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Decem

10、第10章

　　穆阳到嘴边的追问被陈江河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是一首充满童趣的反人类歌曲——《种太阳》。

　　“没有指纹？”陈江河蹙起眉，“确定只有老鼠血？行，知道了。”
　　“不是，是在我家门发现的……不用追踪……”

　　穆阳叫来服务员结账，正在通话的陈江河抬手摁住他要扫码的手，然后用下巴和肩膀夹住自己手机，从口袋翻出几张皱巴巴的毛爷爷，看也没看就塞在了服务员手里。
　　穆阳无奈地吐出口气，保持着被某人抓着手的姿势直到他通完电话。陈江河大约属于“傻小子睡凉炕全靠火力壮”的类型，掌心像燃了一簇小火苗，几乎让穆阳感觉手背发烫。

　　“大热天你手还挺凉的哈。”陈江河把手机塞回牛仔裤口袋，佯装自然地收回了爪子，顺便给自己配了句台词。
　　穆阳扫了眼他微红的耳朵尖，“哦，是么，要不你再帮我暖暖？”
　　陈江河：“你一个人民的医生，不要随便调戏人民的警察……注意点影响。”
　　批判完不由想道，这斯文败类的手还挺好摸，细细滑滑的。

　　“你把水果刀送检了？”穆阳话音一转，生生掐断了陈江河脑子里还在转动的一丁点不该有的念头。
　　“是，”陈江河道，“找分局技术队的师弟查的，有结果了。”
　　他看向穆阳，神色正经起来，“刀柄刀身上都没有指纹，耗子是药死之后才被插上了水果刀。刀是普通超市里就能买到的，没有指向性，装老鼠的盒子是网上超市专供的，里面只找到零星的方便面残渣，不具备参考价值。”

　　“像恶作剧又比恶作剧要令人毛骨悚然一点。”穆阳说，“这人专门擦去了指纹，不见得是有多强的反侦察能力，但至少说明他是个谨慎的人——你得罪什么人了？”

　　陈江河“啧”了声，“你这人，话说着说着就不中听了，怎么就是我得罪人了呢！万一是你呢，你干医疗这么些年，就没遇见过医闹？”
　　说完，陈江河等着穆阳向他发射裹了冰的小刀刀，可意料之外的，穆阳竟然没第一时间反驳，反而是愣住了，未几，回过神来，露出不大确定的神色，“会有人这么执着吗？”
　　陈江河大吃一惊，“还真有？”

　　穆阳手指压着眉心，偏头看了眼店外等位的人，“走吧，边走边说。”

　　陈江河手里转着车钥匙在后面跟上来，“你说说，我听听。”
　　“前年，我在市三院接诊了一位高龄患者，这位患者在接受心脏搭桥手术一个月后因为并发症引发的心肌梗死死亡，随后家属在院里闹了将近两个月，最终以医院的高额赔偿和我引咎辞职为结束。”穆阳道，“当然，院方没有受理我的辞职申请。不久之后，我被调进了西三里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这是我老师据理力争的结果，他盼着将来有机会把我调回三院去。”

　　陈江河追问：“真是医疗事故？”
　　“真或假都不重要了，”穆阳轻轻舒了口气，“反正已经盖棺定论，都过去了。”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陈江河觉得他莫名透出股阴阴郁郁的气质，让人不适。

　　“两年多前？现在才想起来报复你，会不会反射弧长了点？”陈江河岔开话题，舒展手臂伸了个懒腰，“手术是你主刀的？”
　　“不是，”穆阳偏头看他，停在车门前，“不是我主刀，但和家属接触的人是我。也不是反射弧长，一年多前我就收过恐吓信。”

　　对着他这一脸天塌下来当被盖的淡定，陈江河打从心眼里觉得这是一种病，“收着恐吓信你不知道报警？当我们人民警察是吃干饭的还是咋的？”
　　“那倒不是，”穆阳拉开车门，“小事而已，没必要浪费警力。”

　　难以想象在小穆医生眼里什么才是大事。

　　“你觉得有可能吗？”
　　“什么？”
　　“恐吓信我只收到过两次，间隔时间不长，之后就相安无事了。”穆阳两手叠在大腿上，坐姿十分乖巧，“有可能会突然收到一只死耗子吗？”
　　“逻辑上来说，不大可能。”陈江河摇下窗户，交了停车费，转头看他，“如果是真的，那从恐吓信上升到死耗子，恐怕不是一个好现象。”
　　穆阳：“怎么说？”
　　“我没特地研究过犯罪心理学，就以前听专家来讲课，听了两耳朵，大致意思是行为的改变可能意味着犯罪的升级——原话肯定不是这么说的，你自己领会精神，明白就行。”陈江河道，“现在还不好说到底是冲你来还是冲我来的，但作为你的房东和邻居，我有必要提醒你出入注意安全，尤其要留意有没有人尾随……操？还真有？”

