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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   陈江河骑着电驴飞一样飞到玉兰街夜市的时候,另一个辖区的同事已经封锁现场了,原本围观的群众被驱散到外围。
      穆阳站在14号楼下避风的拐角,点了根烟在嘴里叼着。他身上的汗黏答答地糊在皮肤上,非常不舒服,被秋老虎的余威烘出一股说不出的烦躁。

      手机在裤兜里嗡嗡震,穆阳的视线从远处血里呼啦的现场转回来,低头摁了接听。
      “喂。”
      “在哪?”陈江河听上去很暴躁。
      “14号楼西北角——就是死者坠落这栋。”
      “别动,我来找你。”
      尾音被陈江河摁在了移动信号里,穆阳怔了一秒,然后把手机插回了裤兜。

      半分钟后,陈江河黑着脸出现在穆阳面前。
      穆阳抬头看他,轻轻“啊”了一声,表示惊讶。

      在他们没留意到的一米外那三棵呈掎角之势生长的夹竹桃后面,站着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男人混在还在抻着脖子看热闹的人群里,比周围任何人都要认真地关注着前面现场的动静,见尸体已经要被转移,男人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向后错开一步,便想离开,但转身的瞬间他听见了几句模糊不清的对白。

      “什么!你说你看见人了?不是,你戴着眼镜呢,穆大夫你是近视吧?眼花不花?”
      “别动手动脚……我眼不花耳不聋,双眼矫正视力1.5,确定当时天台上还有另一个人。”
      穆阳皱着眉,拍掉了陈江河暗搓搓伸过来要扶他眼镜的手,眉心微微打着褶。

      “我一到就奔你这边来了,还没跟那边兄弟打招呼,”陈江河垂目扫了眼表盘,“十点二十……这也不早了,你抓紧回吧,有需要警方会联系你配合调查。”
      说完他一步迈下两级台阶就要走,却冷不防被穆阳一把揪住了袖子。

      陈江河目光下意识落在他攥着自己袖口的手指上——传说中符合外科医生标准的手——细白修长,指关节宽窄合宜并不突出,指甲留出十分窄的一条边,比寻常人的要再短一些。

      “你不信我?”穆阳直视着他,突然冷下来的声音让陈江河不得不把视线重新调配回穆阳脸上。
      “没说不信啊,”陈江河扯开嘴角,神情像个街头小混混,“小穆医生你这忒敏感了,来,先撒手,乖了。”
      穆阳脸上凝着浓重的阴云,没有分给陈江河一丝笑意。他缓缓松开了攥紧的手指,冷淡地瞥了眼二十米以外的现场,“人命关天,你不要开玩笑。”
      陈江河伸手抻抻袖口的褶,神色间的不正经似乎也被抻散了,他嘴角一提,目光扫过了穆大夫的眼睛鼻子嘴,“哪能啊,守护人民的生命财产是我们人民警察的职责。”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前面那一丛人民警察的背影当中,穆阳摁灭了手里的烟,卷起地上的麻袋,沿着玉兰街夜市街以饭后遛弯的速度离开了。
      他走得很专心,甚至没注意到那个悄然踪上来的人影。

      乱糟糟的现场,陈江河给相熟的民警递了根烟,“怎么样啊,李哥,这……跳楼死的?”
      李明辉就着陈江河打着的火嘬了口,别过脸喷出白烟来,“现场痕迹看着像,具体还得等法医那边验过之后再说——你小子这狗鼻子真灵啊,不在你们辖区也能闻着味儿找过来。怎么着,那颗名侦探的心还没灭呢?”

