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Decem

17、第17章

　　“怎么回事！我他妈问你话呢，你聋了？”雷鸣把审讯室的桌子砸得哐哐响，暴躁得像是随时能扑过去把面前明显瑟缩的瘦小男人给撕成两半。
　　**
　　两个小时前，物业保安合众人之力扑倒了那个和穆阳撕扯的男人，把两人一块扭送到了保安队办公室。胡经理为了邀功，出门就给正在外面跟着禁毒布控的陈江河去了电话，陈江河一听穆阳居然敢孤身一人和“歹徒”搏斗，立马就炸了，脑补了一大出悲惨剧情，当即就通知雷鸣去把人带回市局审问。
　　于是穆阳作为被犯罪分子威胁的“证人”，在一个小时后和冒充快递员的瘦小男人一块被警车送回了他刚奋战一天一宿的市局。

　　穆阳的证词很快制作完毕，然后包括他拍摄的照片、才扔进垃圾桶不久的死耗子在内，都被作为物证进入到证据链中。尽管没有任何明确的线索指向913案，但留守市局的刑警们却不想放过一丝可能性。

　　穆阳在曹越办公室的沙发上正襟危坐，“曹队，我认为这件事和黄兴案关系不大。”
　　“关系大不大不是咱们一拍脑门‘认为’的，所有案件都得讲证据不是？”曹越喷了口烟，把烟灰缸从茶几角上拖过来，弹弹烟灰，“不是我说你啊小穆，出这么大事你不报警，就跟着陈江河瞎琢磨，这是没出事，那万一要出事了呢？”
　　穆阳默了瞬，说：“不会有那个万一。”

　　曹越：“听说你身手不错？练过？”
　　“小时候体质差，跟着邻居学来强身健体的。”穆阳道，“物证里有一张我大学期间的照片，因为拍摄器材关系，打印出来后画面十分模糊……那照片不像是随便挑了张放进去的，它后面肯定有另外的含义，只是我暂时还想不到。不过从拍摄时间上看，和黄兴案还扯不上干系。”

　　曹越略微眯起眼来，拇指捻着食指，缓慢打着圈，沉默片刻后，他说：“这两个案件乍看不算复杂，但背后极有可能牵扯着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不要掉以轻心。”
　　曹越神情很严肃，让穆阳下意识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他所知道的案情细节，却没在其中发现任何可以和“背后力量”牵扯上的证据，转念一想，这大概是刑侦的内部消息，不方便向外透露。
　　穆阳点头，莫名被曹越带出些沉重，“明白。”

　　出了曹越办公室，穆阳一抬头，发现走廊尽头有个人斜倚在墙上，正没款没型地和禁毒副队袁海说话。陈江河眼尖，余光里瞥见要等的人出来，赶忙伸手一挥，把穆阳召唤过来。

　　袁海在陈江河肩头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回聊，你忙吧。”

　　穆阳看一眼袁海的背影，又狐疑地打量下陈江河，“你不是出任务去了？”
　　“出完了。”陈江河轻描淡写地答了声，“你别岔开话题，我问你，你一个文职人员怎么干起我们一线的活了？是打算抢了我们饭碗让我们上街要饭去？”
　　“那倒不至于，”穆阳一笑，“不过是情势紧急，我要不冲上去，搞不好就让他给跑了。”
　　陈江河退开一步，视线在穆阳身上上下扫了两遍，“受伤没？”
　　穆阳老老实实摊开手，“没有。”

　　“那走吧，去听听雷子问出什么了。”陈江河说着，就要上来勾穆阳的肩，爪子伸到一半，忽然想起来这是个不能乱碰的事儿逼，只好悻悻把手拐个一百八十度弯，转了回去挠自己的脑瓜顶。

　　穆阳只当没看见，跟在他后面进了审讯室隔壁的门。

　　审讯室里，瘦小男人的气焰早就被雷鸣给磨秃了，这会儿交代起来和竹筒倒豆子一样，干脆利落。

　　“真不是我……我出来以后找不着正经事干，一个老乡就给我引荐了个哥们，那哥们挺神秘，也不大露脸，就说是他一个啥客户的单子。警官，我们按要求接单干活，真没干违法犯罪的事啊。”
　　“你没干？给人家门口送死老鼠的不是你？”雷鸣侧坐在桌沿儿上，“我说你小子也够可以的啊，咱们市里灭四害灭的飞起，过街老鼠可着脏馆子后巷里都不好找，你是从哪个阴沟里把耗子逮出来的？”

　　“真不是，那箱子是雇主拿来的，我就管运送，送完就没我事了。”男人十指插进头发里，烦躁地撸了一把，“我知道的就这些了，除了那神秘哥们，我真连雇主的面都没见过，真的。”

