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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听雨异闻(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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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猩猩离开,我指间翻转着另一张卡片。那是刚刚顺手和猩猩的问题一起写下的,我犹豫着要不要送出去。
踌躇了半天,我大半个晚上都是在愣神,直到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门铃急响。我回过神,看向门口。
有特别的客人进门了。
是一名少女,浑身裹在一件黑色的大衣中。她的脸色极差,白纸似的毫无血色,湿漉漉的黑发几缕粘在脸颊上,趁的那张苍白得连越发死人一样可怕。
在她身后,门上的银铃发出一阵阵尖锐的鸣叫,直到角落里传来“咚”的一声玻璃杯砸在桌子上的重响,才受了惊似的,戛然而止。
懒得理握着杯白开水在那儿不爽的田螺——或者说琥珀,我盯着我的客人,只甩给田螺一句警告:“杯子坏了要赔。”
起身迎向黑衣的少女:“欢迎光临,请问你想要点什么?”
少女布满血丝,瞳孔开始有些涣散的眼眸一对准我,立即闪起回光返照般的光彩。她急忙迎上来,一把死死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仿佛溺水者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开口,声音已是歇斯底里的变调:“你是这的老板吗??是吗?!是不是?!!”
我不动声色地挣开她的手,点头:“是的,我是这的老板。”
见她手中一落空,脸上便露出茫然而慌乱的神色。我可不想她再扑过来抓着我,便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的同时就近拉开一把椅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姐,请冷静下,这里很安全,我们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说话?”
她恍惚地点点头,似乎在拼命克制心头的恐慌,动作缓慢地坐了下来。我感觉得到,虽强作镇定,她的身子始终抖得很厉害。
大概又是个违反校规得倒霉蛋吧?我心想。不过不管有多可怜,与我也无关,倒不是我心肠冷硬,而是这些学生总是自以为是、我行我素,让他们受点教训也好,反正玩儿不死就行了,也算为将来学点乖。
不过,如果是送上门来的生意,我自然要接。上下打量她一圈,嗯,脖子上那串金项链看起来成色不错。
一边思量,一边吩咐我的店员:“帮我把吧台上那壶咖啡递过来,谢谢。”
故意忽视他脸上的为难情绪,我转过脸来观察我的客人。
她仍在哆嗦着,许久,颤巍巍语无伦次道:“我....我想我撞鬼了....帮帮我,他们都说你能帮忙....求求你....求....”
“哦,撞鬼。”我点头,一脸同情地看着她黑衣领口处飞洒出半透明的银色细丝,像活的触手般时而扫过她的脸侧,所到之处,少女的皮肤上便会结起薄薄一层常人看不到的晶莹冰霜。
冰成这样,不哆嗦才怪......
我叹气,拍拍少女的肩膀以示安慰,实际上是帮她拍掉那些因她阳火变弱而趁虚而入的游灵,顺便警告下那缠人的家伙给我收敛点。
手探到黑衣下少女细弱的臂膀冰一样的冷硬,然后突然一阵崩冰粒般的颤抖,好像示威一般。我不禁心中一凛,这吹得什么怪风,不过是平常的怨鬼,居然也嚣张到这个地步。
奇怪地收回手,没等我想太多,我的店员已经端着两个杯子一壶咖啡走过来。
他一边不动声色地与客人拉开距离,一边放下托盘,服务周到地主动把咖啡倒好。
“请慢用。”温文尔雅,礼貌得体。
佩服,真是佩服,都这样了还能发花痴。我瞟了眼对着我的店员两眼发直都忘了哆嗦的客人,无比敬佩她的职业色女精神并怀疑我的判断是否失误,这位同事并没到我猜的要game over的程度,当然,也不排除是她身上的家伙被我的店员给吓愣的可能性。
在店员要收走托盘的时候,我抬手拎起那壶咖啡。
“稍等,这壶咖啡也先拎走吧。”
说着帮他把咖啡放到托盘上。谁知,却手突然一抖,那没盖好的咖啡壶自我手中滑了出去。
“哎呀”一声惊呼,我急忙补救。还好,及时在空中接回,可壶中温热的咖啡却从没盖好的口中泼洒出去。
我眼睁睁看着那散开在空气中的液滴,急雨般向店员扑去,他当时似乎正眼发直,一副被什么声音困扰的样子,身子却还是下意识地向旁闪躲。
可惜,没躲过。
白色的衬衫上染上一大块咖啡色的污渍,很是狼狈的样子。
“啊!真是对不起对不起,没烫伤吧?”我急忙双手合十,点头哈腰向他赔不是。
他一脸无奈地耸耸肩:“没关系。”弹弹衣衫上那一块污渍,秀气的眉拧成一块儿,却终究只是叹口气,收了托盘,接过咖啡壶,转身回去工作了。
我重新坐下身,思考着刚刚观察到的一幕。反应的确是迅速敏捷,不过也只是平常人的程度,受过训练的人根本不会是这样。而且那壶咖啡我刚刚动过手脚,管他是隐藏得多好的术士,沾上就会露马脚,而事实上,我得到的结果却是:他只是一普通的燃犀,也许天生有很特别的能力,不过绝对不是术士。就连一般受过训练都算不上。
这倒奇了,居然只是块原材料.......
