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Decem

27、第 27 章

　　市局食堂，陈江河和穆阳面对面坐着，穆阳的餐盘里堆着一大坨鱼香肉丝。
　　“你说姓曹的是不是故意针对我？”陈江河啃了口食堂刚出锅的大号肉包子，鼓着腮帮子道。
　　“没觉得。”穆阳兴趣缺缺地用筷子戳着那一坨原料难辨的菜。
　　“不爱吃？”刚被从临时指挥部拎出来，蔫头耷脑的陈江河看了眼穆阳，摸出手机来，在屏幕一通点，刷刷摁完了，才抬头，“真是挑嘴。”
　　穆阳不置可否，心说鱼香肉丝又不是我选的。

　　两人皆食欲不振，穆阳还要回办公室把正式验伤报告赶出来，陈江河则要带队配合禁毒去拿下盛隆一干人等，同时准备突击审讯，从冯晓雪列在名单上的嫌疑人里把真正杀死伍长昊的凶手揪出来。

　　猎鹰行动即将开始，市局五楼整个一层都透着股肃杀之气。

　　法医室还是老样子，一派和谐气氛。
　　窗外暮色四合，董大力抬手看了眼表，一拍隔壁的徐麟脑壳，“走不走？下班了亲。”
　　“走走，还俩字，写完就走——啊，蛛网膜下腔出血，好了，走你。”鼠标啪啪两下关了电脑，徐麟站起来扫一眼穆阳后脑勺，“小穆你还忙活那验伤报告呢？”
　　穆阳回头一笑，“是，恐怕要加个班。”

　　张扬甩手刷扔过来一袋速溶咖啡，“哥给你加点油。”
　　穆阳接了，双手一拱，“多谢。”

　　南山照旧一脸冷相，自顾自收拾好东西，经过穆阳时在他桌面上轻轻一扣，“既然你不走，那帮我把这趟出差去常安那碎尸案的资料整下吧——就在我桌上。”
　　已经走到门口的董大力一把勾住南山的脖子，“诶我说你小子，会使唤人了是吧？来，哥教你重新做人——小穆，甭理他，就搁他桌上让他自己啃。”

　　穆阳笑笑，没说话，目送他的四位同事鱼贯而出，然后关了电脑上被他自己故意删减的验伤报告副本。
　　他打开已经完成的冯晓雪验伤报告，打印出来放在桌角，起身去南山的位置拿碎尸案资料。

　　同一时间，余乐乐颠儿颠儿从楼下提着饭跑上来，进了刑侦队的门，喊一声：“师哥，饭是不是送法医室去？”
　　陈江河抬眼一看，点头，“快去，一会儿凉了。”
　　余乐乐“哦”一声，快步走了。

　　拎着袋子，余警花不断感慨，有钱就是好啊，外卖都叫的是松沅楼，不像他们天天的，一加班就跟小花快餐为伍，被地沟油喂养成了黑大壮。

　　余乐乐拎着两大包来敲门，穆阳像被埋在故纸堆的莘莘学子，从山一样的书堆里站起身来。
　　“师哥让我拿来的，说你晚饭没好好吃，怕你半夜饿的挠墙，”余乐乐一笑，“他的原话，可别打我。”
　　穆阳莞尔，把饭接过去随手放在门口搁饮水机的桌旁，“你们要通宵？”
　　“我和糖儿怕是逃不过了，师哥他们一会儿就能走。”余乐乐说，“那穆哥你先忙，我回了，卷宗都还没整完。”

　　穆阳点点头，道了谢，把饭盒拎回自己位置上。

　　陈江河什么时候叫的外卖？穆阳支着额角想了一瞬，大概是在食堂时候，那会儿他正对着鱼香肉丝发愁。
　　手机在桌上“噗”地震了下，打断了穆阳的思考，他拿起来一看，是“荡漾”发过来的。
　　-他家鱼香肉丝是经典菜，尝尝。
　　这人……
　　穆阳一时无语，回他了一个柴犬生无可恋.jpg。

　　对面人不为所动，甚至还对着柴犬毛茸茸的脸傻乐了两秒。
　　-等我下班，你一个人不安全。
　　穆阳大大地喷出一口气，憋的胸口疼，正打算要怼他，却发现手快了脑子一步，回道：“知道了。”

　　叹气，穆阳解开了外卖裹得严实的塑料袋，同时把摊了满桌的参考书和从南山桌上拿来的零散资料往一旁推了推。
　　穆阳隐约觉得南山是有意的。
　　他在走廊向邹健康拐弯抹角询问与肢解、碎尸、强/奸这些关键字有关联的案件时，南山正巧从旁经过。
　　可他是什么用意呢？穆阳一时理不出思路。

　　穆阳吃完饭，放下筷子时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配着菜吃了一整份米饭，并且面前的三盒菜也所剩无几了。
　　平时哪怕在松沅楼店里吃新鲜的，他也吃不下这么多。
　　果然是这阵子太累，饭量都跟着拔高了。