　　“雷子，你问问他是怎么和中间人联系的。”陈江河松开通话键，转头看模样，“里面那孙子的话听着不对劲，你怎么看？”

　　“比我想象的复杂，”穆阳面色略显凝重，“这种模式听上去……”

　　“是有组织犯罪。”
　　正巧推门进来的曹越接了话茬，端着和他年龄不符的玻璃保温杯从外面走进来。
　　“看来咱们歪打正着，要揪出点东西了——江河，你进去把雷子换出来。”

　　陈江河脸上说不清的情绪一闪而过，低头“嗯”了声大步迈出门，把隔壁的雷鸣给换了出来。
　　雷鸣从那边一过来，就先抓着矿泉水瓶灌了大半瓶，然后才眯起眼来盯着玻璃后那个脸色蜡黄的瘦小男人。

　　与此同时，唐一天在隔壁审讯室终于撕开了另一条缺口。

　　“黄兴在坠楼前一天找过你？”唐一天手里的黑色水笔被推开了笔帽又合上，咔哒一声，“上次来为什么不说？”
　　“那时候我哪敢说啊，”满脸麻子点的胖子撇着嘴，“我要说了回去还怎么做人？不瞒你说啊警官，那伍长昊平时就挺高冷的，跟我们谁都不太搭腔，看他不顺眼的人多了，也不是就黄兴一个。”

　　唐一天抬头看他一眼，“继续说。”

　　胖子咽了口唾沫，“那什么，给我杯水吧警官，渴了。”

　　唐一天把自己还没碰过的水杯推过去，“喝这个。抓紧交代，别浪费时间。”

　　“诶，是是，”胖子喝了一大口，咂咂嘴，“黄兴那天来跟我说，他发现了伍长昊一个见不得人的秘密，要说出去指定能让这小子在大伙面前抬不起头来。当时这话不光我听见了，还店里俩值班的技工也听见了，他们能给我作证，我没瞎说。”
　　“把那两人名字写下来。”

　　“黄兴知道了伍长昊的什么秘密？”
　　“这他倒没说。嗐，小屁孩就爱弄这套，勾着你的好奇心还偏嘴硬不吭气，搞得自己多高深莫测一样。我猜啊，伍长昊就是搞破鞋了，要不还能有啥？这伍长昊平时人模狗样的，以为多念过几本书就高人一等，俩眼睛从来都是顶脑门上。”
　　胖子把写着两个歪歪扭扭名字的纸推回去，接着道：“乱搞女人这事要放别人身上也就不是个事，换他伍长昊……那不得惹一身臊？”

　　“伍长昊和所有人关系都交恶？”唐一天问，“那你们老板对他什么态度？”
　　“老板……”胖子飞快地眨了下眼，谄媚地笑着，“那当然是同仇敌忾了。”
　　“全店上下都对伍长昊厌恶至极，那他是怎么接二连三登上明星员工榜的？”唐一天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照片甩在胖子眼皮下，“别跟我说你们都是大公无私，大爱无疆啊。”

　　审讯不是唐一天的专长，如果不是队里人手紧，这个活不会三番五次落在他脑袋上。但正因为他脑子里每一根弦都紧绷着，反而把他绷出一种人鬼难近的威压来，让对面人以为他就是块油盐不进的钢板，三两句话甩出去，总能得到出乎唐一天本人意料的结果。

　　半个小时后，刑侦支队刚出差回来的新晋警花余乐乐捧着新鲜出炉的供词风一样卷进了三步外的监控室——
　　“曹队，有结果了！”

　　余乐乐壮士抽刀一样把供述词递过去，刷一声展在曹越鼻子尖下。
　　被油墨味呛了一鼻子的曹越轻咳了声，“我说乐乐啊，咱刑侦虽说都是大老爷们，但你该像个姑娘的时候也得有个姑娘样子，甭毛毛躁躁的。”
　　余乐乐同志啪地立正敬个礼，“知道了，曹老大！”
　　曹越叹口气，把供词接过去，低头翻看起来。

　　“你是……”余乐乐的注意力立马被旁边不做声的斯文帅哥吸引了，“新来的同事？”
　　穆阳这才偏头看向警花余乐乐同志——
　　刑侦支队唯一的这位女警留着齐耳短发，干净利落，大眼睛双眼皮，鼻梁挺拔，带出些英气，肤色白净清透，个头偏高，整个人就是个大写的活泼开朗。

　　“法医队穆阳，”穆阳颔首，“你好，余警官。”
　　余乐乐微微张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我是谁的？”

　　“刑侦就你一个姑娘，知道你很奇怪？”
　　说话的是陈江河，穆阳这才发现，在他们方才随口闲聊的时候，陈江河那边已经结束审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