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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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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阳在车上睡着了。
陈江河由衷佩服他这种捡个空子就能睡的本事,他这几天熬得整个人都快秃噜皮了,谁知道越熬越精神,哈欠连天却睡不了整一个小时就得醒。
眨巴眨巴干得要爆血管的眼睛,总算在一排小店面里找着那家城南老字号。
陈江河把车顺着停在路边,熄火下车,关门时候拉着把手把门悄没声贴了回去,结果摸了两手黄泥。
拍掉手上泥灰,陈江河径直走到老字号的外卖窗口前,“来四个烧饼夹牛肉,再给切三斤。”想想又补了句,“有俩别放香菜葱。”
穆阳那个事儿逼中的战斗机,九成九不吃香菜葱——电视里都这么演。
陈江河得意地望了眼停在路边的泥猴车,自我感觉挺良好。
运气不错,牛肉和烧饼都是刚出锅的,拿着直烫手。
陈江河饿的两眼放绿光,三下五除二剥开了其中一个塑料袋,吭吭几口把烧饼啃了,等走回车边,一个烧饼夹牛肉已经下肚了。
嗓子□□烧饼划拉得简直要断气,他上了车二话不说赶紧干了半瓶矿泉水,顺了气,把烧饼和三斤牛肉往穆阳手边推了推,
穆阳是在一股浓厚的酱肉香里醒来的。
手背传递过来的热量让他彻底清醒,动了动手指,摸着一块烧饼。
开车的陈江河余光里瞥见旁边人动静,轻咳了声,“那什么,路边随便买的,将就吃吧。后座有矿泉水,自己拿。”
穆阳睡眼惺忪地把袋子提到眼前,借着窗外路灯扫了眼透明塑料袋上印的绿字——徐记酱牛肉。
“回去的路不经过徐记吧?”穆阳揭开塑料袋,扫了眼陈江河,“专门绕路了?”
“不绕,顺路,”陈江河目不斜视,“方向盘在我手里,我爱怎么走怎么走。”
行行行,你最厉害。
穆阳低头吃饼,咬了两口,发现里面只有孤零零的肉,连葱和香菜的影儿都没有,便问:“他们家改配方了?”
“什么?”
“以前不是还放点葱花香菜,秘制酱的?”
陈江河:“……你吃葱?吃香菜?”
穆阳皱着眉,咽下去一口干烧饼,“为什么不吃?”
因为你看上去是事儿逼之王啊。
陈江河肩背塌下来叹气,判断失误了。
“我不吃熟过头的香蕉,不吃刺不整齐的鱼,不吃蒜——生或熟都拒绝,不吃动物内脏,尤其大肠,不吃动物的脚,大概就这些,没什么太特别的。”
陈江河又直起脊梁,判断的果然没错!
“你对伍长昊的看法有变化。”穆阳突然话音一转,“为什么?”
陈江河正下意识默背食谱黑名单,冷不丁被穆阳一问,嘴巴倒是比脑子反应还快,“不为什么。”
那就是另有内情了。
“你的手机漏音,雷鸣嗓门大,我差不多都听见了。”穆阳道,“跟踪我的人比樊虎个头高,反应敏捷,如果说是伍长昊,体貌特征更对的上。他跟踪我只有一种可能,黄兴坠楼后他留在围观人群里,听见了我和你的对话,他想知道我作为目击者有没有看到他的脸——在确定我没有更确凿的证据后,他放弃了跟踪。而恰好,樊虎也在进行同一件事,所以伍长昊的行为就被轻易掩盖了。”
陈江河倏地皱眉,“这只是假设。”
“你不能有预设的判断,它会影响你破案的逻辑。”穆阳说话的语速依然不紧不慢,让陈江河几乎嗅到了公大那枚德高望重老教授的气息。
陈江河吐了口气,“整个推断还是缺一个直接证据和杀人动机。”
“在现代社会几乎不存在完美犯罪,”穆阳道,“哪怕被害者和施害者都已经不能开口。”
穆阳话音落下,车内恢复了只闻呼吸声的静默。性能良好的车平稳地拐出主路,按照导航指示,在穿过一条斜街后,转进了一个车辆塞满通道的老小区。
陈江河猛踩油门把车轰上了人行道,抬眼一扫面前灯火通明的七层老楼,说:“到了。”
在陈江河和穆阳下车的同一时间,雷鸣也打了电话过来。
“哥到哪了?”
“楼下。”
“赶巧了,我和小刘刚上来。”雷鸣那边喘了口粗气,“还有片区俩兄弟——刚有邻居报了警,说怀疑有人入室盗窃,就冯晓雪她家,你说巧不巧?嘿,真他妈邪性。”
陈江河这次干脆摁的免提,雷鸣嗷嗷的大嗓门一字不差的落在穆阳耳朵里,他和陈江河对视一眼,瞬间在彼此脸上捕捉到同一信息——
入室盗窃必然不是巧合!
