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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大学城西侧小树林里,由被废弃石料搭成的假山下,陈江河、穆阳以及冯晓军一人捡了块大石头坐着,而陈江河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硬是把穆阳拽到自己这块稍平整的石头上,两人肩并肩挤着,四只眼睛齐齐盯着冯晓军。

      冯晓军别扭地调整了下坐姿,向后挪了几寸,增大了受力面积,坐得更稳当了些。

      陈江河没有绕圈子,直截了当问:“冯晓雪和黄兴的关系如何?”
      冯晓军并不想和这两个警察过多纠缠,因此也未多考虑,脱口道:“很一般。”
      陈江河默了一瞬,旁边的穆阳补上了一个看似不专业,但却依然能有作用的问题,“在你看来,冯晓雪会为了给黄兴报仇而去杀人吗?”

      冯晓军冷笑一声,“报仇?别开玩笑了,我姐根本就看不上那黄毛。”他停顿了下,“我姐读书时候成绩挺不错的,要不是……嗐,我家那些事你们警察也能查出来,我不想废话了。我姐在老家原来有个对象,挺老实本分一个人,都要谈婚论嫁了,结果那男的他妈死活不同意,俩人就黄了。我姐在京港换过几个男的,一个不如一个。”
      冯晓军脸上写满毫不掩饰的鄙夷,却不知道是对冯晓雪还是对他口中的“男的”。

      “冯晓雪在外有没有债务纠纷?”陈江河问。
      “这我哪知道!”冯晓军不自觉拔高了音调,随后像是意识到什么,耸起的肩又塌下来,“她很少说她在外面的事。”

      陈江河没说话,视线凝在他脸上,旁边的穆阳像是走神一样在手机屏幕上抠来抠去。
      冯晓军脑子飞速地运转着——现实迫使他必须在短短几秒内权衡出利弊,并把损害降到最低。
      冯晓军在现实面前缴械投降,心一横,给陈江河两人来了块猛料,“我姐通过黄毛认识了一个叫方琴的人,这人对我姐还算不错,挺罩着她的。方琴经常给我姐介绍私活,她手里宽裕了不少,把家里欠的债都还的七七八八了,每月还能多给我打点生活费。”他手撑在大腿两侧,身体向前倾着,眼底急切之色几要破壁而出,“跟钱有关的我就知道这些,具体的我问了我姐也从来没说过!”

      陈江河噙着笑,还是岿然不动,“多打点,是多少点儿?”
      “什么?”冯晓军像是脑子僵死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才说:“平时一两千,过节时候三五千吧。”
      他轻而快地说完了这一句,就像有洪水猛兽追在后面张着血盆大口要咬他似的。

      穆阳平静地看着冯晓军,有了初步的判断。
      同样的,在陈江河脑海中也描绘出一个基本事实。

      “你不感到奇怪吗?”陈江河逼视着冯晓军,“冯晓雪一个身无所长的姑娘,她要付房租要生活还要还债,刨除这种种必要花销,居然还有余钱给你打过来成倍的生活费——你就不感到好奇?不怕她的钱来路不明?还是说有钱花的滋味实在太好,你宁可假装自己是个眼盲的傻子,也不愿开口问一句,只怕问错了就再也没机会享受了?又或者……你是为了独善其身?明知道钱不干净,可只要你不过问,那么不管多脏都和你没关系,你只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傻白甜。”

      言语如刀,一下下剜得冯晓军脸色煞白。

      他攥紧的拳头打着颤,半天,嗓音嘶哑地低吼:“你少他妈扯淡!我没有!我不知道!”

      陈江河却不说话,又摸出一支烟来,叼在嘴里点燃了,沉默地盯着他。
      对面警察的目光像一柄利刃,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刺破他虚透了的外壳。冯晓军感觉心脏在胸腔里砰砰跳的厉害,脸上也火烧一样热腾腾的,他羞恼无比,仿佛被人当面甩了个大巴掌,而这种耻辱感在双方静默的这片刻里不断升级,已经驱使着他要冲上去给那警察一拳了。

      理智终究站在了制高点上,压住了冯晓军那股被邪火烧红的冲动。

      “那个叫方琴的女人不是好东西,你们查她,她指定也不会干净!”冯晓军豁地站起来,居高临下睨着陈江河,鼻孔一张一翕,“我姐不是坏人。”
      他也许想说的铿锵有力,可因为气息不匀,这仅剩的一句辩白听上去就像有气无力的狡辩,不具丝毫说服力。

      冯晓军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发现陈江河和穆阳都没来拦他,于是胆儿大了点,转过头狠声道:“以后别再来烦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陈江河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嘴角似有似无地翘着,看得冯晓军一愣。
      几秒钟后,冯晓军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发愣行为十分白痴,于是重重哼了声,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江河和穆阳还在坐在原地没动弹,按说已经询问完证人,他们可以撤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就是谁也不想动。
      星夜、秋风、树影,让人莫名其妙犯懒。

