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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13章 ...

  •   为什么?
      这是曹越抛给陈江河的问题。
      凶手为什么希望伍长昊的尸体尽快被人发现?

      陈江河暂时解答不了,因为这个假设本身从逻辑上并不完全成立。

      他顺着方才雷鸣奔下去的小道慢慢往下走,边走边看四周被压倒的草植以及埋尸地那片被翻倒的野草。
      实在太潦草了。
      陈江河想,只能认为抛尸者是初犯,甚至是个不怎么聪明细致的鲁莽型犯罪者。
      但是……可能吗?从黄兴坠楼到伍长昊被暴力杀害,难道只是巧合?

      陈江河掐灭了烟,顶着一脑门“为什么”向法医队走过去,结果才刚走到一半,就被一个熟悉的人影惊得差点连滚带爬直接跪到法医队跟前——

      “怎么样穆哥,时间能确认了吗?”雷鸣从山坡下跑上来,自来熟地在穆阳肩头拍了下。
      “死亡时间不超过12小时,推测在昨晚十一点到今天凌晨三点之间,不过准确时间还要等回去以后才能知道。”穆阳说,“从致命伤情况看,死亡现场应该存在大量喷溅式血迹,但目前看来附近尚未发现符合第一案发现场特征的地点,基本可以确定是……”
      穆阳的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雷鸣凑近了,“是啥?”
      穆阳缓缓吐了口气,目光越过雷鸣,落在那人棱角分明的脸上,“是抛尸现场。”

      “你看谁……呀,江哥!你开飞机来的不,这快!”雷鸣转过身眉开眼笑地挤过去,“我都替你勘察好了,那下面……”
      陈江河整个人都紧绷着,嘴角微微下压,下颌线被撑出了凌厉的弧度,只是微陷的眼窝和下巴的胡茬出卖了他前一晚的疲惫和早晨的匆忙。

      “你为什么在这儿?”他的声音凉透了,坠在这泥泞的山地上。

      雷鸣左右看看,连忙打圆场,“不是,那什么,江哥,这位是咱……”
      “你闭嘴!”陈江河瞪他一眼,复又看向穆阳,“问你话呢!”

      陈江河像一条随时要炸的喷火龙,看架势是准备一言不合就把穆阳烧个外焦里嫩。
      穆阳摘下手套,团成一团递给旁边的实习生,跨上前一步向陈江河伸出右手,“法医队穆阳,第一天到岗,往后还请陈警官多关照。”
      陈江河脸色阴沉得不像话,眼底藏的怒火不断涌动,像要喷薄而出。在雷鸣的注视下,他敷衍地握过去,一触即放。穆阳的手干燥、温凉,不像他这个常年热乎乎的人形火炉,大夏天时候别人都不愿意往他旁边凑,嫌热。

      陈江河垂下手,问出今天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汇,“为什么?”
      穆阳笑了笑,“因为我有正义感。”

      狗屁!
      陈江河没来得及再追问,就被后面跟上来的曹越打断了。

      “小唐拿到搜查令了,你带着雷子去一趟。”曹越道,目光转瞬又落在穆阳身上,打量一番后撤回来,“这是法医队新来的小穆,你们认识?”
      话是对着陈江河说的,但视线却凝在两人之间,似乎在考量什么。

      “我和陈警官是高中同学,”穆阳接过了话茬,在陈江河惊诧且愤怒的目光下仍表现十分淡然,“认识有十多年了。”
      “哦,是么,那倒是巧。”曹越对老同学间互攀感情的事并不在意,他单纯是凭着多年来在刑侦一线摸爬滚打的敏锐直觉,对穆阳起了点疑惑——这个人不大一样——这是他的直观感受。可要非让他说出有凭有据的一二三来,曹越自己也拎不出道理来。

      不过眼下并不是对同事刨根问底的时候,死者还在旁边晾着,他们脑袋上顶的破案压力是实实在在的。

      陈江河接到命令,不容他再跟穆阳跟前掰扯,只好拔腿就走,不过刚转身蹿出去一步,他又回了头,“曹队,我还是带上穆法医一块儿过去吧,万一那边有情况,多个技术人员在场也方便,省得从局里调人,一来一回瞎耽误功夫。”

      “你小子,真会使唤人。”圆胖圆胖的邹健康打发了来找他签字的实习生,手指隔空点点陈江河,“还在分局时候就数你满肚子坏水——小穆同志,跟他走一趟?能行么?”
      穆阳敛目点头,“没问题。”

      曹越看一眼穆阳,“带个实习生,帮你打打下手。”
      “多谢曹队。”穆阳一笑,低头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一旁等着的陈江河似乎是嫌他慢,过来三下五除二把七零八碎收了,往手里一提,也不问穆阳意见,揪着他的袖子就拉着人往山坡上走。穆阳也不起急,由他拽着,踹着两脚泥巴飞快地到了坡顶平地。