　　陈江河安排好了唐一天和余乐乐几个小崽子后，从五楼转上六层，自一片光明踏入了黑暗——整条走廊只有尽头一间办公室还亮着灯。
　　陈江河不自觉地翘起嘴角，脑子里飘过穆阳在他们班里埋头苦干的身影，那时候穆小阳还真是用功，陈江河想，怪不得大学时候依然是学生会主席。
　　他到底对学生会有什么执念？是喜欢周一代表全校发表讲话，还是喜欢戴着红袖箍满学校查卫生？

　　穆阳刚出门要去倒泡老了的茶根，迎面碰上从幽暗里迈着大步走来的陈江河，一时怔忡，忽然想起十多年前，纪律抽查时候揪出来的那几个偷摸抽烟的“坏孩子”。当时陈江河也是一脸不屑，带着一串小弟从黑黢黢的走廊里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走出来。

　　穆阳在门口停了停，声音回荡在走廊里，“进屋等我，马上能走了。”
　　陈江河回过神，应了声，顺手开了洗手间附近的灯，转身进了办公室。

　　穆阳桌上倒扣着一本《现场重建概论》，下面压着几张血淋淋的现场照片。
　　陈江河把照片抽出来，上面是肢解过又重新拼凑的一具女性尸体，血色红的刺目，激起对行凶者强烈的愤恨。
　　他看这个干什么？
　　听着门外哗啦啦的水声，手里的照片让陈江河想起四年前他经手的第一起大案。也就是那个案子，让他们分局刑侦大队出了大岔子，他师父脱下制服，他去了西三里派出所。

　　“那是南哥在常安的案子，那边人手不够，他和徐麟被临时借去帮忙。”穆阳手上沾着水珠，他从桌侧抽了张面纸出来慢条斯理擦干手，“可以走了。”

　　常安是京港下辖县级市，刑侦和法医水平离作为省会的京港市有一定差距，所以在遇上较复杂的案情时，市局法医室就会调人过去临时帮忙，顺便指导工作，算是共同进步。

　　穆阳从他手里抽走照片，塞回了档案袋，顺手把文件夹一合，一把抱起放回了南山桌面上，转身时，他瞥见眼南山自己分析、并不打算上交的“案情梳理”，其中一句话毫无预兆地落入穆阳眼中——
　　手法干脆老练，推测并非首次犯案。

　　穆阳伸手掐掐眉心，疲惫感如潮水般翻涌而来。

　　“没有结尾的故事不是好故事，”陈江河抓起桌上穆阳的手机，另只手抛着自己的车钥匙，“930案的结尾，你听不听了？”
　　穆阳回过神，微微怔了下脑子里才转过筋知道他在说什么。

　　“不是还没抓着嫌疑人？”
　　“嫌疑人是最后一步，不出意外，就在抛尸那几个人中，”陈江河点开手机闪光灯照着脚下的路，“节能环保也不至于把楼道搞得跟防空洞似的吧，你们这层什么毛病？”
　　“这边……我记得有块砖坏了。”穆阳拉了把陈江河拿手机的手腕，一触即放，陈江河却被抓的心痒痒，正想调侃一句，却被穆阳打断，“你要讲什么结尾？”

　　“哦，”陈江河轻轻嗓子，正经起来，“还记得雷子说伍长昊买了支一模一样的手机吗？”
　　穆阳点头，“怎么了？”
　　“那支手机是伍长昊买来等着被黄兴偷走的，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黄兴迟迟没动手，反而被冯晓雪率先骗上了14号楼天台。”陈江河嗓音好听，让穆阳联想到优质大提琴的琴音，“伍长昊做好了准备，把每一步都计算好了，却唯独算漏了冯晓雪。”
　　“长达两年的接触里，伍长昊策反了她。和伍长昊恰恰相反，冯晓雪甘愿冒险并不是为了追求公平公义，所以她始终比伍长昊少了点清醒和理智。伍长昊后知后觉，应该是在接到冯晓雪的电话之后想通了一切，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建立了如何把自己入罪的完整证据链，甚至还在黄兴的衣物上欲盖弥彰地刷上了一点唇膏。可惜，并不存在完美犯罪。”
　　“冯晓雪笔记本里的‘疯狂乱码’被她自己重新排列组合，揭露了一部分赵和鸣的犯罪事实，为猎鹰行动后的公诉提供了更多证据。”

　　出了电梯，他慢悠悠呼了口气，“行动结束后有伍长昊的追悼会，去吗？”

　　这种感觉比较奇异，一个几乎素未谋面的人，隐秘的身份几经变化，最终从嫌疑人变成同侪，为他的死更蒙上一层悲戚。
　　穆阳想起那个燥热的午后，他站在一辆簇新的SUV旁，面容清癯的年轻人问：“先生想看什么车？”
　　谨慎有礼，就像初出茅庐的大学生。
　　转瞬间，就物非人也非了。

　　“去。”穆阳点点头，拉开车门坐上，顺便捻了下指尖沾的土，“陈江河，这车真的该洗了。”
　　陈江河边叼着烟边嘟囔着坐上驾驶座，“洗……洗洗洗，你个洁癖。”
　　穆阳没理他，吃饱了开始犯困。
　　陈江河余光里瞥见，笑了声，“睡吧大少爷，我啊，就是柴可夫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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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刚获悉有章节被锁，纳闷到秃头……目前应该解开了
如果再碰到被锁的，小可爱们不要犹豫一定喊我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