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Decem

50、第 50 章

　　陈江河拉起警戒线走进来，对着穆阳弯了下眼，“我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雷鸣，抓紧进来，外面磨叽什么呢。”
　　雷鸣一叠声应着，单腿儿蹦起套好了鞋套，从门外钻进来，一见穆阳，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穆哥忙着呐。”
　　“你瞎了么你，看不见么，非问问问。”陈江河反手一巴掌呼雷鸣后脑勺上，雷鸣“嗷”一声，“哥你今天吃什么弹药了，攻击力突破苍穹了有没有。”

　　陈江河没理他，把他提溜到一边去帮忙，自己迎上分局的负责人寒暄了两句。

　　另一边，小吕悄悄问雷鸣，“你们怎么来了？”
　　“别提了，咱这边现勘还没搞完，那边网上就沸沸扬扬了，就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我他妈真是服气。”雷鸣啐了口，“这不分局一打报告，郭局就把我俩当先遣队给派过来了么。本来让老周来的，谁知道……”
　　“雷子，”穆阳叫了他声，打断了他对周顺平的吐槽，“来帮我扶着点。”
　　“来了。”雷鸣纳闷地看一眼小吕，起身过去帮穆阳压住了死者的膝盖骨。

　　“诶，我的娘，这味儿……我操！”雷鸣刚蹲下就被熏废了，箭一样蹿出了门，趴在门口干呕起来。
　　“小伙子，也是缺练啊。”南山过来接了手，摁住之后“咦”了声，“回去照个片子，死者这腿……”
　　穆阳点头，“人工关节。”

　　旁边，两个小刑警凑过来，隔着口罩捏着鼻子问：“我们队长让问问，能抬走了不？搁这儿实在是……”说着，看了眼门外——虽说对门没住人，又是封闭式小区，且入住率不高，但尸体一直晾这儿还是不行的，他们方才已经逮了几个偷摸过来猎奇的人了。

　　穆阳看一眼南山，见他点了头，这才说：“辛苦两位了。”
　　两人如释重负，三下五除二就把人抬出去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分局一个女同事在检查最里间的卧室时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一瞬间，屋里的所有刑警都以最快的速度挤了进去——
　　眼前的情况出乎预料。
　　一个年约四五岁的小姑娘缩在衣柜里，乌溜溜的大眼望着屋里这一群人，不哭也不闹，像个缺乏生气的洋娃娃。

　　一时间，谁都不知道该从何入手。陈江河正挠头准备硬着头皮过去的时候，被人伸手拦了下。
　　陈江河诧异地看过去，发现是刚从分局调过来的女警尹冬。
　　尹冬不像余乐乐，咋咋呼呼的，她话不多，在队里存在感不高，但办事挺踏实，反而没余乐乐那么丢三落四。

　　“让我试试吧，陈副。”尹冬伸手勾了下耳边的碎发，在身边人的注视下略显局促地向前迈了一步，“我、我上学时候自学过幼儿心理学。”
　　陈江河抬抬下巴，同时示意屋里人都退出去，这么多人在，别说是个小孩了，就是只小狗也得吓懵。

　　出了卧室门，陈江河压低声音问雷鸣：“怎么是尹冬过来了，余乐乐呢？”
　　“大乐乐下午请了半天假，不知道干啥去了，”雷鸣道，“都这个点儿了，哪还会专门让她过来一趟。本来就是来帮着走个手续，尹冬在队里就负责这个的，她来不是挺合理？”
　　陈江河“啧”了声，偏头看了眼屋里正半蹲着和小孩说话的尹冬，没再多问。

　　陈江河转身出了门，外面基本已经在收尾了，穆阳坐在楼梯间拐角里安静地抽着一支烟。
　　穆阳一只手撑着额头，细长的手指不停按压着太阳穴，陈江河站在他身后，老实不客气地用膝盖轻轻顶了下他后背，“感冒严重了？”
　　“嗯，头疼。”穆阳声音软下来，整个人累得不像话，干脆向后一仰，后背贴着陈江河一双腿，“让我靠会儿。”
　　两条腿一下子僵住了，仿佛瞬间被水泥浇灌了一样，硬邦邦地变成一个尽职尽责的靠背。
　　穆阳舒了口气，蔫蔫地问：“待会儿还回局里加班吗？”他垂眼看看表，“快九点了。”
　　“不加，郭局让勘验结束就回去补觉，”陈江河的声音禁不住也降下来，“老头说了，怕连轴转把咱俩转废了。待会儿我叫个车过来，一块儿回家？”
　　穆阳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起来，“估计屋里土都积一尺厚了。”

　　两人并肩坐在楼梯上又等了半个多小时，屋里尹冬才抱着小姑娘出来。陈江河起身打量眼小姑娘，问：“怎么样？”
　　“暂时不肯说话，应该是受到惊吓导致的。”尹冬道，“陈副，我先带她回市局吧，屋主联系不上，方才只联系到一个他们家在海外的亲戚，对方一时半会儿也过不来。”
　　陈江河点头，这个情况他来的路上已经听过简报了——屋主张庆未婚，父母早亡，他从事自由职业，档案上的工作经历从八年前就已经断掉了。
　　如果不是性别对不上，他们会第一时间认为被人把脑袋砸稀巴烂的人就是张庆。
　　一个看似和张庆毫无关系的女人和另一个不知来历的小女孩，一下子给张庆蒙上层神秘色彩，失联的他瞬间成为具备作案可能的重大嫌疑人。

