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魂归故里》南朝烟华

13、被废的古板皇后（五）

　　天元十九年

　　贤妃王氏于宣室殿内以谋反罪诱杀大将军封俭，同月，钦差至北疆，旨称赐赵王及骠骑大将军封煜死，王悲曰，父子相疑，何至于此？煜诛来使，谓之王曰，事或有变，臣请往之。二人带精骑密往京城，贿使臣随从，言王已伏。皇贵妃封氏服毒而亡，同年，京城封氏一族全族遭灭，唯余幼子显不知所踪……

　　左宛君一袭青衣，钗环尽褪，双手合十，跪在佛前，眼前只余一缕岚岚青烟。

　　封瑶带着高昀初来凤仪宫的那一日，恍若昨日，谁能料到，辗转间便是阴阳相隔。

　　“哟，皇后娘娘还在潜心礼佛呢，臣妾参见皇后娘娘，明日太子册封大典，陛下的意思呢，娘娘既然如此虔诚就没必要去了，臣妾这个贵妃生母在就足够了。”方才擢升至贵妃的王贤妃一身华服迤逦而来，几乎是草草行了个礼，无视碧荷愤怒的眼光就开始自说自话。

　　“啧啧啧，真是可怜，姐姐好端端的为何要为了皇贵妃，呸呸呸，罪人封氏说话，得罪了陛下呢，现在好了，连凤仪宫都回不得，在这荒辟冷宫礼佛，您说说，这和废后有什么区别啊？呵呵呵，本宫呢，劳陛下爱重，在皇后娘娘礼佛期间，代替娘娘管理六宫，哎哟这可真是个辛苦活呢，皇上这是为难了臣妾。”王贤妃自以为一举击垮了皇贵妃和皇后，这后宫便从此是自己的天下，当下自然得意洋洋。

　　左宛君毫不理会她，闭着眼睛继续念着佛经，指间佛珠粒粒数过，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王贤妃脸上的得意慢慢变作了尴尬，她慢慢在左宛君跟前蹲下身子，压低了声音道：“皇后娘娘，臣妾呢，最后再叫你一声皇后娘娘，不过是可怜你，娘娘可不要给脸不要啊。”

　　那声音一唱三折，端的曼妙。

　　“贤妃以为，四皇子即将册立太子，你就有什么不同了吗？”左宛君哂笑一声，抬了抬眉毛，“当年宠冠六宫的皇贵妃尚且礼数周到，贵妃出身太原王氏，怎的连基本的规矩都忘到狗肚子里去了，你以为，你除掉了皇贵妃，又有了宫权，便就是堂堂正正的六宫之主了吗？”

　　看着王贤妃徒然苍白的脸色，左宛君眼中讽意更甚，她带着一丝悲悯而冷酷的神色看着这可怜虫，淡淡道，“妾，始终只是妾而已，四皇子做了太子，不叫本宫一声母后，便算不得名正言顺！”

　　王贤妃被她这一句戳到痛处，登时咬牙切齿。当年，左氏不过凭借太傅之女坐上太子妃宝座，太子的心在她那儿，大行皇帝就算不满也不能如何，千等万等的挨到高轩登基，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六宫独宠，与皇后分庭抗礼，谁知封皇贵妃横空出世，将她这昔日宠妃生生压制成了个再普通不过的嫔妃。

　　如今好不容易，封氏死了，她也当上了贵妃，这左氏也被打入冷宫，眼见着后宫将是她的天下，谁知皇帝偏生不干脆废了左氏立她。

　　是啊，左氏仍然是皇后，即便打入冷宫，在她的跟前，仍旧是主母，是国母。

　　王贤妃眸底携了无尽恨意，仿佛淬着毒般瞪着左宛君：“本宫倒要看你这不得宠的落魄皇后还能当到几时？”

　　言毕竟是一拂袖匆匆离去了。

　　碧荷再也忍不住，怒道：“娘娘，她也太无礼了！”

　　左宛君懒得跟她计较，却是问碧荷：

　　“外间情况怎么样了？”

　　“如今朝野震惊，却无一人相信大将军与赵王谋逆，反倒对于新贵妃和新太子颇有微词，民间都说贤妃是狐狸精转世，迷得陛下昏了头要杀亲儿子和护国柱石，就为了扶四皇子当皇上呢。”碧荷小声道。

　　左宛君心中冷笑，可不是嘛，上辈子在宣室殿诛杀大将军的人是皇后，虽然不合程序，但在礼法上，帝后同体，皇后的政治意义和妃子完全不同，大臣就算心中不满也只能接受，这辈子做这荒唐事情的却是区区一个小妾，这让大臣们怎么想，一个玩意儿，居然敢在宣室殿诱杀了堂堂大将军，传出去简直贻笑大方，王贤妃以为皇帝丢给她一个太子位一个贵妃位就足够了，这蠢女人根本没意识到人言可畏，红颜祸水的名声可不是那么好担的，太子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即便是皇帝大行，要顺理成章继承大统也会遇到难以想象的难处。