      邹健康仰头看看走远的仨人,问曹越:“怎么着,看我们小穆是新人,你不放心?还专门派个人跟着。”
      “说不上来,”曹越低头点了根烟,“你年前不是说从公大招人?”
      邹健康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知道小穆是谁给保过来的吗?”
      曹越一挑眉,没说话。
      邹健康:“省厅裴老。”
      曹越对这个“重磅消息”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淡淡敷衍了声,“所以你就屈从于现实了?”
      “那倒不是,”邹健康眯眯眼,像只成精的大胖狐狸,“其实就算裴老不给他铺这条路,我也打算把他弄进来了——你方才也看见了,他一个新手连过度都不需要,立马就能独当一面。”他顿了两秒,“以我从业多年的角度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邹健康的话里有意藏着点什么,要说不说的,专门吊着别人胃口。曹越偏头看一眼这红光满面的胖子,略沉了口气,把到嘴边的追问又咽了回去。

      京港市绕城高速上,车速压着高限狂飙。
      后座上,雷鸣安静如鸡,法医队实习生攥着车门内拉手,整个人绷成一座雕塑,目不斜视地透过前排座位的缝隙紧盯着路面。

      穆阳还是一副泰山崩于面前也不过了了的淡然样,陈江河余光里瞥了他几眼,越瞥越生气,干脆把牧马人开成了小飞机,好像车速飚起来才能驱散他憋在心窝里的火。
      陈江河的逻辑像单细胞生物一样简单——穆阳明明有大把机会能向他“坦白”——可他却不声不响,这就是别有居心!
      除此之外,陈江河还藏着点不乐意翻出来给人看的委屈——
      他把姓穆的当半个朋友,姓穆的却拿他当路人丙!

      摸着良心说,哪怕有先入为主的偏见和当初被拒的不忿,但他好歹是成年人,能分辨是非曲直,犯不上真拎着那点屁事过不去,把穆阳死死钉在仇恨柱上。
      陈江河脑子里炸过来炸过去,扶在方向盘的手差点跟着转筋。

      陈江河脸色很难看,除了睡眠不足造成的肤色暗沉和眼底乌青,还有他本人因为情绪上脸而带来的阴沉。穆阳坐在副驾上觑着,却仿佛一星半点都没看见,从离开三盘山到过收费站进市区,连半个多余的字都没“施舍”给旁边暴躁的陈警官。

      老式平房区难走车,陈江河仗着车技过硬,愣是把车挤进了调不了头、只能倒出去的窄胡同里才作罢。
      车头顶着堆山一样的破烂,副驾的门一打开就撞上了旁边的电线杆,后座两位也不遑多让,各自蹦进了一撮废旧木料里。

      唐一天听见动静,从院里三两步奔出来,对上门口几乎卡死的车,瞪了瞪眼,竖起大拇指,“牛逼。”
      雷鸣立刻接上,“这鼻屎大的地方,也就我江哥能把车鼓捣进来。”

      雷鸣和唐一天同届,俩人不过三两天就混成了过命兄弟一样,这会儿犹如见着失散多年的亲人,立马就勾肩搭背、交头接耳去了。

      陈江河和穆阳之间气氛古怪,实习生小吕不想触霉头,躲得老远,蹭着墙边率先溜进了破落四合院。

      穆阳不紧不慢地跟在浑身炸毛的陈江河身后,看他先后和进出的大爷大妈们亮明工作证,耐着性子陪着笑解释一通来意后,整个人化身成一只藏獒,嗷嗷地就奔着那间隐蔽在老树后的出租屋去了——如果唐一天开门的手脚再慢上一时半刻,那薄薄一层门板估计就要在陈警官尊足下寿终正寝了。

      “黄兴和伍长昊住的这间房是由盛隆二手车行有限公司租下来的,除了这一间,在附近还有三间类似的平房,是招工时候‘包吃包住’这项里面的‘包住’。”唐一天缀在后面,有条不紊地给这间暂时无主的房子做了注解,“伍、黄两人这间位置较偏,出入都不大方便,好处是面积大,能达到隔出两个独立空间的要求。”

      说是两个独立空间,其实也就是在房屋正中间顶天立地地竖了道厚木板,板子上开了个勉强能当门的洞,在抠下来的那块上装上合页,就假装是个两居室了。

      一进门正对的这一间属于黄兴,而里面那间看上去竟十分讲究的,则属于伍长昊。在场四人谁也没有怀疑这个判断,因为在伍长昊那间的床头柜上,摆着两个木纹相框,里面装着两张照片,一张是伍长昊的独照,另一张是他和别人的合照。
      照片上,他弯身扶在另一人的肩头,嘴角噙着笑,看上去是一种没掺杂多余情绪的幸福,单纯、知足。与他合照的人从年龄、相貌判断应该是他的母亲,形貌苍老的女人坐在轮椅上,膝头盖着一张洗褪色的薄毯,拘谨且羞涩地直视着镜头。

      这样的一个看上去对外界毫无抵抗力的女人,在接到儿子死亡通知时,当真能够承受吗?
      ——前一刻还在滔滔不绝的唐一天忽然闭了嘴,整个人都被自己的想法带的沉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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