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那些事》yekaterina

22、第22章

　　入了定雪侯府，苏仲明便将那封信放在桌案上，李旋低头看了信封一眼，又望向桌对面的苏仲明，只是满眼困惑。苏仲明启唇：“看我做什么？拆信看看啊！”
　　李旋立刻拿去信封，取出华笺，展开来过目一遍，边瞧边微微皱眉，说道：“这种事，实在不好办……”
　　苏仲明回道：“反正我没敢贸然答应，就怕答应派了援兵出去以后，对雯国反而不利。你看不如这样，明天开个朝会，让那些大臣一起来商量商量，看看到底出不出援兵。”
　　李旋将华笺折叠起来，塞回信封，原原本本地归还给苏仲明，赞同道：“也好，集众之想法求之道解决要比一个人思考解决之道要快。”
　　苏仲明思考着，不解道：“你说……这桃夏国突然与葛云国一起联合攻打一个佳陵国是为了什么？不会真的只是为了夺取它的土地吧？”
　　李旋理所当然地答道：“夺取土地是一定的，自古以来攻打别国的目的要么是为了土地要么是为了粮食。”
　　苏仲明接话道：“嗯！佳陵与雯国相比，民间算是穷了一点，但土地也不算小了，桃夏的话，为了夺取它的土地而发兵攻打一定没错，但葛云国是图什么要与桃夏联合发兵？”
　　李旋轻轻摇头，表示猜不透，只道：“我唯一担心的是，桃夏突然进攻佳陵，只是声东击西的做法，目的兴许不止是掠夺佳陵的土地，更可能是要跨过佳陵，攻打雯国，你别忘了和亲公主的事情。”
　　苏仲明犹若醍醐灌顶，一下子灵醒了，脱口：“对了！最有可能就是因为和亲公主的事，要向雯国寻仇！至于葛云……我猜，说不定与黄延有关。”
　　李旋不由道：“这个人，很在意你了？不惜下计谋针对你……”
　　苏仲明叹了叹：“被青鸾城选中为城主真是好惨，尤其是像我这种子承父业还没正式上任的就已经被盯上了……”
　　李旋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苏仲明侧头，迎着李旋的目光，厚着脸皮说道：“你看我今天压力这么大，不如！不如就给我上一大盘好吃的点心吧！”
　　李旋只刚一听他说‘不如’便猜到了结果，刚要考虑要不要答应，慧柔突然端着茶壶和杯子进到客堂，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她将托盘轻放在桌案上，拿起两个杯子，一个放在李旋的面前，一个放在苏仲明的面前，那两只杯子里都放着一小块冰，她又提壶，分别往那两只杯子里倒入茶水。
　　苏仲明说了几句话以后，也觉得口渴了，便还无顾忌地拿起杯子，饮了一口，只一口便微微皱眉，马上将杯子放下，朝慧柔脱口：“姑姑，这水怎么是酸的？”
　　慧柔含笑着答道：“我是用酸梅泡制的茶，当然会是酸的了。又酸又凉，又凉又酸，喝了，便觉得消暑了。”
　　苏仲明提议：“如果给我一盘点心，那便完美了，点心与这酸梅茶更搭配！”
　　慧柔便大方地答应道：“这就叫人给你拿一盘来，你先等着。”刚要转身，眼角余光偏偏落在案上的一封信函，不由笑着好奇：“这是什么？”
　　她伸手，指尖刚要触及信封，苏仲明眼疾手快地将信函按住，阻止她道：“姑姑，这是朝廷的事，还请姑姑别插手。”
　　慧柔立刻收手，只朝李旋温柔地说道：“我见你的那些衣服都旧了，一会儿叫裁缝来替你量身做几件新的，你可要乖乖地等我，不能跑了啊！”
　　李旋不由道：“我就在府里头，还能往哪里跑？”