　　而且，左宛君眯着眼悠悠望向北边，算起日子来，新太子册封之日，便是高昀与封煜带兵返京之时。

　　“碧荷，我要出宫一趟。”她想到在宣平侯府醉生梦死的兄长，不禁一哂，左尚即便想做个废物，也由不得他自己。

　　前世他窝囊了大半辈子，既保不住自己的未婚妻，又不顾及妻儿，只知处处跟自己的亲妹妹作对，老了老了的总算还记得自个儿是左氏的儿子，宣平侯府的主人，稍微硬气了那么一把，在左宛君而言，并不那么值得被看得起。

　　他欠左宛君这妹子的，这辈子，势必得如数还来，休想一个人躲起来醉生梦死，逃避现实。

　　自从大将军府出了事后就开始闭门谢客的宣平侯府，迎来了位神秘的客人。

　　“我们侯爷说了不见客。”门房不耐烦的声音在碧荷出示中宫印信的那一秒即消失。

　　“……娘娘怎么出宫了？”门房四处打量了一番，将带着斗笠浑身上下被遮的严严实实的左宛君和碧荷迎了进去。

　　左宛君懒得和他废话，进去以后也不犹豫，径直往正堂去了。

　　“娘娘，皇后娘娘，您别闯啊，好歹让人通报一声。”

　　左宛君直接推开门，见着里面的状况不却是直接愣住。

　　一股冲天酒气混合着食物腐烂的恶臭传来，地面上全是各种书籍和瓷器的碎片，她那少年时被称为“郎艳独绝”的亲哥哥左尚就倒在一堆破烂里醉生梦死，脸色青白，消瘦佝偻，形同一个死人。

　　一股无言的愤怒混杂着悲凉在左宛君心中蔓延，她知道，那是属于原主的感情。

　　左太傅一生没有纳妾，是以只有左皇后和宣平侯这一双儿女，谁知道最后一个落得一身罪名被废位幽禁冷宫，一个为了儿女私情颓废半生，不恤亲妹，不怜亲子。

　　“兄长。”左宛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淡淡的唤了一声。

　　左尚并没有理会她，几乎喝着酒。

　　左宛君深吸一口气，不顾管家的阻拦，上前一把夺过左尚手中的酒砸了个粉碎。

　　“你看看你现在这幅尊容，要是封瑶见了，怕是有多远走多远，再也不想跟你这种窝囊废扯上一丝半点的关系！”左宛君颤抖着手扯着他的衣领，逼视着他仿佛一潭死水的眼，心中莫名被刺痛的无以复加，不知是因为委屈还是难过，左宛君怎么也控制不住的泪水大颗大颗落下来。

　　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脸上的泪水，左尚无神的眼珠慢慢转动了下，他闭着眼，却是笑了。

　　那笑声里带着悲痛和无奈：“宛君你说的对，我就是一个窝囊废，若是瑶妹见了，怕再也不愿回头看我一眼，可我又能怎样，看着她进宫了，活的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可老天连这点儿慈悲也不肯给我，非要我看着她死于非命，要是早知道有今天，当年……我便是冒着龙颜震怒也要带着她远走高飞，事已至此，我便以一生殉了她，倒也干净。”

　　左宛君强自压下心里越发悲伤的情绪，继续揪着他的衣领连连冷笑道：“呵呵，好个左尚，好个宣平侯，你的命是封瑶的，你为了她生为了她死，你心里可曾有过半点身为宣平侯，身为左氏族长的自觉？”

　　不等左尚说话，左宛君继续道：“你想去死你便去，留下你尚未成年的儿子孤苦伶仃，留下你步履维艰的妹妹在宫中受人欺辱，留下左氏全族被那些个世家豪族打压，留下贤妃太子还有一众奸党横行……大将军死了，朝中再无勇将可用，要不了个几年，北方胡族便能兵临城下，届时掘了我左氏一族先祖的坟墓，让你这罪人在九泉之下如何同祖宗交代？”

　　左尚默然不语，只悄悄紧握成拳的双手泄露了一丝他的情绪。

　　“反正死一个也是死，两个也是死，他们弄死了皇贵妃和大将军，索性在弄死你这个世袭罔替的一品侯爷当朝国舅，到时候一手遮天岂不快哉，至于青史如何记载，兄长，你我出身左氏，岂不闻成王败寇之理？”

　　“你死到干净了，你便看着这群人如何将你的心上人污蔑成祸国妖妃，将大将军写成奸诈小人，让我宣平侯府蒙上不名之污，千百年的交给后人唾骂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