　　穆阳神色间微妙的变化落在陈江河眼里，哪怕只是零点几秒的不同，专业技能过硬的陈警官还是抓住了那稍纵即逝的“破绽”。

　　他语气沉下来，“你是不是发现有人跟踪你？”
　　“少说点脏话，我们都是文明人。”穆阳转瞬又恢复了事不关己一样的淡定，“偶尔两次看见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但我并不确定，因为在我回头的时候他已经转身要走了。”

　　“我说你……”陈江河感觉自己这些年的修炼算是修进狗肚子了，该炸毛的时候一样还是炸，“算了，说也是白说。看在你是老熟人的老熟人份上，从明天开始我接送你上下班，业余时间你就跟我一块儿。”

　　穆阳面上表情忽然变得丰富起来，他奇异地看了眼正在独自炸毛的陈江河，“陈警官，你是打算追求我吗？”
　　“……”
　　“咚！”
　　性能良好的车毫不犹豫地一头栽上了旁边的马路牙子。

　　“……”
　　穆阳松了松瞬间勒紧的安全带，“陈警官，开车的时候不要走神，安全第一。”

　　没等陈江河运足气嚷一通的时候，他那个不安分的手机又唱起反人类歌曲，屏幕上跃出“雷子”俩字。

　　车已经戳马路牙子上了，陈江河所幸就着这个难看的姿势熄了火。穆阳扫一眼兀自唱歌的手机，拉开车门，长腿一迈，下了车站在路边点了支烟，要抽不抽的夹在指间，看着主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

　　陈江河皱着眉接通电话，“怎么着？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雷鸣在那边明显是深吸了口气，然后又吐出来，“江哥……奇迹发生了。”
　　“凶手来自首了？”陈江河微眯了眼，侧目看着车外几乎站成一座丰碑的穆阳。
　　“那、那倒没有，”雷鸣磕巴了下，“刚才接着市局来的电话，你的调令过来了，连带着我也……曹队说，市局缺人手，去年伤了两个兄弟一直没合适人，就……”
　　陈江河默了一瞬，“我上午碰见曹越了，下礼拜三去市局报到，你把该收拾的东西收拾上。”
　　“得令！”雷鸣大大松了口气，“说干就干！”

　　艹！曹越那孙子到底几个意思？
　　要说公报私仇也不至于等到现在，要说蓄意捣乱又没道理。可上级调令已经下来，除非他把自己开除出公安队伍，否则不去也得去。
　　陈江河烦躁地把手机往旁边一扔，喷了口恶气。

　　这天，陈江河没有再收到市局唐一天传来的任何关于案情的消息，穆阳也没有对“跟踪者”表示出过多的担忧，看似相安无事的一个周末在陈江河死皮赖脸去邻居家蹭饭的行动中画上了完整的句号。

　　新的一周，穆阳每天下楼都能够“偶遇”陈警官，然后被他“顺路”捎去社区卫生中心，等到下班，他那辆黑黢黢、四方方的车又能准时堵在卫生中心门口，以至于卫生中心的小何都跟陈江河混了个脸熟。

　　周五傍晚，穆阳给高血压的赵阿姨开完药，量好血压，又在窗边站了会儿，这才收拾起桌面上的水杯、台历和一个朴实无华的相框，把它们和厚薄不一的笔记本们一起装进了电脑旁的纸箱里。

　　“穆大夫，你下周真不来了么？”小何在门口看着穆阳桌面上的纸箱，抿抿嘴，眼中满是遗憾，“你上次教我的知识点我还没记牢呢。”
　　“书和资料都留给你了，要多学多实践，不能怕。”穆阳转身抱起了纸箱，“胆大心细，在咱们这行也适用。”
　　“那……我以后有不懂的能打电话问你吗？”小何搓搓手，略有点紧张地看着穆阳。
　　“当然可以，”穆阳一笑，“只是我以后不在临床了，能帮上的应该也不多了。”

　　小何眼里盛着满当当的失望，欲言又止，只好弯身帮穆阳抱起另一只纸箱，跟着他走出去。

　　华灯初上，门前主路上的车来来往往，画面仿佛是从前每一个傍晚的情景重现。不同的是，那辆从型号到车牌都十分扎眼的车并没在，习惯性倚在车边等人的那人也不知所踪。

　　小何站在路边探头望了望，奇道：“陈警官今天是遇上堵车了么？怎么这个点儿还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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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穆医生要开始新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