      陈江河递给穆阳一根烟,几乎是头碰头地帮他点了,气息一顿,慌忙坐直了,平稳了呼吸,才问道:“怎么看?”
      “冯晓军应该知道一些,但不多,还不足以让他提出切实的推测,所以才有‘方琴不是好人’这种说法。他过得相对压抑,要伪装出和周围同学有一样的成长背景,时刻不能露怯,懦弱、自卑、易怒,过分敏感的情绪,过强的自尊心——所以才被你三言两语就激怒了。”穆阳缓声道,“在我看来,没有再次询问的必要了。我们要从冯晓军口中验证的核心内容,已经得到了证实。”

      陈江河伸出两根手指,“两点,一,冯晓雪缺乏帮黄兴报仇的理由,她自述的杀人动机基本不成立,二,冯晓雪极有可能和地下赌窝有牵扯。走,咱们回医院去,她也许是揪出‘方琴’的突破口。”

      说着站了起来,迈开大步往树林外走,穆阳跟在他身后,低着头踢地上的小石块,“你是打算抢了禁毒的饭碗让人家一整队都没饭吃?”把前两天某人的话原封不动地扔回去,“陈警官,两起凶案都还没头绪,你不揪凶手了?”

      “这叫双线并行,两边同……日,你那俩大眼睛出气用的?”陈江河一把撑住被树根绊了个踉跄的穆阳,手掌隔着薄薄的衣料,抵在他精瘦的腰上,出乎意料的居然摸着了紧实有弹性的肌肉。
      陈江河:“……”
      “弱不禁风,你体测走后门过的吧。”尴尬地缩回手,陈江河捻了下手指,指尖似乎还蕴着一层温热。

      穆阳一脸纳闷,站直了跟在他后面——想不透他是从哪儿得出弱不禁风这个结论的?是不是跟他解释下自己师承?会不会显得挺刻意,显摆一样?

      算了,穆阳叹口气,陈江河这人看上去像是中了大男子主义的毒,毒入肌理骨髓,还是不要随便反驳他了。

      两人绕了一大圈,终于找到了围栏豁口,找着了车。陈江河这车出了次现场,又被雷鸣和唐一天开着出去了两趟,赶上雨天,整辆车像从泥坑里刨出来的,全车只有拉手能看出车身本色,其余地方全是黄泥。
      走到车旁,穆阳“啧”了声,“出市局的时候还没发现车成泥猴了。”
      对面陈江河默了一瞬,在穆阳以为他又要大放厥词的时候,他说了句:“明天刷车。”

      无敌铁金刚大概没油了。

      正要开门上车,陈江河的手机唱起“啦啦啦种太阳”,抽出来一看,是雷鸣。

      电话一通,雷鸣在那边迫不及待喊出声:“江哥,关键证据出来了!”
      陈江河微一蹙眉,“说。”
      “还记得你说让在14号楼挨家走访么?小刘他们在15层一户居民的可视门铃监控拍照里找着了伍长昊在黄兴坠楼前一小时的影像记录,视侦顺着这个线索往下找,又在安防监控里发现了他从案发现场离开的背影。奇怪的是,他当时像在跟踪穆法医——如果不是可视门铃里那张正脸,还不能确认那个背影就是伍长昊。这小子有一定反侦察能力,对西三里的监控点也很熟悉,他离开14号楼的全程都没拍着正脸。现在基本也可确认第一轮监控排查里跟踪黄兴的人就是他。”
      “结合物证信息,大概可判定伍长昊和黄兴坠楼案有关,但还是缺乏认定他就是凶手的直接证据。”陈江河道,“伍长昊杀死黄兴缺乏一定动机。综合盛隆所有相关人员证词,伍长昊是个极度谨慎认真的人,不轻易与人发生冲突……”

      陈江河忽然顿住,雷鸣在那边“嘶——”了声,“哥,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不为人知的线索了?”
      “913案和930案现场均没发现死者手机和其他电子产品,”陈江河拉开车门,迅速钻进车内,“通话记录和短信记录都没明显破绽,只单单是这东西本身不见了——雷子,申请搜查令,去查冯晓雪住处。”

      车嗷地一声蹿出去,刚系好安全带的穆阳冷不防砸在后面头枕上。
      “有线索了?”
      “从冯晓雪自首到现在,主要警力都集中在调查盛隆人员、财务关系和旧车市场上,”陈江河猛打方向,在车流稀少的马路中间完成了个利落的掉头,“我们先入为主地认为冯晓雪是被人胁迫的,而胁迫她的人和盛隆有关。仔细想想,她被人胁迫没错,但她不是傻子,凭什么就认定只要她顶罪,冯晓军就会安然无恙?”
      穆阳:“你认为她手里还有底牌?”
      陈江河看他一眼,“她一定有。”

      风尘仆仆的车在街头呼啸而过,夜幕沉沉地压下来,对于市局刑侦支队来说,这又将是一个灯火通明的不眠夜。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打个360度托马斯旋转滚求个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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