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Decem

51、第 51 章

　　“陈江河。”
　　“嗯。”
　　“水开了。”
　　“这就去给你冲药，”陈江河终于把视线从手机屏上挪下来，“少爷。”

　　穆阳抬眼看着那盏工业风吊灯，发现隐藏在中间的灯泡坏了一个，不仔细看看不出来，整体似乎也没影响照明效果。

　　陈江河在厨房里三下五除二鼓捣完，端着托盘出来，“来了，感冒冲剂，白水，水果糖。”
　　穆阳瞥一眼，“怎么还有糖？”
　　“估计你怕苦。”陈江河说，“你一看就是那种特别不能吃苦的人，小时候是不是还挺怕打针的？”
　　“你忘了，我老爹和我哥都是中医，”穆阳一笑，“喝中药对我来说只比喝白水多了点药味而已。”

　　“好，你厉害，诶别着急，”陈江河伸手一挡，把穆阳要拿过来的药碗换成了白水，“烫着呢，先喝水。”
　　穆阳依言端了水杯，靠在软和的一摞垫子上，润了润嗓子道：“你洗澡去吧，不用陪着我——糖给我。”
　　“不是不吃么，生病了就是娇气，”陈江河把糖递过来，顺便把电视遥控器塞到他手边，“那……你待会儿还回去么？”
　　穆阳看看他，发现这人难得憋了点小心翼翼，只是难掩眼底快要溢出来的期待。他垂目笑了下，“我忘拿换洗的……”
　　陈江河匆忙打断他，“我有，新的！”
　　“那就不回了。”穆阳说得坦然，顺手剥了块糖填进自己嘴里，“客房里能住人么？”
　　陈江河嘴角一翘，“纤尘不染，欢迎入住。”
　　穆阳笑起来，推推他，“你洗澡去，满身土味儿。”

　　洗手间的门咔哒一声轻掩上，客厅里顷刻间冷清下来，穆阳把手里的水杯换成药碗，一股脑灌下肚，既苦又甜的滋味在嘴里泛开，随即又起了些酸涩——中成药的味道似乎还不如直接熬出来的苦汤。

　　穆阳把一条手臂枕在脑后，思绪乱飘间想起那个纹有混沌纹身的男人。明天去了市局要问一问蓝平，那个人是否在当日从废工厂抓回来的人员里。这个人在带走孟思思的时候有恃无恐，甚至故意让孟思思露了脸……从当时他们的目的推测，是为了掩盖其他人贩的行迹，但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这种方式？挑衅警方纵然能满足他内心奇诡的欲望，可犯的着以暴露自我为代价么？
　　他轻轻舒了口气，猜不透。

　　浴室里，陈江河这十分钟的澡仿佛洗了一个世纪，内心的挣扎以秒为单位，每秒能变个十来次，度秒如年。
　　等他洗好了，整齐地穿上家居服出来，发现穆阳正盯着他的吊灯出神。
　　陈江河顶着块毛巾，擦着头发走过来，俯身拨了拨穆阳掉在额前的碎发，“想什么呢？”
　　清爽的沐浴液味道扑面而来，面前人挡住了吊灯投下的橙黄光线，穆阳偏偏头，“想孟思思那个案子——帮我拿换洗的东西吧，我去洗个澡。”
　　陈江河应声转个身，走了两步又转回来，“感冒了要不别洗了，回头再烧起来。我不嫌你刚摸完尸体还一身臭汗。”
　　穆阳：“……”
　　“好好好，这就去，”陈江河转回头，“洁癖。”

　　穆阳从沙发上坐起来，缓了一瞬。鼻子还是堵得厉害，脑袋里像坠了十个铅球，重得要命，又重又疼。
　　可澡还是要洗的，不洗实在在床上躺不下去。

　　穆阳行尸走肉一样把自己挪到浴室门口，这才发现陈江河这边的户型和他那边不大一样。陈江河这个浴室面积非常可观，大概能容纳三个人同时洗澡还转的开身。
　　神奇，为什么搞这么大，而且还能干湿分离。
　　他想着，正抬脚要跨进去，冷不防手臂被人箍住了——
　　“看着点，待会儿摔个狗吃屎你就好玩了。”陈江河把夹在石膏手臂里的一个盒子摸出来，“你自己挑吧，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色儿。”
　　“嗯……”穆阳低头看看，原来是自己后腿差点被绊在门槛上……不对，是左腿。
　　陈江河已经把一盒三条的内裤塞过来，“新的，但没洗过，你将就将就啊小洁癖。”

　　穆阳嗓子疼，不想出声，点点头就揣着盒子进去了。陈江河手里一空，忍不住嘴欠，“诶我说要不我帮你……”洗字还没蹦出来，就被穆阳冷脸无情地拍在了门外。

　　陈江河摸了下鼻子，亲都亲过了，还不让看一眼，看一眼怎么了，能掉块肉？
　　他趿拉着拖鞋转身去了厨房，先支起锅烧上水，然后从冰箱里挖出上周买的姜和葱，摁在砧板上剁成碎末。捻起姜末扔进锅里，等着水一冒泡，又从面条罐里抓了把出来，撒进锅里。

　　温热的水流蒸腾起的水汽让堵塞的鼻腔通畅了些，穆阳贪婪地呼吸着湿润的空气，干疼的嗓子也跟着舒服了不少。
　　水珠顺着流畅的下颌线不断向下滴落，穆阳注视着被蒸汽变成雾面的玻璃门，怔忡着出神。
　　要不要等了？要不要对陈江河和盘托出？
　　方才看见次卧那一瞬间的厌恶感让他几乎夺门而逃，真的还能坚持吗？
　　人生病了还真是脆弱，意志力稍一碰便土崩瓦解。