“进门注意别破坏现场,我和穆法医这就上来。”
两人跑到一半,陈江河忽然又想起来什么,连忙给雷鸣打回去,“通知痕检没?”
“通知了,在路上。” 雷鸣那边声音微沉,“邹主任他们也一块来。哥,这儿极有可能是第一案发现场。”
陈江河脚下蓦地一顿,握着转手机转向穆阳,“知道了。”
他的面色在那一两秒内变了几变,疑惑、懊恼、愤怒、挫败,争先恐后地从他被血丝网住的眼中闪过,须臾后归于平静。
穆阳不解的看着他,陈江河面沉如水,“整个刑侦支队都有可能被犯罪分子给耍了。”
微凉的秋夜,突兀的一句话蓦地激起人一身白毛汗。
穆阳没追问,他目光放远了看向前面的9号楼,那栋楼3单元702室里应该会有他们要的答案。
702室里,雷鸣和小刘穿着鞋套勘察现场,片区民警主动留在了门外,以防居民上下楼往屋里探头探脑。
血腥气冲得人脑壳蹦蹦疼。
陈江河和穆阳一进门险些被那股闷了好几天的臭气熏翻,俩人皱着眉套上一次性手套,小口呼吸着,拨开碍事的门帘,踏进了一片狼藉的客厅。
屋子户型是标准一室一厅,带个卫生间和厨房。进门的客厅里码着一张沙发和一组立柜,沙发旁是颜色大小各不同的六个塑料箱,三个一组摞在一块儿。沙发对面摆着老式电视柜,那个在旧货市场都不一定能卖出50块的老电视歪倒在电视柜下,屏幕四分五裂。
如果不是被喷溅的血迹割裂了原有的布置,这个小屋还勉强称得上是温馨的。
“怎么样?”陈江河问。
“现场痕迹看,伍长昊是在这里,”穆阳向前挪了半步,“我站这个位置,挨了致命一刀。”他环视一圈,补充了句,“等DNA检测结果出来,基本就可以确认了。”
“冯晓雪应该是个生活极有条理和计划性的人——衣柜里衣物摆放按季节、颜色,甚至质地分门别类,日历上事无巨细地写着一天的安排……”穆阳收回目光,“从物品摆放位置看,她应该有轻度强迫症。”
“不止强迫症,可能还有尖端恐惧症。”陈江河从打开的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剪刀头上缠着白色医用胶布,导致剪刀两片刀刃无法正常合拢。
“江哥,找着凶器了!”
雷鸣蹬蹬从厨房里奔出来,手里胶袋中装着一把沾血的尖头多用刀。
“受害人手机、证件也都在!”
小刘紧随其后,从卧室里钻出来,拿着沁满血的手机、身份证。
“手机还有电。”小刘道。
陈江河面色彻底暗下来,这简直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雷鸣拎着刀,茫然地看了眼穆阳,又看了眼陈江河,“如果这儿是第一案发现场,那冯晓雪的供述岂不是不攻自破了?”
“没那么简单。”陈江河不肯放过一丝细节似的开始一寸寸搜查,“冯晓雪那份自首供述本来就漏洞百出,并不足以取信。如果要钉死她,就需要一组完整的证据链。”他目光停留在客厅的冰箱上,话音一顿之后,上前拉开了冰箱门,“或许我们一开始的假设就是错的——在‘自首’这件事上,冯晓雪更大可能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主动受害者’。”
冰箱里,有塑料饭盒装好的红烧牛肉和米饭,有五盒排成整齐一溜的牛奶,还有鸡蛋和新鲜蔬菜。从绿菜叶的失水程度粗略判断,购买时间不会超过三天。
“作为一个痛失男友,人生灰暗的姑娘,在打算要为男友报仇的前夕,对一日三餐倒还挺执着。”
话音没落,唐一天、邹健康几人已经呼噜噜从门外挤进来了。
……结果通通在门口驻了足。
不知道是谁在人堆后吸了口凉气。
“啧,没见过世面的小崽子们。”
套上鞋套的邹健康腆着圆滚滚的肚子拎着勘验箱进来,穆阳上去把东西一接,目光越过几颗脑袋,“小吕进来。”
被点了名的小吕顶着发麻的头皮从最后一排挤进来,穆阳看他一眼,“头一次?”
小吕点头,整张脸都紧绷着。
“你穆哥是有在巨人观面前依旧谈笑风生的人。”邹健康手搭在小吕肩上,稍用力一捏,“学着点吧,小子。”
邹健康的话迫使陈江河把目光从冯晓雪的笔记本上扯下来,落在半蹲在地上取样的穆阳后脑勺上。
作为一个新入职的人,他确实淡定过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更新拖到了今天,今天的争取还在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