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Decem

47、第 47 章

　　孟思思哭得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她已经好几天没怎么掉眼泪了，二十分钟前看到穆阳那一刹那，忽然就被无比巨大的一种委屈包裹了。穆阳也没安慰她，就在她旁边坐着，把搜罗来的纸巾一张一张递给她，任凭她在旁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周围人来来去去，和穆阳他们俩都没多大关系。孟思思的笔录也要等她平复下来，回了西岭市局再详细做正式的，他们现在就是等着收尾工作，以及……
　　穆阳望向远处那两辆锃亮的红旗轿车，以及等张宁和蓝平做好越好几级的工作汇报。

　　曹越受伤了，枪伤，拉走前他匆匆看了一眼，大致能看出伤在左腹，出血量不小，人已经陷入昏迷状态。
　　陈江河跟着救护车走了，走之前两人也没来得及说句话。
　　穆阳掐着眉心，跟旁边刑警要了烟，点上，叼在嘴里慢慢嘬了口。

　　张宁和曹越把脑袋别裤腰上的拼劲这回没甩在泥里，实打实砸在钢筋上，还带着响。以厂房里窝藏的犯罪集团人员数量来看，这地方并不是个临时窝点，而是个长期据点，或者说是人口交易市场。
　　谁也说不好他们是歪打正着还是憋了这么多年终于不声不响踩上了点儿，总归人赃并获。打开了这一个突破口，只要往下审，牛鬼蛇神就会挨个掉出来。只不过剩下的抓捕行动就和京港没关系了，因为蓝平在之前透漏过，京港只是他们的一个“中转站”，后续一些收尾配合到位就行了，别的不需要。

　　旁边哭声渐低，穆阳吐出最后一口烟，灭了烟蒂，偏头看一眼表妹，“哭舒服了？”
　　孟思思打着哭嗝看她表哥，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吓得，全身都筛子一样发颤。她张张嘴，鼻子堵着，舌头也好像打了结，什么都没能说出来，方才逃命时候的勇气一去不复返了。

　　穆阳板着脸，从所剩无几的烟盒里又抽了根出来，“知不知道你妈在家都快急出精神病了？”
　　“猜到了。”孟思思鼻音很重，嗓子哑得有点破音，“我不是故意的。”
　　穆阳到嘴边的训斥转了两圈，又原样咽了回去。他手指间夹着未燃的烟，犹豫了下，还是落在孟思思单薄的后背上轻拍了两下，“你有事不跟你妈商量就算了，也没跟我说一声，不够意思啊。”
　　话音落下，穆阳自己都觉得干，又干又尴尬。
　　孟思思愣了愣，“噗”地一声笑出来，“哥，你还是适合严肃点。你训吧，骂我一顿也行，我不还嘴——那个，烟你要不抽就别捏咕了，给我行么？”

　　穆阳挑起眉，“平时抽么？”
　　“不抽，”孟思思摇头，“这会儿我这五脏六腑都跟塞了大石头一样，听说抽烟能平心静气。”
　　穆阳递给她，打起火替她点上，没再多言。
　　安慰人不是他的长项，尤其对着一个在熊与不太熊之间徘徊的熊孩子，他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话。
　　愣了半天，穆阳才想起来在京港等消息的一群人。

　　找蓝平要回来手机，绕着这破地方转了大半圈，终于找着两格信号，抓紧把电话打出去，跟穆彬草草报了平安，让他去摆平得到消息后可能又哭又笑的小姨。
　　挂了电话，往前走几步，手机又变成了无服务。
　　穆阳叹口气，随便吧，爱有没有。

　　又等了十多分钟，蓝平等人要撤回去了，远远地，他看见那几位他们连话都说不上的大人物重新坐回红旗轿车，风驰电掣地离开了，随行的，还有特警大队一辆车。

　　蓝平嘴里咬着根烟，带着个女警从指挥车那边走过来，看看孟思思，“小姑娘，你先跟着我们同事回去，等情况问清楚，你哥会来接你走的。”
　　孟思思没动，方才那短暂的放松又消失不见了，下意识地紧绷起来，警惕地看着蓝平，同时又快速地递给穆阳一个求助的眼神。

　　穆阳捏了捏她肩，“没事，坏人都抓起来了，在市局没人敢欺负你了。”
　　这句话没有起到任何抚慰作用，只让孟思思明白了她不想去也得去，她表哥不大可能24小时随时都跟在她左右。
　　孟思思手指在肩头宽大的外套上攥了下，随即拽下来塞回给穆阳，“那……我去了。”
　　抬眼时，小姑娘腰杆似乎比方才挺直了些。
　　穆阳微不可察地叹了声，被迫的成长总是比主动的要疼一些，但不管多伤筋动骨，也只能自个儿捱。