      “嗐,哪能啊,瞧您说的。”陈江河眯起眼来仰头看了眼22层上面的天台,“我这不是下了班陪朋友逛夜市么,谁知道还没逛完呢就听说这儿有人跳楼了……也真是够寸的,炸鱿鱼还没吃完就给扔了。”
      李明辉一笑,脸上褶子堆起来,“约会呢?处对象了?”
      “没,哪能啊,就一普通朋友。”陈江河言辞间躲的暧昧,李明辉不禁揶揄道:“哟,没想到你这原子弹都炸不穿的脸还会害羞啊。”
      陈江河臭不要脸地嘿笑两声,顺嘴问似的提了句,“天台有人上去查了?我看有闪光灯咔咔的。”
      “我让小刘和徐莉上去看看,排除下他杀可能。”李明辉说的不甚在意,好像在他心里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个人除想不开跳楼自杀的第二种可能。

      陈江河扫了眼正要被挪走的尸体,哼笑:“挺个性啊,全/裸自杀,老李你说他是打算一死成名上头条么。”
      “人都死了,你小子说话也……不是,你什么意思?”李明辉面色大变,浓黑的眉倏地蹙起,“你怀疑是他杀?”
      陈江河一耸肩,“我啥也没说,你说的。”

      李明辉抬手,气恼地在陈江河鼻尖前隔空一点,反手抽出步话机,向上面喊话,“刘儿!现场抓紧给我围起来,闲杂人等通通轰下去!”
      “得嘞,马上办。”小刘的声音通过兹拉的电流声传回来,李明辉眯缝起眼来看陈江河,“但愿你这乌鸦嘴可别灵验。”

      事实证明,陈江河的乌鸦嘴名不虚传。

      狭小逼仄的办公室里,陈江河和市局禁毒大队的老何还有刑侦的一个小年轻面对面坐着。
      老何慢悠悠吐了口烟,“你和侯楠抓住死者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什么异常?”陈江河脸上不加掩饰的烦躁让他看上去像个初出茅庐的刺儿头。

      老何没言语,旁边的小年轻道:“明显疲惫,流涕流泪,反常兴奋、躁动,神经质地活跃。”
      陈江河呵笑了声,“你直接问那黄毛是不犯毒瘾不得了,还拐着弯问,真有意思——那小兔崽子俩眼乱转,鬼鬼祟祟没个人样。不过小偷么,有哪个是正气凛然的?至于毒瘾……不是我专业,看不出来。”
      两天之前,陈江河做梦也想不到,那个赤身裸体从22层摔下来的会是把侯楠撞出马路,害他断了腿的黄毛。
      可见命运弄人,从来没准儿。

      “你让周敏和雷鸣调了监控,又向上级申请加大辖区内搜捕力度,死者坠楼时不在你们辖区而你却恰好在现场,”老何弹了弹烟灰,“陈江河,怎么哪儿都有你。”
      陈江河向后一仰,靠在红色折叠椅椅背上笑看着老何,椅子发出嘎吱一声悲鸣,在屋里颇显得突兀。
      “四年前,你也说过这话。”

      老何手里的烟搭在铜制烟灰缸边沿上,烟蒂微微一颤,他掀起眼皮来,饱经风霜的脸上看不出多余的情绪,“那件事……你是不是到现在都觉得自己没做错?”
      “有错!”陈江河眉峰高高扬起,“但不是你们硬套我脑袋上那错!”

      老何不动如山,旁边小年轻坐不住了,啪一下拍在桌面上,“你什么态度!”
      陈江河冷笑,目光在小年轻脸上转了转,挪回到老何的鼻尖上,“怎么,市局已经人才凋敝到这地步了,派个小嫩鸡来西三里耍威风?”
      西三里这个辖区在全市都是排的上号的,辖区内人员构成复杂,几个主要居民区近几年成了流动人口集散地,前两个月市里整顿违法合租,西三里一跃成为全市典型,据说区领导还在市会议上被点名批了个灰头土脸。
      能在西三里派出所长干的,都不是一般人,这是在系统内部大伙公认的。说白了,承受力稍微差点的,干一年半载就主动申请调职了,坚持下来的,要么是一颗红心向人民,要么是比地痞流氓还难搞的刺儿头。
      用隔壁辖区的话说,就是他们西三里整个透着一股匪气。