突然一阵呜咽声打断了我的思路。我抬头,看到对面的手女正双手捂住脸,肩膀很可怕地剧烈耸动着,像一只濒死的水鸟。而她领扣处飞散出的细丝骤然增多,像剧毒水母的触手一样,紧紧扑抓缠绕在少女的脖颈,有的甚至已经缠上了她的半张脸颊,深深勒入皮肤之下,那白色的冰晶混着细丝,就像一层蝉茧一样,看得我一阵恶心。更多的细丝飞散出来,或前扑后进的欲与前锋们争一席之地,或另辟新路,欲力争上游,扑不上去或反应慢跟不上队伍脚步的,就张牙舞爪地挥散在空中,得意洋洋地向我示威摆pose。
丫的!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 Kity?!
当即发威,我迅速跨前一步,用力掰开她死命捂着脸的双手。
还真要多用点力,这混蛋劲儿还真够大的......
果然,手移开,她整张脸已是青中发紫,跟中了毒一样,大睁的眼中眼球上翻,几乎只剩下眼白——也幸亏上翻,不然这么瞪下去,谁知道会不会出现眼球子“啪”的一声弹出的效果= =。最主要的是,这女孩儿的半张脸已经成了细丝的殖民地,眼看彻底缠住她的鼻,不用冻死,就可以先闷死了。
费力压住她的肩膀,让抽搐的身子平稳些,一手环过她的脖子,手到之处,细丝仿佛受惊了般纷纷闪躲松散,无视这些杂碎,我直接探到它们的老窝,摸索到少女肩膀处一块心脏起伏般的冰凉突块。我轻按住,手指间默捏了个诀,然后突然发力。
手按处蓦然爆开一声尖叫,如针尖划过玻璃般刺耳得让人抓狂,我瞥见正擦桌子的店员突然一哆嗦,丢下抹布就去捂耳朵,而其他客人,除了角落里的田螺一口水呛住,其他人均仍是浑然不觉般,依旧谈笑风生。
那是自然,这动静也就极特殊的人能够听到......不然天天来这么一回,我还做不做生意了?!
缠人的细丝闪电般缩回老窝,抽搐瞬间停止,我趁着这个空挡,端起桌上的咖啡送到她紧阖的早已失去血色嘴边,凑近她耳廓,沉声命令:“喝下去。”
紧阖的牙关张开了缝隙,我动手把那杯咖啡硬灌了下去。
然后松开手,看着她俯下身剧烈咳嗽着,大口喘着粗气。我叹息,干我们这行的最不兴的就是多管闲事,话说我在这做好人好事,怎么就没人给我发个勋章?
不但不会有人给我发勋章,搞不好今晚就有来啰嗦我人鬼待遇不平等的了.......真是麻烦= =
等少女直起身,脸色已经好了许多,眼睛也恢复了正常。那闹人的家伙能消停一会儿,脸上没有那些要命的细丝,这女孩儿看起来还挺清秀的,就是那对水气氤氲的眼,看得我很是别扭,有点怀疑她是不是得沙眼了。
她哭声向我哀求:“求求你.....救我.....再这样下去我会死的......”
嗯,我同意,对自己境遇判断的还算挺准,姐姐你刚刚已经在鬼门关转悠一圈了。
随即想起意气曾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你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就是,你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好吧,她是管生死簿的,对世人生死难免要淡漠些,不然天天这个要死了帮他改,那个要残了帮他修,那保存者还要不要活了?直接老天一个雷先把你劈死了。
所以,我不能向她看齐,我和她不一样。
不过,我也有我的原则。
于是提醒哭得悲切的少女:“抱歉,我不是捉鬼救人的,我是卖东西的。”
真是可怜,再这样下去不死也该崩溃了吧?我看她瞬间陷入迷茫与绝望交合的脸,自认为提醒她的已经够多了,接下来就看她有没有被折磨出智障了......
还好,似乎没有。
我看着她死灰了半天的脸又明亮起来,不禁松口气。
“你有没有驱鬼辟邪的符咒什么的?还是什么灵丹妙药?什么都行,求你,帮帮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要你的命也给吗?年轻人,怎么总是这么口不择言.......
不过我没工夫和她耗下去,店里已经没几个人了,我要关门了。
于是单刀直入:“有镇鬼的符可以保你一时平安,更多的我也帮不了。何况,怨有头,债有主,彻底的解决办法应该又你自己来找,鬼也不是无故缠人的,自己好好想想到底做了什么,试着和她沟通,或者去找对面剧场的独孤帮你,这是最好的路子。”
她脸上闪过一瞬的失望,一瞬的了然,然后犹豫了一下,道:“有镇鬼的符吗?我要。”停顿一下,又像是解释样补充,“好歹我要先歇歇,我会和她好好沟通的......”
点点头,我摊开手:“本人不收货币,请付黄金。”
“黄金?”她微微一愣,然后反应过来,急忙去解脖子上的那条金项链,就好像那不是首饰,而是一条追命锁一样。
“承蒙惠顾,欢迎下次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