太后说咱们要离婚!我休了你!以后,你吃你的东风,我喝我的西风!”
      文茜垂下拳头,哼了哼:“谁怕你了,本王后休了你才对!……不过,等本王后当王后当过瘾了,再休你也不迟!”说完便轻快地跑开了。苏仲明只看到她随风飞了去,转瞬间不见了踪影。
      这下午,他本以为很清闲,却有太监将一封信递交与他,那太监说,此封信函是丞相府上的人捎来的。苏仲明忙拆开看,只见纸上字迹寥寥,有恭敬邀他到丞相府上之意,他把信收起来,马上动身前往。
      马车缓缓地离开深宫,穿过城隍闹市,到了一座府宅前便停下了,一个年轻的管家打开门来相迎。车中的苏仲明小心地下了车,由年轻的管家引着去见府邸的主人家。
      听说苏仲明来到,易烨青很快便从屋里出来迎接,亲自请他入深院,而没有引入花厅。苏仲明一边跟着他走一边问:“到底是什么事,这个时候请我过来?”
      易烨青只先卖着关子,只先答一句:“圣上与臣一同前去,便能马上知晓。”
      二人步入一座屋,步入屋中的一间小香阁,易烨青掀起了珠帘,直唤帘内的白袍人一声‘般先生’,那白袍人转过身来,白袍将他全身都遮盖住了,只露出鼻尖以下的半张面庞,听闻其声才知是个男子。
      那白袍人恭敬地向苏仲明鞠躬,然后朝一旁的易烨青问道:“圣上便是长老们选出来的新任城主?”
      易烨青点头,肯定道:“绝对不会错。”
      白袍人又向苏仲明一躬:“圣上,敝人名为般罗烟,乃是青鸾城水淩筑的祭献祭司,若您将敝人手中的剑刃拔出后能看到不可思议之象,便为本门新任城主!”
      苏仲明点头答应,看着般罗烟拿出一把苍青长剑,鞘上有异常分明的鸾鸟纹,赤中带青的剑鞘亦是雕琢成鸾鸟收翅的形状。他心里登时一惊——这就是传说中的那把青鸾剑?!
      般罗烟将长剑交到苏仲明手中,他握住剑柄,将刃慢慢抽出,雪亮的光泽如同浪潮一般慢慢地往上退,一直退到剑尖,变成星辰般的一点光芒。他不由自主地一触刃面,陡然,在刃面上浮现出一只几近透明的鸾鸟光影,其张开的羽翼甚至带着异样的光彩,而他的额头中心也共鸣出鸾鸟的光影。
      般罗烟见状,欣喜地露出了笑容:“果真是新城主!请于九月与敝人前往黄渊国,待那些带有妖孽的红樱落尽,届时敝人会带您一同入地宫祭坛,此仪式一过,您便会是真正的城主了。”
      “九月?”苏仲明想了一想,才清晰地想起来:“那不就是黄渊国的斩樱祭?”
      黄渊国一年之内最重要的大祭!据说,到了九月,那儿的紫樱树会长出血红的花朵,将它捏碎后就会流出鲜血一样的汁水。更有传说,这样的樱花绽开了以后,要到次年八月才落,并且它盛开的这段时间,黄渊国将灾祸不断。
      回想起这段书中的记载,苏仲明不禁咽了一次口水,感觉身后的风有阴冷的感觉。
      般罗烟含笑着回道:“每年九月这个大祭典上,王室会请高僧前往祭台诵经,圣上可顺道去观一观,与人赏玩赏玩。”苏仲明闻言,微微一愣,只听他又补充一句:“既是少年,定是对这番盛景怀有兴趣。”不由两颊微红。
      般罗烟再接着说下去:“青鸾宝剑,待仪式过后自当交由城主佩带,但圣上且要记住,此剑与其他刀剑不同,身为宝物,不可用来斩杀平凡人及牲畜,否则将失灵气。”
      苏仲明想道:我又没杀过人,也不想杀人,宰牲畜的话,当然不会用这么漂亮的剑器了,怎么说也得配套,用切肉刀啊!
      这一刻,不再有人说话了。须臾,轮到易烨青启唇:“圣上不如留下来,臣将会备晚膳好好款待。”苏仲明一听,高兴不已,连忙答应道:“好啊!”
      李旋不在,他一有空去到定雪侯府,只能与慧柔喝茶吃点心,话语很是寥寥,本该是到那里消遣一番的,却是觉得更加寂寞。而在宫里头,吃喝、睡觉、散心、陪太后看戏、与小太监们打牌、与那顽劣女子文茜斗嘴、开朝会,便再无新意。
      他思来想去,仍是觉得还是有李旋在身边最好。李旋虽然偶尔是无礼了一点,但却是能帮他解闷,甚至做出来的事还有点儿罗曼尼克,如今不在他身边,他就每日觉得好像缺少了些什么。
      每次开朝会,每次收到折子,他最希望的是与那援兵有关的讯报,然而,他们此去已半个多月,丝毫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传回,仿佛与世隔绝。
      大概是相思过甚所致,终有一个晚上,他做了一个噩梦。在梦里,四处都是残破的雯国旌旗,地上满是堆叠的尸塚,惨不忍睹,山头上,敌军人马在狰狞地笑,笑声令人恐惧,然后一个坏消息在微风中不断地传响着——佳陵败了!援兵败了!雯国要完蛋了!
      雯国的援兵也败了?——不可能!
      他猛地睁开眼睛,一擦额头,沾在手上的全是冷汗,始知方才眼前所见的一切皆是噩梦里的虚幻,虽是如此,但他心里仍旧心有余悸,难以平复。
      下了寝榻,推开窗户,外面还是黑漆漆一片,夜虫的歌声不间断地在传响着,苏仲明就那样站着,再也没有睡意,满脑子总是萦绕着那个不详之梦,他想起李旋出征之前说过的一句极似遗言的话语,不由担忧起他的生死,过了半个时辰,他终是下了个任性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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