      老何眼珠终于错了错,看着小年轻,“没礼貌,这是你师哥,07级公大侦查学的这个。”老何竖起大拇指,冲着陈江河点点,“跟师哥道歉。”
      小年轻脸上红一阵又白一阵,老大不乐意地撇着嘴,嘟囔句:“我也是我们那届的‘这个’。”

      陈江河瞪着他,瞪了两秒之后噗一声笑出来,“我说奇葩,你叫什么名字?来,跟我说说你对案件什么看法?我听听你们小嫩鸡里的‘这个’比我这老帮菜能高明多少?”

      小年轻一张白净的脸涨得通红,老何一笑,把烟屁股摁灭在烟灰缸里,站起来觑着陈江河,“好好聊,别打架。”
      说完就要走,小年轻见状也要跟着逃,没料被老何一巴掌摁回去,“我找所长还有事,你跟着干啥!”
      两手一背,溜溜达达出门了。

      “我叫唐一天,公大侦查学13级,毕业后在市局刑侦支队实习一年,刚……刚转正。”唐一天憋着关公脸,一板一眼自报家门,不过说到最后一句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虚了,声音也跟着坠下去一半。
      “哦,”陈江河眯起眼,“支队那么多人,曹越为什么把你支来了?”
      唐一天:“多、多锻炼。”
      陈江河摸出烟来,在桌面磕了两下,“行吧,对案情有什么看法,把一二三都举出来。”
      唐一天坐直了,手拢在嘴边,清清嗓子正色道:“从现场勘查情况看,没有明显的打斗挣扎痕迹,可以判断死者黄兴不是被人暴力推下楼摔死的。比较让人在意的是死者坠楼时全身□□,这不符合正常人的行为逻辑——当然,也不能把他完全当做正常人考虑。死者的衣物被塞在14号楼天台几个废弃木箱的缝隙里,技术队已经带回去做检测了,具体结果要等报告出来才能知道。在天台南侧——也就是死者坠楼的位置,发现有普通黏土砖堆放过的痕迹,根据排查,红砖是住在17层的一户居民自用后留下的多余废料。但找遍整个天台,都没有那一垛砖的痕迹。据此推测,应该是有人在死者不清醒的状态下剥光了他的衣物,再引导他跳楼的。”

      唐一天语速很快,思维逻辑清晰,层层递进,乍听之下并没有不合理之处。

      陈江河沉吟片刻,缓缓吐了个烟圈,说:“黄兴目测身高175—178公分之间,体重在65—70公斤之间——这是基于我抓捕他时候的判断,你可以用具体数据来衡量我说的有没有道理。这样体量的一个成年男子,要想在短时间内剥光他衣服且不引人注意,无论如何都是有难度的。尤其像你所说,推测他当时是处在意识不清醒的状况下。我认为要考虑另一种可能,就是死者是在死后被人扔下楼的。如果这中间间隔时间很短,比如只有三五分钟,那从法医鉴定角度,是很难有所区分的——当然,这还要等毒物检测结果出来,才能有更进一步判断。”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

      陈江河的话被桌上嗡嗡转的手机打断,他扫了眼,屏幕上赫然四个字——斯文败类。
      唐一天蹙眉,感觉有点不爽,同时希望陈江河能忽略这个来电,把他刚才的话说完。
      没想到姓陈的居然在十分嫌弃地“啧”了声后,把电话接起来了!

      “小穆医生,我……”
      穆阳略显冷淡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陈警官,我刚搬过来,请问我对门是你在住吗?”
      陈江河略一扬眉,“怎么?你有意见?”
      “不是,”穆阳道,“我不小心踢翻了你门口一只盒子。”
      “嗐,多大个事,也值得你……”
      “听我说完,”穆阳又截断了他的话,“盒子里滚出来一只死老鼠,老鼠胸口扎了一把水果刀。”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日更吼,有特殊情况会挂文案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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