　　目送孟思思上了警车，蓝平给穆阳递了支烟，转身在她方才坐过的位置坐下来，吐了口烟，感慨：“你们京港市局都挺猛的。”
　　穆阳笑笑，“一般吧。”
　　“曹队……是替其中一个姑娘挡了枪，”蓝平慢吞吞道，“他的事儿你知道吗？”
　　穆阳摇头，别说曹越了，就连陈江河当年的事他都不大清楚。

　　“没事，这在我们西岭早不是秘密了，不算背后说闲话。”蓝平道，“大概是7年前吧，你们京港出了个人口失踪案，报案的是一对老夫妇，丢的是他们孙子，四岁多。原本也不是重案，但追查下去之后居然追出来三条人命，死得都是没到十岁的孩子，这他妈就……”蓝平狠嘬了口烟，“曹队那会儿孩子刚没，碰上这事就疯了一样查，说不好是警方追太紧对方不好脱手还是怎么着，等曹队得到消息追过去的时候那孩子已经没了。找回来具尸体，老夫妇俩在分局又哭又闹，曹队心里不好受，但这案子后来移交你们市局，他就不好插手了，只能自己私底下追查人贩子线索。”
　　“这人啊……穆法医，人有时候生了执念是不容易放下的是吧，都是这样。我们张队，嗐，当年也是为西岭这边那一连串的人口失踪案起早贪黑，还进了回医院，住了大半月。你也知道，咱们刑侦口上，哪有闲着的时候，案子一个接一个，有时候实在没线索的，就先搁一边了，紧着‘要命’的来。就这么着，西岭和京港两头查，终于对上了，张队和曹队一拍即合，私下里共享了案情线索。”
　　“在局里时候陈副话里话外不是还刺我们么，怎么一颗钉子都没楔进去？”

　　穆阳面上有些歉意，“蓝副别往心里去，他那人说话就是……”
　　蓝平一摆手，“我明白，其实他问的没错，可我答不上来啊。不瞒你说，我们安插进去的人，死了两个了，好端端进去，没多久就被弃尸荒野了，凶手倒是抓了，可什么屁都审不出来。那时候才知道，这事远没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可无凭无据的，能咋说，只能先撂下，再慢慢摸排线索。张队难啊，不知道哪个是人哪个是鬼，说不好啥时候自己的命都没了。”

　　“不过还行吧，”蓝平一笑，脸上的褶子又沟沟壑壑起来，“得谢谢你们郭局，咣当就把消息给捅上面去了，西岭捂不住了，该配合还得配合。”

　　夜幕沉甸甸地在头顶压着，让人觉得喘口气都得费半天劲儿。

　　“蓝副，走了！”
　　远处，光头扯着嗓门喊了声，蓝平偏头又看了眼矗立在寒风里的废厂房，起身道：“走，咱去医院看看曹队。”

　　西岭市中心医院，陈江河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嘴里叼了根烟，没点，叼着平心静气。
　　来来去去的大夫，只要看见的都得说他一句不让抽烟，他回给别人都是俩字“不抽”。
　　原本不想说话，后来发现不管一个字还是俩字，说出来就能分分神，不至于费脑子想事儿想得脑仁疼。

　　直到他嘴里的烟被一个大长腿拿走。
　　愤怒地抬头，然后瞬间熄火。
　　穆阳捏捏手里的烟，“禁止吸烟，那么大的牌子你看不见？叼着？叼着也不行。”

　　真是不讲理。

　　蓝平和光头在旁边看着，总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但两位钢铁直男也没多想，挤过来跟陈江河打招呼，顺便问了里面曹越的情况。

　　陈江河蹙眉看了眼手术室的门，简单道：“子弹从肋骨下穿过去的，贯穿伤。万幸，没伤到主要脏器。”
　　蓝平松了口气，“那就好。”

　　“张队和几个兄弟怎么样？”陈江河问，“买家控制住了吗？”
　　“张队已经回市局坐镇了。”狠厉之色从蓝平眼中一晃而过，“放心，这回绝逼不能让这些王八钻空子了。”
　　陈江河点点头，更多的消息他们现在也无从得知，一整天的兵荒马乱，现在没人仰马翻就不错了。

　　四个人无言以对，只好彼此大眼瞪小眼地坐了回去，等着里面大夫出来喊家属。

　　等待的过程枯燥而无聊，不免会思绪乱飞。

　　穆阳挨着陈江河坐下来，面上看去毫无波澜。陈江河在一边觑着，装出一副云淡风轻，实则暗地里已经风起云涌——
　　这人是怎么回事？亲都亲过了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
　　害羞都不羞，难不成是个中老手了？
　　那会不会嫌我吻技不好？
　　不对，那他前面都跟谁练的？交过男朋友？
　　好生气啊。

　　陈江河抠着左臂上的石膏，失望落寞地垂着头。
　　旁边的穆阳动了动，就在他以为这块磐石终于要有表示的时候，穆石头居然站起来，转身离开了等待区。
　　陈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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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陈江河：追妻路漫漫，心中常戚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