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Decem

16、第16章（修）

　　“警官，我杀了人，要偿命的。”
　　冯晓雪的话让在场所有人愣了半秒，陈江河反应过来后，立马按下通话键，对里面的唐一天道：“让她讲，杀害伍长昊的全部过程——从杀人到抛尸。”

　　曹越看了眼陈江河，说：“你觉得她的话会出现纰漏？”
　　陈江河摇头，“恰恰相反，我认为她的供述会‘滴水不漏’——乍听之下也许没有破绽，但其实满身都是洞，可我们偏偏找不到准确位置致命一击。”

　　玻璃那边，就听唐一天略带疑惑和不相信的声音传过来，“杀人？别开玩笑了，你杀谁了，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冯晓雪笑起来，她五官平平，如果不是精细的妆面加持，那就只会是一个扔进人堆里根本找不着的女孩，可这个笑却让她如同在半空绽放，稍纵即逝的焰火，让人忍不住要把视线停留在她脸上。
　　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类似于生命行将燃尽的浓烈。

　　“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我为什么就不能杀人了？”冯晓雪手指轻轻搓着纸杯，“伍长昊杀了阿兴，老话说杀人偿命，我替阿兴报仇有什么不对吗？”
　　听上去似乎能逻辑自洽，实际却不合常识。

　　“你发现了凶手，为什么不报警？”
　　冯晓雪薄薄的嘴唇抿起来，向后靠在椅背上，沉默了半分多钟，才道：“我在后巷遇上流氓调戏都得给民警出个‘证据’——你们警察不都讲究证据么，我没证据，只凭空口白牙地吆喝，你们会信我？”
　　她声音不高，却砸得唐一天心头莫名一颤。

　　“唐儿，你别被她带着跑，问她凶器在哪、如何抛尸。”
　　陈江河再次按下通话键，对里面的唐一天道。

　　唐一天缓缓吸了口气，背脊下意识直起来，他没接冯晓雪的话，转而问道：“伍长昊是个体型正常的成年男子，身高超过175公分，”他顿了顿，“你是怎么杀死他的？”

　　“用刀啊，”冯晓雪伸手比划了下，“抹在脖子上，一下子就死了。”
　　唐一天：“直接用刀？他不反抗？”
　　“我给他下药了，他正嗨呢，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冯晓雪撇撇嘴，“阿兴就是死在这东西上，也轮到伍长昊自己尝尝了。”

　　曹越疑惑的目光落在陈江河身上，陈江河摇头，“血液检测结果正常。”

　　唐一天追问：“你怎么下药的？”
　　“趁他不注意下在他水杯里咯，还能怎么下。”冯晓雪靠在椅背上，微微眯起眼，“警官，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刀呢？”
　　“扔了。”
　　“扔在哪了？”
　　“随手扔的，下水道吧。”

　　唐一天的眉越拧越紧，面前这个姑娘不光会扯淡，而且还挺擅长瞎扯淡，不过这时候还不好说她话里几分假几分真。

　　单向玻璃外，陈江河摘下了耳朵上的通讯器，“看样子她一时半会儿说不出什么了，我觉得用她的话去诈诈盛隆的人。”
　　曹越问：“你是要去法医室？”
　　陈江河点头，“我怀疑致幻剂是有人在伍长昊死后给他灌下去的，不然冯晓雪不会有这个说辞。”
　　曹越没再说话，摆摆手，让陈江河走了。

　　有人来自首不算意外，但对方选择了冯晓雪这多少不合逻辑。陈江河出了门，抠着脑袋想，为什么偏偏是冯晓雪呢？
　　伍长昊血检里没有查到和致幻剂有关的化学成分，但冯晓雪说的斩钉截铁，并且把它作为杀死伍长昊的先决条件，如果伍长昊没有被人灌进过具有迷幻作用的化学制剂，那就说明冯晓雪和真正的凶手之间存在一定解释不通的问题。

　　穆阳正在档案库查找一宗旧案的归档文件，没想到陈江河短短片刻去而又返，一进门就劈头盖脸说要复检伍长昊的尸体，说完了才把冯晓雪一大早来自首的事简明扼要说了一遍。

　　“冯晓雪？黄兴那个女朋友？”穆阳起身往解剖室走，“为了给黄兴报仇？”
　　“可信度不高。”
　　穆阳一边穿防护服一边问：“你怀疑她被人威胁利用？”
　　“她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能利用上的社会关系太多了。”陈江河说，“你的入职手续不是还没走完么，要不交给别人接手，你回去睡一觉？眼睛和兔子一样。”

　　“邹主任说程序上的‘繁文缛节’可以不用管，现在法医室缺人，有一个算一个——你没瞧见连小吕都上手了么。”穆阳站直了，顺手又拿了套一次性防护服，“你进不进去？”

　　陈江河想了想，“算了，我就不进去了，你们专业技术上的事我也不懂，就是个门外汉。杀死伍长昊的凶器还没找着，根据冯晓雪的叙述还得去平房区附近捞下水道。老何的毒品线卡死了一样没进展，听说他们内部线人还出了点问题——你瞧，本来不算大的案子七拐八绕倒是推进不下去了。”

