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Decem

23、第 23 章

　　半个多小时后，两辆车前后开进旧车市场。陈江河的牧马人脑袋上顶着警灯，跟在雷鸣的警车后，停在泰兴车厂外。陈江河熄了火，坐在驾驶座上没动弹，隔着贴膜的玻璃，看雷鸣和小刘进门拷了二饼塞进了前面的警车。

　　元泰站在车厂门口缓缓喷出一口烟，目光直勾勾盯着陈江河的方向，嘴角噙着阴鸷的笑。在陈江河和雷鸣倒车的时候，扔掉手里的烟头，用脚尖狠狠碾碎了。
　　在那一瞬间，陈江河蓦地想起半个月前，元泰对他说的——这波水就甭趟了，深着呢，容易没过你这脑瓜顶儿。
　　当时他不以为意，以为元泰是上了岁数拼不动了，对他嘴里叫骂的“南方佬”有畏惧，才会不断出言暗示，让他这个“小崽子”远离那滩浑水。
　　现在么，陈江河叼着烟一笑，伪装的皮一掉，算正面杠上了。

　　元泰和陈江河老爹的关系还得从二十年前他老爹还没下海时候算起，那会儿西三里差不多还是个城中村，他老爹还干着公职，搞拆迁建设时候没少和地头蛇们打交道。一来二去的，他老爹就和元泰混熟了，彼此进一步退一步的，总算是把旧车市场那一块抹得表面上锃亮，没在拆迁的事上闹出幺蛾子。
　　后来陈江河老爹下海讨生活，早年和元泰走得还算近，但等他老爹真正在生意场上立住了，元泰便渐渐和他少来往了，只维持着见面三分情的那一层薄薄的交情。

　　为什么呢？总不会是反其道而行，非要和“苟富贵勿相忘”反着来吧？
　　陈江河想了想，摸出手机来拨了他老爹的号码。

　　市局法医室。
　　穆阳总算见到了出差未归的余下四位同僚——如果不是这四位集体出差，那也轮不到穆阳一个新入职立马出现场当主力。
　　同事们都挺面善，三言两语就熟悉了，午餐时候在饭桌上聊起碎尸案，一个个说得起劲，其中一位姓董，叫董大力的还跟穆阳讲了有次聚餐帮郭局取鱼刺，结果郭局整一天都没再吃一口东西的故事。

　　董大力手指在桌面上咚地一敲，“瞧见没，咱们这叫神之右手，郭局都怕。”
　　“当时他们刑侦的小孩正看盗墓小说，非说郭局要感染了尸毒了……”旁边年轻一点的徐麟笑得东倒西歪，“我跟你说小穆，咱们法医队可好玩了，你来对了。”
　　“呸，你少捡好听的说。不知道咱们法医苦啊，找媳妇难啊，小穆，你说你这么一个五好青年干啥非得主动跳火坑，哥替你委屈。”张扬敲了徐麟饭盆一筷子，“你看你徐哥，打光棍到现在，快40的人了，哎……”
　　徐麟：“哪壶不开提哪壶，来，决斗吧。”
　　沉默半晌的南山横眉冷对三个话痨，“吃不吃饭了，不吃上楼做报告去。”
　　董大力一撇嘴，悄悄附在穆阳耳边说：“看，这就是给憋得。”

　　穆阳莞尔，用筷子拨了拨自己盘里的鱼香肉丝，盘子里糊成一团的菜难以分辨原料，甜味盖过咸香，只闻闻就让人没食欲。
　　一抬眼，正看见陈江河和唐一天边说话边进门。陈江河几乎在第一时间捕捉到穆阳的视线，倏地抬头回看过来，眼底的漠然瞬间被冲淡了，还趁大伙不注意给穆阳来了个飞吻。
　　穆阳：“……”好端端怎么突然骚气起来了。

　　“吃完没，吃完回去写报告，”董大力吃饭快，三两下就解决了盘子里的两菜一饭，“小穆你脸怎么这么红？不舒服？”
　　徐麟抬头看了眼，“这几天一个人顶四个人班连轴转累着了吧？这得怪老邹。”
　　穆阳：“……”
　　办公室里无端背锅的邹健康：“……阿嚏！”哪个小混蛋又念我！

　　陈江河和唐一天打上饭，唐一天边走边狐疑地劈了眼隔壁法医队那桌，“师哥，你刚才是不是……”
　　“什么？”师哥阴恻恻的目光投过来。
　　“没有，”唐一天立马眼观鼻鼻观心，“我眼花。”

　　陈江河心情并不多美妙，顺手撩一把穆阳纯粹就是闲得慌，脑子抽筋想看一本正经的穆法医有多大反应，哪知道穆阳不愧是被人从小表白到大的人，果然一点动静都没，并且还对他面前一看就极难吃的那一坨东西表现出了兴趣。
　　——难道他身为市局刑侦支队新晋门面还不如那坨鱼香肉丝好看？

