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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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绑匪不怕暴露,警方自然也不怕绑匪跑路。
七宝村,被围成了一只铁桶。
村长和书记战战兢兢接待了陈江河这位暂且还没实职的市局领导,同时恨不得把赵大军那王八蛋抽筋扒皮。
村长姓许,眼角挤出来的褶子跟着他脸上的表情抖上抖下,精光内敛的三角眼几乎让陈江河怀疑他是隐匿山村的武林高手。
“那啥,领导,这事影不影响我们评文明村?”村长拉着陈江河的手,目光热切,“领导你不知道,我们村为这个都努好几年了,今年要再评不上那可真瞎了。”
“刘儿!”陈江河一摆手,把小刘喊过来,“跟村长科普科普文明村评选……那谁,远洋,你和大昭去西坡——许村长,你们村进出除了标出来的大路,还有没那种不为人知的小道?”
“有、有,”许村长一转头,扯着嗓子嚷,“虎子!虎子你带领导去!”
转回来,一把拉住了想借机跟陈江河一块儿开溜的小刘,说:“来,领导你跟我说说,咋躲开这赵大军惹的事?”
陈江河攥着步话机,跟上虎子大步流星往前走,雷鸣从后头追上来,满面愁容,“哥,这么大张旗鼓地,能行么?”
陈江河边走边观察实际地形,“绑匪明知道我们会先摸排七宝村,还敢大摇大摆从梧桐树下高速。排除赵大军傻得冒泡的可能,剩下的说明什么?”
“他认为警方抓不住他!”雷鸣摸摸下巴,“他放弃了通过宿舍电话联系,变成直接拨打罗峰手机,说明他……他变自信了!也不能说是自信,反正就是这个意思。”
“你说的没错,”陈江河偏头看他一眼,“赵大军和他的同伙忽然从‘畏缩’变成了‘直面’,甚至‘挑衅’,这其中一定有某种因素促成了这种变化。”
雷鸣心里戚戚然,“某种因素……得世外高人指点了?”
陈江河脚下稍一顿,“不排除这种可能。”
信口胡诌的话居然得到了肯定,雷鸣登时高兴起来,把自己的猜测竹筒倒豆子样噼里啪啦讲出来,“那这高人肯定是在赵大军带着罗扬波钻进玉米地之后才加入的,不然他怎么会让赵大军露脸,又怎么会让他们拐弯抹角把电话打到罗扬波宿舍去?不合逻辑呀。赵大军这些年一直在京原县晃悠,不是打零工就是小偷小摸,没有正经营生。社会关系上看似接触的复杂实际却都交往不深,根据现有掌握情况,这些人里没有能给他出谋划策的‘高人’。”
雷鸣的猜测是有道理的,陈江河自己也思考过同样一个问题。赵大军从一开始的粗心、怯懦,毫无过渡地变成了细心、大胆,他这样一个连偷鸡摸狗都偷得扣扣索索的人,到底有什么能促使他发生变化?
如果我是赵大军——陈江河想——我会怎么干?
我极度缺钱,在我偶然从某个渠道得知三个小屁孩要策划一起假绑架案的时候,我临时起意,赶在他们的“临时演员”前绑架了他。我按照他们的“剧本”演戏,只是把男孩说的网络汇款改成现金交易。我下意识带着男孩回到我熟悉的七宝村,然后……
然后出了变故。
这个时间节点究竟在哪里?
陈江河拿起步话机,对外围布控的唐一天说:“唐儿,联系网监处尽快查罗扬波欠债那赌博游戏,这事搞不好和他们有关系。”
“已经通知了,”唐一天声音透过电波传过来,滋滋啦啦并不清晰,“哥,刚才在路上我按照罗扬波室友交代的方法找着那个赌博游戏了,很不对劲。”
天上阴云密布,黑云压得很低,远看几乎抵在山尖上,沉甸甸得像马上要坠下倾盆暴雨来。
警车封锁了各个出入口,七宝村里随处都能看见穿着制服随即巡察的民警,一时间气氛被烘得极度紧张,被影响了正常生活的村民们恨不得亲自撸袖子上阵去把赵大军逮出来。
陈江河站在半山腰上向下望了一眼,行,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赵大军一定留着后手,如果这个后手不是单纯的逃跑,那罗扬波就极有可能被撕票。
与此同时,罗峰坐在村口的指挥车里,紧抱着怀里装有一百分现金的旅行袋,如一只饱受惊吓的野兔,警惕地转动着眼睛,打量四周,仿佛赵大军随时会用遁地术从他面前钻出来一样。
罗峰难以描述自己的感受。
他引以为傲的独子,参与网络赌博就不说了,欠了债第一时间的想法居然不是来跟他这个当爹的坦白求助,而是伙同外人要来骗他的钱。
到底是他对罗扬波的教育出了问题,还是这个社会出了问题?