　　慧柔仍是对他温柔道：“那我现在便下去绣荷包给你，要乖乖的啊！”用凤仙花汁染甲了的食指指尖还轻轻摁了一下李旋的额头，显示娇态，然后转身离开了客堂。
　　苏仲明看愣了，问李旋：“你与姑姑，难道已经……？”
　　李旋纳闷了起来：“什么‘已经’，我和她关系一直好好的。倒是你，刚才口气怎么突然酸酸的？”
　　苏仲明拿起案上的杯子，再抿了一口酸梅茶，掩饰道：“酸梅茶嘛……”
　　侍女端了一盘荷花酥进来，轻放在桌案上，轻轻作揖便退出去了。苏仲明随手拿起一个荷花酥，送到嘴边，咬了一口，按照平时这种时候他该是会欣喜地说一句‘好好吃，这点心很有荷花的香味’，但他只是两眼望着门外，表情也像是嘴里嚼了块无滋味的白蜡。
　　只吃了半个荷花酥，他又启唇突然说：“你不知道我有多惨，最近太后一直催我早点与那丫头圆房，好早点抱孙子，我不依，她就训话。唉，想想这圆房也很容易，把灯熄了蒙上被子便成了，虽然上回我在宫里头骑马，她就拦我的路，把我从马上踢下来，但想想只要圆房了，她一定也会像姑姑那样对我温柔似水的。”
　　李旋听着，沉默了片刻，才道：“你肯接受她了？”
　　苏仲明答道：“那也没有办法，你不也是接受了我姑姑了吗……”
　　李旋垂眸望着自己杯中的酸梅茶，再度沉默，苏仲明也只是垂眸，在心里暗暗叹气。两人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这时慧柔再度回来，只朝李旋道：“裁缝已经来了，你快些跟我来吧。”
　　李旋不说什么，只无奈地立起身，跟随慧柔前去。慧柔回头，含笑着朝苏仲明道歉：“实在了抱歉了，不能继续款待圣上，只好恭送圣上回宫了。”
　　苏仲明将案上的信函收进袖中，立起身大度道：“没关系，正好我也想回宫了。”迈步便走，与他两人一起离开客堂，分开而行时，他又回头，叮嘱李旋：“明天开会的事，记住了！不要迟到！”
　　李旋只简单地回了一句：“知道！”便与慧柔走下去，渐渐走远。
　　一眨眼功夫，苏仲明已然回到宫城，一个人走在宫道上，步履很是漫不经心，他心里也是漫不经心。脑海里，一想到李旋与慧柔俨然恩爱夫妻的场面，他这颗心便忍不住一阵阵地泛起酸意。
　　问世间情为何物，剪不断，理还乱，还爱而不自知。他愣是权当做酸梅茶喝多了才有的反应，一个人沉静地走了一段路，走到偌大的荷花池，微风中带着淡淡的荷花香，他深呼吸了几口荷花香，让自己冷静了几分。

　　次日一早，李旋按时进宫，与同个时候前来的同僚一起步入经纶阁，坐在桌前，此时苏仲明还没有来到，他只倾听着群臣在小声猜测着朝会的内容，面上显出一丝百无聊赖。
　　不久，太傅贺舞葵也来了，并且一坐就坐在了他的身侧，含笑着与他打了招呼：“哟，李侯来得实在是颇早啊！圣上还没有到，你就先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因为有自由出入后宫的特许令，会携圣上一起过来呢。”
　　李旋不想睬他，淡然地把脸别向一边，嘴巴却漏出一句：“我跟圣上是清清白白的，你休得整日胡言。”
　　贺舞葵不变容色，笑答：“我又没说什么，你有听见我说了什么了么？只是朝野里，个个都知道你李侯跟圣上有些交情罢，是圣上的宠臣，又不是认为你是他的娈童。”
　　李旋听罢，脸色变得阴沉，心里只觉得，娈童的名声是难听了点，但只要苏仲明愿意宣布他为娈童，再难听也无所谓，甚至事情闹到慧柔要以死相逼也无所谓，但他只怕苏仲明只在女人，便觉得可惜。
　　半晌，突然响起一声‘圣上驾到’，紧接着苏仲明潇洒如风地来了。李旋立刻打起了精神，抬起头望过去，见他换上了一件正面绣着龙纹的深紫丝绸圆领袍搭配一件明黄香云纱花罗曳地广袖衫十分好看，便心里清爽了起来。
