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枪》江子越

10、校园05

　　从空中俯瞰，放学的学生像是一股股浪潮，自校门口涌向四面八方。
　　周泽楷推着车，和苏沐秋一起走在归家的人潮里。
　　门口这条路，苏沐秋走了近三年，还是头一回，这么慢悠悠地一步步丈量周边的风景。
　　偶尔有熟识的同学蹬着自行车从旁嗖地飞过，又嗖地飞回来。
　　“哟，老苏？今天考得怎么样？”
　　苏沐秋谦虚道：“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苏哥牛逼！那今晚去不去网吧？来一把放松放松？”
　　“你自个儿去吧，当心教导主任今晚就潜伏在网吧，给你来个当场擒获。”
　　“嘁，这么开心的时候就别提主任他老人家了好吧。”看了眼苏沐秋的自行车，“您老这是什么情况？轮胎破了？”
　　“刚考完，太激动，走路平复平复心情。”
　　“……那你慢慢平复吧，我走了，年后见！”
　　周泽楷安静地推着车，听着苏沐秋和那人耍贫。
　　“隔壁班的，打过几次游戏。”苏沐秋清了下嗓子。
　　“嗯。”
　　心底似乎有沉压已久的东西在蠢蠢欲动，想要破土而出。
　　“喝奶茶吗？”苏沐秋问道。
　　周泽楷抬眼，看到了新华书店旁的奶茶店，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分岔路口。
　　两人站在点单台前，一人要了一杯热饮。
　　店员转身开了机器，苏沐秋笑了笑道：“不喜欢吃甜啊？”
　　刚才特意和店员提了句少加糖，周泽楷点头。
　　“我喜欢吃甜的，”苏沐秋目光安静地望了过来，眼尾微挑，像含了笑意，“互补。”
　　不知道是眼神，还是眼尾的那一点点弧度，周泽楷突然觉得心尖发痒，连带着喉咙也发痒，不禁咳了起来。
　　苏沐秋笑意未减，饶是他做好了准备，在周泽楷止不住的突兀咳嗽声中，也逐渐有了些不好意思。
　　好在店员很快打破他们之间的尴尬，两人一手推着自行车，一手捧着热饮暖手。
　　继续往前走，沿着曾经一起奔跑过的路线，继续往前走。
　　“班长，你想好考哪里的大学了吗？”
　　路人稀疏，冬日的街道很安静，苏沐秋的声音也很轻。
　　终于把这句话问了出来，从很久以前就藏在苏沐秋心里的一句话。
　　久到他以为，可能永远也不会开口。
　　“还没考虑好。”周泽楷低了头，这样回答他。
　　“还有不到半年就要考试了。”
　　“你呢？”
　　苏沐秋喝了口奶茶，香浓甜腻的滋味从味蕾一直蔓延到食道。
　　“可能会留在这里，要不然就附近的大学。”苏沐秋咽下珍珠，朝周泽楷牵了牵嘴角，“你知道的，我妹妹一个人，我不放心。”
　　苏沐橙还小，苏沐秋实在没办法扔下她一个人。
　　周泽楷对苏沐秋的家境有所耳闻，听到苏沐秋这么说，也在情理之中。
　　“你成绩很好。”周泽楷道。
　　“所以有可能会去隔壁S大，冲一冲，也许考得上。”
　　S大。
　　周泽楷默默念了一遍，将珍珠和念想一起咽进了肚子里。
　　苏沐秋偷偷斜睨一眼，只可惜周泽楷本就个面上看不出喜乐的人，一时间竟不知道周泽楷在想些什么。
　　苏沐秋借着喝奶茶，逐渐平复心情，这么寒冷的冬天，他紧张出了一手汗。
　　在高中同班的情况下，他和周泽楷至今还是君子之交，若是两人去了不同的大学，可能就更没有希望了吧。
　　沉默中，苏沐秋突然想起他第一次心悸的场景，那是周泽楷转学后不久的一日课间。
　　下节课英语老师可能会抽点同学起来朗读课文，苏沐秋正靠在走廊的栏杆上，捧着英语书流利地预习。
　　其他班的人两两三三聚在一起，趁着下课疯狂打闹。
　　苏沐秋自动屏蔽了外界的声音，沉浸在英语世界里，直到几个男生推推搡搡地经过，将路过的周泽楷撞进了他怀里。
　　他第一次那么近地打量一个男生，比起隔着重重课桌，周泽楷近看下，真的找不出一点毛病。
　　苏沐秋的神思在周泽楷的一声“不好意思”中才重新归位，他说得上是狼狈地移开视线，潦草地扯了句“没关系”。
　　一见钟情这个词，苏沐秋是不相信的。
　　于是，每次上课，眼神都好像控制不住会往第一排转移。经过他身边时，会特意偷偷注意他在做些什么。
　　他自己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从而时时刻刻注意周泽楷，等到他意识的时候，原因就变成了喜欢。
　　无关性格，无关长相，单是看到周泽楷这个人，就足够他期待起每一天的上学时间。
　　喜欢一个和他一样的男生可能会让苏沐秋有些困扰，可如果那个男生是周泽楷，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这样的感情在拉着周泽楷奔跑时，愈渐浓烈，在急促的心跳声中，连这么隐秘的喜欢都显得气势磅礴起来。
　　高三，同性恋，这两个对于少年人来说触目惊心的词，所代表的背后含义让苏沐秋至今不敢透露些许情意，只能在平时不远不近的接触中，一点一点品尝暗恋的甘甜。
　　一杯奶茶在他胡思乱想中见了底，苏沐秋有一下没一下地吸着杯底的珍珠。
　　“S大的化学系好像不错。”周泽楷突然开口。
　　苏沐秋闻言差点把珍珠直接咽下去，两只狗狗眼睁得圆圆的，不可置信地看着周泽楷。
　　周泽楷抿着一点笑意，再度说道：“去年好像是全国第一。”
　　心底的东西再也压抑不住，迅速挣破了土壤，开成了一朵花。
　　苏沐秋的手不自觉用着力，将可怜的奶茶杯握得变形。
　　周泽楷耳朵染上红晕，也看得出来他也相当紧张，眼睫毛颤动了几下，突然看向苏沐秋，笑了笑：“我们一起加油吧。”
　　奶茶杯彻底报废。
　　隐约意识到了周泽楷话中的含义，苏沐秋此时已经被喜悦冲晕了头脑，再看着周泽楷难得的笑容，他觉得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
　　他想开口，却发现嗓子好像被堵住了，咳了声，才清晰地把话说了出来。
　　“好，我们一起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