　　陈江河这一顿饭吃得都不大舒爽，就连唐一天说起案情也没大走心地听了一通。

　　孙磬这个人并不像他的大名那么扛得住，坐在审讯室里，被审讯员稍微用了点技巧一套话，就把受命于元泰的事抖了个干净。

　　“领导，领导我真是啥也不知道，泰哥就是给我来了个电话，说让我跑趟腿，谁……谁他妈能想到是、是干那个。”孙磬撇着嘴，锃亮的脑门上冒出一层冷汗，“不过我到的时候人已经装麻袋了，也没、没看见啥。”
　　审讯员抬头看他一眼，“知不知道是谁杀了伍长昊？”
　　“不知道，真不知道，”孙磬摇头如拨浪鼓，“我连门都没进，就让牛三给推出来了。”
　　“是盛隆二手车的牛三吗？”
　　孙磬点头，“是，就是他。他老板赵和鸣和泰哥是过命交情，也就是大面儿上看着有点生意上的明争暗斗，其实好多单子都是重叠的。”
　　审讯员在笔录上飞快记录，“详细说。”
　　“前些年吧，这我也是听说，我才跟着泰哥没几年。前些年，泰哥还倒腾点车，后来赵老板盘下那几家店之后，我们主要就干汽修这块儿了。一般盛隆那边收来的车都送我们这儿捯饬捯饬，弄好了再搁他们店里出手。”

　　监控室里，曹越掐灭了手里的烟，转头看陈江河，“你半个月前在旧车市场接触过这个孙磬，怎么看？”
　　“胆小，油滑，知道怎么规避风险，把自己利益最大化，”陈江河道，“在盛隆和元泰的事儿上，他的话应该可信。”

　　曹越默然点了下头，话音一转，又问：“你父亲和元泰是旧识，泰兴车厂这边，我看你还是回避下。”
　　陈江河看看他，“明白。”

　　审讯室里，孙磬几乎拖了哭腔——
　　“这位领导，你可一定得信我啊，我这顶多就是个跑腿的，再多的事他们也不让我知道，我能说的都说了，能从宽处置不？”
　　审讯员不为所动，“这要看你说的情况是否属实。”
　　“属实属实，肯定属实，”孙磬露出谄媚的笑来，“这些坏事都是泰哥他们干的，跟我真没一毛钱关系，我就是个碎催。”
　　“坏事都是别人干的？”审讯员冷笑一声，“你明知道杀人犯法，为什么不报警？事后还帮着处理抛尸车辆，你这就是知法犯法！”

　　“啪”的一声，笔录纸被摔在桌上，孙磬猛地一缩脖子，把怂逼二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没了是吧？没了那就这样。”
　　审讯员站起来，拔腿就要出门。

　　“诶领导，领导等等——”孙磬嚯一下就要站起来，后面俩人立马就摁住了他，给压回了椅子上。
　　“我、我……我不是，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隔壁监控室，陈江河手机唱起种太阳，被曹越瞪了一眼后，讪讪接起来。
　　“说。”
　　那边余乐乐声音疲惫，“哥，这冯晓雪醒了就寻死觅活的，非说是里面有人要害她，不得已才割腕的。”她顿了顿，“冯晓雪要求验伤，还非要咱们法医室的人去。”

　　“当时牛三他们俩把麻袋抬出来的时候，我从门缝里还瞥见一个人，叫……叫啥来着，哦对，就是黄毛那媳妇，晓雪！”

　　陈江河倏地回头，视线落在孙磬脸上，“你安抚住冯晓雪，告诉她我们一个小时后到。”

　　陈江河挂了电话，曹越在旁边一挑眉，“我发现这帮小崽子挺有意思，你一来就干脆把他们队长当透明人了，怎么，要谋权篡位了？”
　　陈江河目光冷下来，压低了声音，“曹越，四年前的事还没完，你少他妈往我头上泼脏水，谋权篡位？也不看看你手里才多大的权！”

　　曹越神色淡淡的，从诘问到被骂，自始至终都没任何反应，陈江河一愣，什么意思？挑事玩儿？

　　“四年前的事，会水落石出的。”

　　陈江河出门前，曹越不疼不痒地扔下了这么一句话。
　　去法医队的路上，陈江河想，难不成姓曹的只是为了激他把那根刺亮出来？
　　……脑子有病吗？

　　到了法医室门口，陈江河又发散思维想起来中午那坨鱼香肉丝，顿时不爽，推门进去，看见埋头干活的穆阳脑瓜顶。

　　“穆法医。”
　　“嗯？”
　　穆阳抬头，看见一张便秘脸。

　　“跟我出外勤。”
　　说完，炫酷地出了门。
　　穆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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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陈江河：傲娇一时爽（……）
PS，请问大嘎能看到13、14章么？仿佛页面有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