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Decem

22、第 22 章

　　陈江河在疑虑之余还生出一丝诡异的骄傲，目光在穆阳后脑勺上转了好几圈，才恋恋不舍地转开，继续翻看冯晓雪的笔记本。

　　冯晓雪是个有条理的人，算不上有大智慧，但肯定不是蠢人。她的笔记本里记着收入、支出，条分缕析，每一笔都安排得明明白白。除去还债的部分，余下的生活费被她分成三份，一份给赌鬼老爹、一份给冯晓军，还有一份是她自己的。
　　在笔记本前三分之二的记录里，可以看出冯晓雪的支出计划几乎详细到每一分钱。在她单独划分出的“账本”那一项里，实际花费和她的计划花费基本是一致的，偶尔还能俭省出十几二十块。后三分一相较之下潦草许多，但大体也是一目了然的。

　　种种迹象都表明，冯晓雪不符合杀死伍长昊凶手的特征。

　　除此之外，她的笔记本上还有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日记体”，如同醉酒后的疯话，让人乍看之下不甚明白，仔细读过更是满头雾水。
　　陈江河合上笔记本，看来这些难以解读的外星语言只能等冯晓雪醒来自行解答了。

　　现场看似杂乱无章，血迹喷得满墙满地，实际上在这种现场中反而能够梳理出更多的线索和细节。乱中就会出错，就会留下一些足够暴露真相的蛛丝马迹。

　　现勘过程比想象中快，一个小时后，法医队结束了取样，痕检和拍照也基本结束。
　　“小陈啊，要没什么别的要求我就带人先回了，加紧给你们出个结果……起码血液化验先出来。”邹健康摘了鞋套，站在门外，对里面的陈江河摆了下手。
　　说完又看一眼穆阳，“小穆就回去休息，这几天连轴转够呛吧？”邹胖子一笑，眼睛成了两条弯弯的缝，“睡饱了再过来接班，你刚入职，先适应一个月。”

　　穆阳连忙道了谢，目送邹健康带着小吕几人下楼，这才转回屋里。
　　“那我先……”
　　“没有先，你跟我一块走。”陈江河打断他，“车上睡一路了，还困呢？”

　　雷鸣刚盖上证物箱就听见他江哥飚出这么一句，转头搭腔道：“人穆法医一看就是搞技术出身，作息规律的人，体力能和你比么，壮的牛似的。”
　　陈江河瞥他一眼，“你小子翅膀硬了是吧，来给你腾地方，站起来飞一圈？”

　　雷鸣一缩脖子，小声嘀咕，“要不你注孤生预订呢。”

　　“……”穆阳一脸的无奈，但沉重得不断下压的眼皮让他连话也懒得多说，当下找了个干净地儿坐下来，等着陈江河和雷鸣收尾。
　　正昏沉欲睡时，忽然“啪”一声犹如惊雷在耳边乍响。

　　穆阳一个激灵就清醒了，顺着声音来源看过去，发现是雷鸣不小心把冯晓雪的台历碰到了地上。
　　陈江河立刻瞪住雷鸣，“瞧看把穆法医吓得！”
　　雷鸣：“……”委屈巴巴。

　　雷鸣弯腰去捡台历，台历在他手里一歪，哗啦一声响，里面的东西落在了地上，是串普通的钥匙，钥匙圈上面还栓了个竖着大拇指的海绵宝宝。

　　“钥匙干嘛放台历里。”雷鸣嘟囔了句，就要把钥匙重新塞回去摆到原处。

　　“等等！”
　　陈江河一把把钥匙拿过来，转身走到洞开的防盗门前，把钥匙挨个插进钥匙孔试了一遍。结果不是太大就是太小，要么就是插得进去转不动，总之没有一把是能开门的。

　　正在看陈江河试钥匙的穆阳忽然发现其中一把异常眼熟，他嚯地站起来，紧走两步到了陈江河跟前，用纸巾垫在手里，说：“我看看。”
　　陈江河把钥匙放在纸巾上，穆阳隔着纸巾拨了下，把其中那把钥匙头是淡蓝色透明塑料的给拨了出来，看清上面的印花后，他轻轻“啧”了声。
　　“怎么？”
　　穆阳抬起头，“你们恐怕还得去找一趟冯晓军。”

　　“这把钥匙是大学城综合图书馆储物柜的。学生凭学生证可以租用图书馆的一个储物柜，我读书时候大概是10块钱一个月。储物柜方便常去自习室的学生存放个人物品，有不少学生都会租用。图书馆不对外开放，所以能租到储物柜的只有在大学城就读的学生。”

　　陈江河这天晚上睡下前，脑海里一直盘旋着穆阳这句话。
　　并不是他的话本身有什么问题，而是随着简单的介绍，陈江河产生了更多不能解释的疑问。
　　——冯晓雪藏匿了对她来说足够保住冯晓军的东西，那冯晓军知情？冯晓雪自杀的真正理由是什么？她笔记本上犹如乱码的文字究竟是单纯发泄情绪，还是暗藏别的玄机？黄兴、伍长昊、冯晓雪三人在表面之下究竟还有怎样的牵扯？
　　一无所知。