　　穆阳手掌抹过玻璃门上的雾气，看着陈江河放在木几上的睡衣，纷杂的思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

　　陈江河单手端着一碗面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就看裹着一身水汽，头发还在滴答水的穆阳大步流星目不斜视地路过了他，然后开门关门，等了五分钟，又开门关门，抱了个画框回来。

　　陈江河把面碗放在桌上，“你这是……打算搬过来了？”
　　“不，”穆阳拍拍手里的板子，鼻音浓重，“给你讲故事。”
　　“故事可以睡前听，”陈江河勾勾手指，“你先来吃碗酸汤面，乖。”

　　穆阳虽说鼻子失灵了，但眼神还算好使，一眼望过去，白瓷碗盛着热汤面，面汤上洒落着翠绿的葱末，汤色清亮，看上去是一碗清淡贴胃的优秀作品。
　　一瞬间，穆阳觉得自己方才冲动了。
　　现在转身把画框藏回去还来得及么？

　　从画框和陈江河伸过来的手的距离上看，是来不及了。

　　陈江河把画框接了过去，正想打趣穆阳，却不经意瞥见那张平淡无奇的画板背后贴着的简报和照片，还有一些凌乱的线。
　　“花海分尸案，”陈江河抬眼，“你怎么……”
　　穆阳已经在桌边坐下，“边吃边说？”
　　陈江河把画框靠在沙发边上，俯身从外套口袋里摸出烟盒，叼了根烟在穆阳对面坐下，“说吧——等下，我把水拿过来。”
　　拿了水，拿了糖，还拿来半盒饼干。
　　“好了，说吧。”

　　穆阳看一眼他叼在嘴里的烟，“想抽就抽。”
　　“你咳嗽呢，”他含混不清地道，“我就叼叼。”

　　穆阳慢条斯理地吃面，吃两口讲一句，绝不让饭在嘴里的时候开口，就这么，他真的像自己说的那样，讲了一个小故事。
　　故事很短，但陈江河能够想象，那给了当年的穆阳多么惨痛的一击。

　　那年许沫还没毕业，她选了个阳光充足的午后，约学长去喝个下午茶。几个月来的明示暗示都像石沉大海，许沫打算把“喜欢你”端端正正地说出口，不给学长逃避的机会了。
　　不管他要如何回应，她都想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鸡汤文里也说了，那是对一段感情的交代。
　　总搞暗恋有什么意思，大胆追求才浪漫刺激不是么？

　　可是学长忙的要命，她在咖啡馆等了一整个下午都没把人等来。她很沮丧，又有点生气，给学长发了信息，“我去南湖公园等你，你不来我就不走，一直等。”
　　学长忙到飞起的间隙给她回了一条，“回学校见，南湖不安全。”
　　他还是关心自己的，他会来的。
　　许沫这样安慰自己。
　　南湖是个约会的好地方，也并没有不安全，傍晚时候还会有人绕湖散步。
　　许沫想，我等到八点，如果他不来，我就直接去宿舍堵他。

　　“我爷爷被查出来胰腺癌，那天家里乱成了一锅粥，我没能按时赴约，也没想到许沫真的去了南湖公园。”穆阳手指搓着水杯，苦笑了下，“我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八点了，我给许沫打电话，没人接听，我以为她已经回到了学校，只是赌气不接电话，所以发了短信给她，约她第二天见面，之后我就去忙了。等我再看手机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我发现在凌晨时候有一通电话，是许沫打来的。我不记得我当时是睡着了还是在病房里没听见，总之是错过了这通电话。我拨回去，已经变成了不在服务区。再后来……我得到消息时，她已经不在了。”

　　“穆阳，我是当时的办案人，我很清楚这件案子的问题所在，这不是……”陈江河试探着触碰他细白的指尖，冰凉凉的几乎感觉不到温度，“不是你的责任。”
　　陈江河顺着自己的记忆摸过去，回想起在那些繁杂的案卷中，的确曾有过一个简短的询问笔录来自于死者的暗恋对象，但那份笔录里除了提供了死者生前有可能去过的地点外，再没有其他可用信息，他甚至都没留意到笔录上的名字是穆阳。

　　“不，如果不是我的忽视，许沫也许就不会死，她母亲也不会……”穆阳一只手撑住了额头，从眉骨上一把抹下去，“警察告诉我，她一个人在南湖岸边等了很久。”他痛苦地闭了闭眼，“她是接到一通电话之后离开的，我一直想不透，是谁会在公用电话里通知她某件事，并且她还深信不疑的。”
　　“这一点，也是我们当时百思不得其解的。”陈江河道，“并且在我们找到那个公用电话后，也没有提取到有用的视频监控和指纹信息。”

　　“从死亡时间推测，她打给我那通电话是……”
　　陈江河打断他，“对，是求救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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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让穆仔把话说出来了
估计错误，这章没能哔哔完本卷，后天还得有一章
因为没撸大纲，所以从开始就写的很慢，bug不断，承蒙大家不嫌弃，没有严肃批评我
第一次写破案有关的，结果连差强人意都算不上，真的不满意，以后有机会再撸一篇正经脸的
本文不V，大家看个乐子吧，祝诸君生活愉快(＾Ｕ＾)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