　　穆阳默了一瞬，说：“也许旧车市场是个突破口。”
　　陈江河笑笑，“或许。”

　　穆阳和实习生小吕重新检测了伍长昊的口腔及喉部，在上颚发现了并不明显的一道压痕，并且在齿缝里找到了微量的致幻剂残留，侧面证实了陈江河对冯晓雪那看似无懈可击，实际漏洞百出的“坦白自首”的猜测。

　　穆阳拿着补充报告去刑侦队找陈江河的时候才发现他没在，且刑侦那边热闹非常，据说是把整个盛隆都搬到了市局，挨个隔离问话。

　　雷鸣从审讯室出来接水，脑袋上头发揉成了鸡窝，整个人喷着火一样冲回了办公室，横冲直撞地碰掉了穆阳刚摆在桌面上的文件夹。
　　“诶？”他端着杯子弯腰捡起来，“穆哥你怎么还亲自送一趟，叫小吕跑个腿不就行了？”
　　雷鸣自幼练就的自来熟功夫让他不管到哪个地方都能成为最先打入内部的一颗可爱的钉子，跟谁都像是认识了八百年的好兄弟一样，哪怕是对着穆阳这个拢共才见过两面，相处时长不超过24小时的半个陌生人。

　　“出来走走，当遛弯了，”穆阳说，“陈江河没在？”
　　雷鸣低头翻了两下报告，“方才来了个电话，说致幻剂那条线有个拆家冒头了，隔壁禁毒布控，他就跟着去了。”

　　穆阳点头表示知道了，没多追问，随口应和了雷鸣几句，转身回办公室跟邹健康告个假，便出门搭了公交车，打算回去把剩下的小半个礼拜天休完。
　　细细凉凉的秋风从半开的车窗吹进来，暖融融的日光透过玻璃投射在穆阳身上，舒适的感觉让人困意顿生，上下眼皮忍不住要往一堆凑。

　　手机这时候在口袋里一震。
　　穆阳强撑着双眼把手机摸出来，点开发现是穆彬发的语音——
　　“你辞职的事爸知道了，总的来说他还算支持，下礼拜不忙了回来一趟，跟爸妈解释下。还有徐主任那边，抽空也去看看，老爷子嘴上不说，但我瞧着是有点伤心了。”
　　穆阳掐掐鼻梁，回了几个字过去，“谢了，哥。”
　　不一会儿，穆彬又发了条过来，他说：“尽人事，听天命。”

　　穆阳攥着手机，轻而缓地叹了一声。
　　**
　　小区电梯例行检查，穆阳不凑巧赶上了这一波，只能走步梯上楼。迈上最后一级台阶，不出意外地在门口看见了一个纸箱，箱子上还煞有介事地贴着张快递单。
　　穆阳过去动手拆了纸箱，里面照例躺着只死耗子，不过这回的死法不大新奇，重复了上一次的断头死，纸箱里的塑料布上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纸箱里的味道让人作呕，穆阳匆匆拍了几张照，就把纸箱拎下去扔了。
　　分类垃圾桶后是小区绿化带，一排冬青后栽着整齐的桃树，临近道旁是尚未被秋风吹黄绿叶的垂柳。

　　垂柳下，一道藏蓝色的影子倏地闪过，旋即登上了停在旁边的快递车——
　　监控上戴着棒球帽的身影与眼前人豁然重合，穆阳脚下顿了一秒，转瞬拔腿追了过去。他一跃迈过低矮的围栏，脚下几乎不停地生生拧了个90度弯，抄近路从石子道上狂奔追出，在快递车即将拐上大路时一个猛冲，挡在了车前。
　　吱！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小区的静谧，穆阳在车轮即将擦过他裤脚的时候侧身闪避，同时探手向前，一把将快递车上的人拉了下来。

　　“啊——”
　　那人惊叫一声，还没等站稳，就着急挥舞着两条胳膊要摆脱穆阳的钳制。

　　“为什么要跟踪我，给我送死耗子？”穆阳松了手，打量着眼前万分陌生的男人。
　　瘦小的男人用力在他肩头搡了把，“谁他妈跟踪你了，操！”

　　“物业有监控，纸盒上有指纹，你想抵赖也可以，那咱们就报个警，去警局做个对比很快就能见分晓。”穆阳说着，摸出手机来，并不着急地按下了“110”。
　　“靠，”男人刷地伸手盖住了穆阳的手机屏，“你拦我车还出手打人，我他妈还没要报警，你报个球！”
　　穆阳一笑，把手机掉了个个儿换到另一只手里，“是啊，我拦车又打人，那更得报警了，等警察同志来给你做主不是。”

　　“不是，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呢你……”
　　男人说话间就要来拉扯穆阳，正纠缠间，忽然听见旁边有人喊：“在那边，是那惯偷，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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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要……开始回到日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