　　同一时间，穆阳平躺在和陈江河隔了四道墙的床上，盯着天花板在想另外一件和案情毫不沾边的事——
　　他在科室登录内网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权限调看旧档的，他除了能查看手上处理的案件和一些不重要的委托或个案，其余的都需要打报告让邹健康签字，再报局领导。
　　这样一来，除非他能接触上当年验尸的法医或者经手刑警，否则他就只能等。可四年的等待差不多已经熬干了他的耐心，不能等了。
　　不能等了，穆阳想。

　　第二天一早，穆阳在一阵哐哐的砸门声中惊醒。
　　他裹着被子缓了两秒，这才找回了对手脚的控制权，顶着睡乱的头发去开门。

　　门外，陈江河拎着两大包早点，很不拿自己当外人地从门缝挤进来，瞎了一样当没看见穆阳黑沉沉的脸色。
　　“肉包、煎饼、油条，豆浆和粥，吃哪个？”陈江河熟门熟路往沙发上一坐，“别戳着啊，赶紧洗脸去，七点一刻了，麻溜儿填两口上班去了。”

　　穆阳机器人一样咔咔转过身，低垂着眼皮盯着桌上飘香的早点，一字一顿说：“陈江河，我说没说过——明早、别来、敲门、喊我？”
　　陈江河抠抠脑门，哈哈两声，“忘了。”
　　穆阳挂着一脸残念，同手同脚地挪进了洗手间，五分钟后，清爽利落的穆法医重新回到了陈江河的视线里。

　　“吃。”陈江河把肉包子和煎饼推过去，“你太瘦，多吃点，要不回头忙起来多出几次现场你非倒下不可。”
　　穆阳把豆浆拎过来，摇头，“刚起，没胃口。”

　　“娇气，”陈江河边嫌弃边把包子重新系好，“拿着路上吃。”
　　穆阳不知道他是怎么把娇气和自己挂上钩的，但争辩这些有的没的未免浪费唇舌，当即点点头，顺手抓了钥匙和门禁卡，“走吧。”

　　环路上依然堵得像锅搅不开的稠粥。
　　穆阳低头看了眼陈江河方才递过来的手机，说：“DNA对比出来了，是伍长昊的血迹，可以确认冯晓雪家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雷鸣说已经在排查监控了，对比三盘山那边的路网监控，应该能找到抛尸车辆。”

　　穆阳把手机倒扣在腿上，拿起旁边的煎饼咬了口，细嚼慢咽地吃了小半块，才说：“就算找到了可疑车辆，也有可能是□□。用来抛尸的车肯定会选择最普通的品牌和颜色，靠这个锁定疑犯范围似乎……”
　　“不是不可能，”陈江河声音微沉，“路网、安防，监控几乎遍布各个交通点，只要抛尸的人稍有错漏，就会被拍下来。除此之外，对方还是大意了，他们搜查过冯晓雪家，甚至擦掉里屋里可能存在的指纹、鞋印，但他们忽视了……或者说，根本没把台历里的钥匙当回事。”

　　穆阳捏了下鼻梁，止不住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又低头啃了几口煎饼，想起什么似的，问：“要去大学城找冯晓军吗？”
　　“不了，我让唐一天去了。”陈江河偏头看他一眼，“你抓紧吃，一会儿凉了对胃不好。”
　　对于陈警官在热血干探和碎嘴老妈子之间无缝切换这种技能，穆阳深表敬佩，于是专心致志地啃煎饼，直到市局楼下都没再跑神。

　　陈江河和穆阳踩着八点半整进了市局大门，没想到迎面撞上了出门的郭局。

　　郭局伸手隔空点点陈江河，“你小子，就不知道早起十分钟，整天着急忙慌的，跟狗咬屁股一样。”
　　陈江河咧嘴嘿嘿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坚强模样。
　　“懒得说你，开会去了。”郭局瞥他一眼，背起手大步流星出了市局大门。

　　穆阳好奇地向后打量一番，视线又转回来，“你不是刚调到市局来没几天？”
　　怎么好像和领导像认识了几十年？

　　陈江河神秘兮兮地凑过来，“你猜？”
　　“……我上楼了。”穆阳作势就要去摁电梯。

　　“诶，这么不禁逗呢，告诉你告诉你，”陈江河贴在他耳边，说出来的话全是气声，“郭局是我爸发小。”
　　热乎乎的气息喷在耳朵尖上，穆阳不动声色地稍稍后撤一步，“哦，是么。”
　　陈江河直起身，伸手摁下电梯，“不过我也没捞着什么特殊优待，亏了。”

　　他这么一说，穆阳忽然想到，陈江河似乎在刑侦口很熟悉，看他在市局如鱼得水，全然没有到了新环境的陌生感。
　　也许……

　　“江哥？”雷鸣的声音从楼梯那边传过来，“得，你老人家也别上楼了，咱一块儿去趟旧车市场吧。”
　　陈江河一皱眉，“有线索了？”
　　“三盘山附近省道路网监控拍到一个人从可疑车辆下来在路边放水，东张西望时候正好抓着了正脸。图像比对结果出来了，这人有案底，叫……”雷鸣低头看了眼，“哦，叫孙磬。”
　　“据说江湖上还有个绰号，叫孙二饼。”

　　二饼！
　　陈江河的脸色在一瞬间难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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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穆阳：起床气了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