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 ...
-
大雨如注，破旧的面包车飞速行驶在省道上，割裂了密集的雨幕。
罗扬波躺在冰凉的后车厢里，整个人蜷成一团，双手攥着自己受伤的右腿——他试图逃跑时被尖利的石头划伤，摔倒后又滚下了半山坡，如果不是被一棵树阻挡住，也许已经死了。
眼泪早就流不出来了，甚至忘记了害怕的滋味。
不，不是不怕，罗扬波想，只是麻木了，对，麻木了。
他阖上眼，鼻腔里满是车厢中的骚臭味。他不知道这辆车之前装过什么，那股味道挥之不去，强横地霸占着他的呼吸，让他不断干呕。
他绝望地想，这或许是杀人魔的屠宰场，他就要死了。
前座的司机胡子拉碴，因为慌张，握住方向盘和档杆的手在轻轻颤抖着。
他当然不敢杀人，赵大军也不敢。他们只是听从电话里那个人的指挥，执行一步步计划。
有那个人帮助，他们轻轻松松就离开了警察的包围。赵大军留下取钱，他带着后车厢的小子逃之夭夭。
绑架、勒索、伤人，这种刺激感让他这个从前只敢在超市偷几包小玩意儿、平日里连头都不敢抬高的人体验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主宰感，他心脏蹦跶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挤出来。
老式手机在副驾座位上吵闹起来，男人一个激灵，好端端行驶的车忽然一偏，又猛地被他掰直。惊魂甫定，男人接起电话，“喂？”
“动手吧，在下个十字路口前。”
“啥……啥？”
“动手，按说好的。”
那边诡异的电子音说完，手机里就传来了忙音，男人深吸了口气，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蜷缩在地的罗扬波。
七宝村。
“你说谁不见了？”陈江河在暴雨里扯着嗓子吼。
唐一天在后面喊得破了音，“罗峰！罗扬波他爹！”
操！
陈江河瞬间感觉自己要炸了。
罗峰为什么不见了？罗峰怎么不见的？
这两个问题是有确切答案的。
苗文芳哭着说，罗峰从一个送饭小孩手里拿到张字条，还获得了一个口信，然后就偷偷甩开跟着他的民警，一个人去了公厕旁边废弃的旧屋。
公厕就在指挥车不远处，俨然就是“灯下黑”。
跟着罗峰的民警差点跪地爆哭，带着陈江河一路丧着脸奔到旧屋旁。
罗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苗文芳嗷一嗓子嚎出来，紧接着两眼一翻，也跟着晕了。
陈江河顿时满头包，心说一个不行两个三个全来裹乱。当下一挥手，赶紧让旁边女警看好苗文芳，自己和法医上去检查罗峰。
“应该是吸入性麻醉剂，”法医对陈江河道，“初步检查没有外伤。”
“先抬回指挥车。”陈江河掐着眉心，站起身看了眼旧屋外泥泞的土路。
赵大军，或者说他的同伙，是怎么绕过重重封锁，行动自由的？
他要避开漫山遍野的民警，就要有一个大前提——
他得有一个时刻能知道哪里有漏洞的“天眼”。
雷鸣急得挠头，“哥，是不是抓紧围捕？”
“等等，”陈江河道，“如果是赵大军自己的主意，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往外跑。因为他是正常思维，他会觉得只有远离要抓捕他的人才是安全的。但他的行为模式改变了，他不再保守，他变成了‘积极进取’，甚至敢把警方当猴耍了。”
雷鸣掏掏耳朵，“什么模式？”
陈江河沉吟了一瞬，忽然道：“走，去赵大军家！”
这个在背后指挥赵大军的人既然敢让他在旧屋里见罗峰，那就说明这个人熟知人思维惯性中的“盲点”在哪里。他善于利用漏洞，并将其扩大，从而达成自己的目的——用最少的投入获得最大的产出。
陈江河笑了声，无论看上去多么智慧，本质还是不入流的鸡贼手段。
“把那送饭的小屁孩找出来，让唐儿去问话，”陈江河道，“加大布控封锁力度，务必给对方一个假象——我们已经上套了。”他在路口停了下，看了眼远处一片黑黢黢的民房，“别声张，点几个自己人，摸过去。”