　　苏仲明走到尊座前，用双手潇洒地抛开曳地广袖衫的衣摆然后坐下，启唇便谈正事：“昨日，从佳陵国来了一位使者，口口声声说要雯国出兵援助，说桃夏与葛云联兵进犯他们的国家，孤难以定夺，今日特请众卿前来一同商讨。”
　　殿内寂静片刻，才有大臣敢于出言：“佳陵民间确实穷困者众多，但王室却不至于此，显然是兵马不足、甲械不够精良所致，不过，以微臣之见，还是不要贸然出援。”
　　又有大臣接话：“没错！那佳陵国又从未与我国有过盟约，我国岂能贸然出兵协助他们击退北方两国强兵？”
　　话落，有大臣反对：“两位大人，这样实在不通情达理了，佳陵的确从未与我国有过盟约，但倘若这次出兵援助并击退了北方两国强兵，是有利处的：一来，我国终有机会与之成为盟国，二来，桃夏、葛云二国也会因此次战败而不敢小看我国。”
　　贺舞葵启唇：“圣上，莫要忘了那和亲公主可是出自桃夏，桃夏王定是因为这件事情而大发雷霆，所以发兵南下，想来个一石二鸟，至于为何与葛云国联手，必定是因为他们之间有什么盟约。”
　　苏仲明觉得他的见解更贴近自己与李旋的看法，点了点头，然后启唇：“只是攻佳陵的城池，确实与我国无关，但只怕他们霸占了佳陵之后，又继续南下攻我国的城池……”
　　“那，圣上的意思是……”
　　“你们吃的盐比孤多，你们决定吧！”
　　群臣又继续互相讨论，经过半个时辰，却分明地形成了正、反两派，让话题重返开头。苏仲明听了许久，不禁皱眉，觉得再如此下去也得不出一个结果，敲了敲桌案，止住众人的议论之声，提议道：“这要论到何年何月？不如抓阄好了。”
　　群臣闻言，个个面露惊讶，有人出声：“抓阄？圣上啊，这事如此重大，怎能靠抓阄了结？！”
　　苏仲明表露疲倦的神情，答道：“你们讨论来，讨论去，都说得有道理，孤已经听了很久了，总不能听上一个月一年吧？抓阄最快最省脑筋。”
　　随即他吩咐太监拿来文房四宝和一个碗，把写了字的纸片搓成小团放入碗里，让大胆的大臣来抽，但群臣皆不敢动手，他无奈之下，只好自己来抽。指尖伸入纸球里头，随意抓起一个，他打开来，第一个先瞧了一瞧，又递给太监，那太监高声道：“出兵援助！”
　　“出兵援助，众卿家哪位愿意领兵前往？”苏仲明扫视了一眼群臣，皆不见有人响应，他又无奈，一边提起笔，一边道：“那就继续抓阄。”
　　他将笔递给太监，吩咐太监将朝廷里会打仗的武将的名字一一写下来，然后放入碗里。太监照办了，不一会儿，那只碗盛满了纸球儿。他又按照先前的做法，亲自抓出来，一共抓出了四个作为副帅，最后抓出的第五个则作为主帅。
　　他把第五个握在了手里，让太监先宣读前四个，太监读道：“以徐太乙、万远、杨明鹤及聂繇四位将军为援兵副帅！”他又把自己未曾打开来看过一眼的纸球交给太监，那太监又继续读：“以定雪侯李旋为援兵主帅！”
　　苏仲明启唇：“五位卿家就率精兵九万，明日随使者前往援助。”随后，立起身宣布：“那么……就散会吧！”才刚说完，他第一个就步出了经纶阁。
　　贺舞葵含笑着，将一只手搭在了李旋的肩头，贺喜道：“李侯，侯爷！恭喜了！带兵去打仗，回来可要记得带上佳陵国上好的方物呀！听说佳陵的人甚喜欢将酒埋在地里头深藏几十年，你可要记得带回来哟！”
　　李旋当面轻轻哼了一声，无情地拍开他的手，跟在众臣的身后，走出了经纶阁。他一个人在空地里慢慢走，忽然高台处有人朝他唤道：“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