　　只不过熬夜也熬不出结果来，何况连邹健康都打来电话，说什么也不让穆阳回法医室继续点灯熬油了。

　　穆阳和陈江河约了车，离开时候雷鸣打趣他俩像两条遭霜打的茄子，马上就要扑街的样子。
　　上了车，没走两分钟，穆阳就歪在一边睡着了。陈江河推了个靠枕过去，垫在他脸侧的车窗旁，又小幅度往他身旁挪挪，这才悄声对司机道：“师傅，劳驾开下暖风——前面如果看见药店，停一下。”
　　他盘算了下，家里存的应急药应该都是前年的了，未必吃的死人可一准已经失效了。穆阳鼻音重又咳嗽，方才还看见他拉着小吕要矿泉水，估计嗓子也发炎了。

　　也是，这阵子整个市局都忙成了陀螺，就是铁打的也得掉零件。

　　穆阳睡得迷迷糊糊，鼻子呼吸不通畅，堵了两坨纸巾一样，车子走走停停，中途有那么会儿停的久了点。他下意识以为是堵车了，可后来一想，大晚上十点多，堵什么鬼车。但他还是不太想睁眼，眼皮上像涂了层502，上下一合，就打不开了。
　　思绪混乱，他想着旁边有陈江河在，总不会让他被坏人拐跑，当然，谁会闲的蛋疼去拐卖个大老爷们。
　　不想动，懒得动。
　　直到陈江河轻手轻脚抽走了他脸侧的靠枕，又来拉他手臂，才不情愿地睁了眼。

　　“到了，上楼再睡。”
　　穆阳皱着眉看看，发现陈江河让司机把车开进了地库，停在通往电梯的玻璃门前。
　　陈江河吊着的手臂上挂着一大包药，打眼一眼，中西合璧，什么种类都有。
　　方才莫名烦躁的情绪一下子被这包花红柳绿的药打散了，他揉了下鼻子，从车里钻出来，伸手把药包摘下来，没说什么，从口袋里翻了翻，把门禁卡拿出来在读卡器上刷了下。

　　穆阳倚着电梯壁，少气无力地问：“罗扬波绑架案的后续怎么样了？”
　　“和预估的情况差不多，杨寿参与的是个网络犯罪组织，他们四处钻空子，人员各自分散，联络密钥每隔一小时自动变更，超过8小时不登录的，就自动被剔除组织，所以抓回来这批人知无不言——因为他们已经不属于组织了。”陈江河道，“其中有一个证实了他们‘接单干活’的买卖，除了人命单子不接，其他的都没忌讳。他的证词基本印证了我们当初对樊虎的猜测，只不过樊虎是最下游人员，很难和上方产生直接接触，就是拿钱办事，所以线索还是断了，追不出是谁出钱雇人来恐吓你。”

　　穆阳慢慢舒了口气，“我大致有个猜想，但……还是抽空再聊吧，累得要命。”

　　陈江河伸手在他后颈捏了两下，“回去吃药，别瞎想。”
　　僵硬的脖颈在陈江河的手劲下松快了些，穆阳舒服地叹气，然后回手捏住他的手腕，说：“明早别不来喊我。”

　　话音落下，电梯也已经到了。

　　穆阳一步踏出去，陈江河紧跟着出来，在他身后迟疑地“你”了声。
　　穆阳捏着钥匙回头，“我什么？”
　　你对咱俩的关系有什么想法？打算谈个恋爱不？
　　陈江河挣扎了下，说：“你记得吃药。”

　　推开门的刹那，穆阳笑了声，道：“高中时候我就知道自己的取向和别人不太一样，当时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那个借口无懈可击。”
　　然后他说：“睡吧，晚安。”

　　“晚、晚安。”陈江河脑子卡了壳，嘴也跟着笨起来，直到穆阳掩上门，他才想明白，穆阳是婉转地给了他一个“交代”。
　　陈江河嘴角一翘，摸出自己的钥匙，转身回家了。

　　灯光昏黄柔和的客厅里，穆阳盘膝坐在沙发上，把陈江河买的药一样样拿出来，码在一边靠枕上，然后挑出一盒感冒冲剂一盒清咽滴丸拆了包装。

　　整间屋子被厚重的窗帘隔绝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憋闷、压抑，所有平面的地方都落着一层肉眼可见的尘土。
　　穆阳十分抗拒地看了眼次卧的门，想了一瞬，伸手揣起靠垫上的两个药盒，拎上外套，出门锁门，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半点没犹豫。

　　陈江河刚抡掉了一股子怪味的毛衣，打算进洗手间冲个澡，就听见门外有人不紧不慢地敲门。
　　这个节奏……

　　开门，门外人一蹙眉，“你怎么不穿衣服？”
　　陈江河瞪瞪眼，“你怎么来了？”
　　穆阳一晃手里的感冒冲剂，“不想烧水。”
　　“真懒，”陈江河侧身一让，“进去躺着吧少爷，小的伺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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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卷还有一章结束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