苗文芳哭得双眼几乎看不清东西了。可她不敢再掉眼泪了,不管多想哭就咬牙把眼泪吞回去,她怕找到儿子时候看不清他的脸。她也不敢不吃饭了,刚囫囵扒拉了一碗鸡蛋西红柿捞面——她得吃东西,她得站得稳,她还要救儿子。
许村长安排的“本地通”虎子,带着陈江河和雷鸣甚至把山后一条只能容许骨瘦如柴的狗子过的山洞都看了,陈江河想了想,除非赵大军是个有异能在身的狗妖,否则不大可能从后山钻出去了。
于是转头和虎子开玩笑,“你们村这赵大军确定是个人吧?”
虎子磨牙,“不算,他王八蛋。”
啧,还挺嫉恶如仇。
陈江河顺手给虎子递了支烟。
距离交易时间还有5小时,市局技侦截获到另一条消息。
穆阳坐在闪着微光的屏幕前,抱臂看着上面出现的画面。
动态画面中,孟思思高仰着脸,正对着监控摄像头,重复不断做着同一个口型——救我。
“这是西岭长途汽车站的监控视频,”技侦同事很快调到后几秒,“孟思思被一个男人带走了。这人非常警惕,带着鸭舌帽和口罩,分辨不出容貌,但从他抓住孟思思的手上能捕捉到一半纹身,从图形上看,可能是一只混沌。”
旁边余乐乐不解,“混沌?什么意思?”
“掩义隐贼,好行凶慝,说的就是这种凶兽。”穆阳目光不动,盯在屏幕上,“他们乘车去了什么地方?”
“是从西岭到柑州,车程预计4个半小时,”技侦同事道,“穆法医你放心,咱们这边已经通知西岭警方,路上设卡救人了。”
“停停,崔哥,停,”余乐乐不经意瞥了两眼其他角度的监控,忽然俯身把手指戳在了监控画面上,“倒回去倒回去……两位火眼金睛的哥哥,你们帮我看看,这里面是不是有几对和孟思思他们相似的?”
“什么几对?”崔亮目光顺着余乐乐指的位置看过去,“我去……这啥情况?”
“他们可能是想利用孟思思转移视线,”穆阳眉心紧蹙,“余警官,要尽快通知西岭警方,这次案件可能比我们想象中涉及范围更广,性质也更恶劣。”
“不止一条线,应该不止一条线。”崔亮叨叨着,点开了地图和实时监控,“穆法医你来看,标注出来的这几伙人上了不同方向的车!”
经过冯晓雪的“密码事件”和法医队实习生口中传出来的“热血法医”传闻,技侦刑侦两队差不多已经把穆阳当成了半个刑警,只要他在场,说案情的时候基本上都会下意识捎上他。
穆阳目光扫过监控,道:“崔警官,劳烦你把路线标出来,交叉对比,我怀疑他们是要在不同休息站下车,然后设法汇合。”
两人说话间,余乐乐已经奔了出去。
整个刑侦差不多都出动去了七宝村,只剩下看家的几个实习警,还有余乐乐和另一个才调动工作过来的女警尹冬。
余乐乐和尹冬俩人一合计,这事她们做不了,干脆又报给了郭局。
郭正义老同志一听,长叹一声,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虽然这葫芦可能都还按不下去。
市局同僚火烧眉毛的时候,陈江河就快放火烧山了。
可惜被一瓢大雨浇灭了这把尚未燃起来的“火”。
“没有!”
“这边也没有!”
“陈副,东边没有!”
陈江河手里战术手电的光倏地一转,指向树木密集那一片,“搜了没?”
“刚派人下去,”雷鸣从旁边踩着两脚泥跑过来,“哥,雨势太大,赵大军会不会取消交易?”
“不会,”陈江河透过雨幕看一眼如同蛰伏的怪兽般的山影,“雨大风急,他求之不得。”
他抬手看了眼时间,九点零八分,距离交易时间还有3小时52分。然而地毯式搜查了七宝村和附近山林后,他们仍然一无所获。
赵大军,究竟会隐藏在哪儿?
正想着,侧面山坡下传来一声惊呼——
“快,有发现!”
陈江河猛地回神,提步向下冲的同时被枝头不堪重负坠下来的一泼冷雨浇在脑袋顶,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藏人的地方在半山腰上,一个不算深的山洞。
洞口很隐蔽,只够一个成年人爬进爬出,洞外是密匝匝的树木,如果不仔细看,就会把这个洞忽略过去。
“我刚崴了下脚,没想到还他妈崴个正着!”分局一个矮胖胖的同事,刮了下鞋底的泥,冲着洞口抬抬下巴,“这里面有两件衣裳,还有吃剩的面包和矿泉水瓶,看着就是这一两天的……要不先叫技术队同事上来?”
陈江河探身进去,扫视了一圈,又退出来,对步话机道:“叫技术队上来,再来个法医,带上勘验箱。”
雷鸣打起手电,跟着往里扫了眼,没看出什么来,便问:“咋的了?为啥叫法医?”
陈江河面色微沉,“里面有血迹。”
他话音未落,头顶忽然一道闪电劈下,紧接着是震耳的雷声直切入林中——
密树如同窃窃私语的重重鬼影,一闪即逝的电光映亮了雷鸣冻得苍白的面容。
作者有话要说: 掩义隐贼,好行凶慝——出自《史记》
第一次尝试写双线,但愿能稳住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