赵大军的家早在陈江河等人来之前就被先行过来的分局同事查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后人员悉数撤了，集中力量搜山和封锁围捕，没有人再注意这间普通的民房。
凄风苦雨，赵大军房子的后窗正对着山坡那一片过分紧密的小树林，就算有人趁夜摸进来也不会被人发现。
树木遮挡，地上软泥留下的脚印暂时还没被冲掉。
陈江河和雷鸣带着四名市局刑警破门进屋，狼烟手电的强光冲破雨幕，率先打在空屋地板的一滩血迹上。
血液蜿蜒，铺成了一个诡异的图形。
赵大军躺在蛛网样的血泊里，死了。
“叫法医和痕检过来，封锁现场。”陈江河摸出自己口袋里在临走时被穆阳塞过来的鞋套和手套，戴上后进入了赵大军这间漆黑瘆人的老屋。
雷鸣被这一波接一波的变故震的不轻，整个人都不好了，第一想法就是出去追凶手——
距离罗峰被人迷晕还不到一个小时，从时间算，赵大军是刚刚被人杀害的，那么凶手应该还没走远，他们还有机会把人抓回来。
但雷鸣到底没动弹，因为他发现陈江河一点也没有出去抓人的意思，反而是蹲在赵大军的尸体旁在做初步检查。
雷鸣找到了屋里的灯绳，拉开灯，头顶一盏垂下来的白炽灯亮得晃眼。
陈江河关了手里的手电，说：“乱刀捅死，致命伤要等法医勘验了。”
“哥，这案子是被诅咒了吧？”雷鸣绕着连家具都没几件的屋子转了一圈，“凶器应该是被凶手带走……”
“没有，凶器在这儿。”陈江河隔着手套举起一把刀身长约20cm的单刃刀，“凶手很聪明，知道带着这东西他就跑不了了，索性扔在尸体旁，还省了警察找凶器的时间。”
他嗤笑了声，“这人在不断挑衅警方，雷子，通知兄弟们，重点关注附近年纪在20到35之间，背着登山包，身高在175公分以上，体格健壮的成年男性。”陈江河顿了顿，“他可能会伪装成登山客，甚至在山上受伤的徒步者来混淆视听。”
雷鸣听得有点愣，“不是，哥，你啥时候也搞起心理画像这套了？”
“‘顶峰’这品牌有个特点，它会在登山包外侧特别钉一个‘名卡’，原意是为了在出意外能最快速度知道背包主人的信息，但无形中也给了咱们一个指向，”陈江河把手里的名卡递到雷鸣眼前，“赵大军手里攥着这东西，我怀疑是他在和凶手搏斗时拽下来的。”
“心理画像我不懂，但咱干刑侦的普通侦查能力我还有点。”陈江河站起身，环视了一圈，“案件不复杂，只是幕后那个人滑不留手。”
雷鸣暗暗觉得他江哥方才说话时的神态语气颇有种被穆法医附身的感觉，顺便看了眼陈江河脚上的鞋套，心说穆法医简直料事如神，不来我们刑侦发展一下真是可惜了。
啧。
暴雨泼得人神思恍惚，冷得只想钻进被窝喝着热汤刷美剧。
穆阳撑着一把从刑侦借过来的大黑伞慢吞吞走在青石板路上，冷不丁被一股迎面钻来的凉风吹着，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也许是有人念叨我。
穆阳想。
大概是惶惶不可终日的小姨。
她的一腔希望都挂在自己身上，然而穆阳现在除了无奈还有些不知所措。孟思思的情况已经远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他能力不到，智力也是拍马都追不上福尔摩斯，从现有掌握情况出发，郭局给他的建议就是俩字，等待。
等这个字太磋磨人了，消耗的不单单是耐心，还有意志力。
穆阳停在黛色砖墙外，低低叹了一声，想起陈某人那张碧波荡漾的头像，忽然想和他说两句话，说什么都好，反正比他一个人戳在冷雨里强。
可陈江河还在前线和绑匪斗智斗勇，他可不能当拖后腿的战友。
身后传来车轮压过石板的声音，溅起满地水花。
穆阳侧身一让，想让那听上去来势汹汹的车先过去，却没料到线条流畅的黑色商务车缓缓停在了他身侧。
车窗降下一条缝，里面人道：“上车。”
尽管从声线到语调都硬邦邦的，但却让穆阳心里被大雨浇出来的无奈如潮水般退去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