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染》牙疼

4、第二回

　　小葵……
　　……
　　小葵，你怎么不说话？
　　你认得我？怎么会这样的呀。
　　呃……其实，我也说不上来，但无论在相象的两个人，也总会有那么几处差别吧。
　　来、糖给你——
　　……
　　好了，现在你受了贿赂，那就不许告诉别人你是怎么分辨出我姐妹俩的！
　　这……可是，我私下找你，你可别不理我！
　　好好好，再给你颗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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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象的姐妹啊……朵祉手携绵鞋，思忖着：她也有个妹子啊，乐祉身段姣好面容秀美，举首投足都是优雅，眉目颦笑都是妩媚，即使现下略显稚嫩，然、年岁渐长，那样浑然天成的美态当真不逊于两位明石小姐。
　　权舆就常闹她，说她不敢跟乐祉同时面对一面镜子——她当然不敢，这样的对比反衬只怕没有一个女的会喜欢！
　　由此，又引出另外一个问题-为什么明明是有些相象的轮廓五官，粘贴到她施朵祉脸上就变得这样大众化通俗化抽象化。
　　朵祉穿妥棉鞋，起身、走上前去，推开后院的院门。
　　一身丧服麻衣的女子在门外伫立。
　　朵祉暗暗地倒抽了口气——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或许她将院门重新关上、再打开时，这女的就不在了！
　　那麻衣女子弯身朝她一揖礼。
　　朵祉赶紧回礼：“请问姑娘……是有事吗？”
　　那女子声音幽幽的，仿佛是远方传来，有似乎是她太疲惫：“实在是冒昧打搅，只是贱婢身服丧期，不敢通报门房，只能请姑娘传话。”
　　“……定当效劳，只是、你欲传与何人？”
　　女子的唇色蜡黄，一张一翕间似乎透着哀怨：“贱婢望与五平染坊的轩端大人一晤。”
　　今天本是晴朗天气，和煦怡人的。即便有风、亦是轻轻拂过、不留痕迹。然，站在女子跟前，朵祉愣是觉得背脊发冷，那件织得细密的麻衣下似是被施了咒术，源源不绝地向外浸逸寒气。
　　“……姑娘请随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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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看见进入内室的朵祉时，权舆扬了扬手中的布偶娃娃、亟欲出声向她述说逸事时，猛地发现她身后还跟着一人。
　　他随手将那布偶放在桌上，便示意客人落座。
　　朵祉拉上纸门，坐在廊上等候。
　　权舆为其斟满一杯热茶：“不知姑娘此次造访，是托染还是订货？”
　　“炎炎酷日，正是百无聊赖的闲散之时，贱婢偶得一志怪异闻，恰能打发此闲暇时光，不知大人可愿一听。”麻衣女子垂首低眉，甚是循例知仪。
　　“志怪异闻倒是有趣得紧，但无人与其较真，亦真亦假，似真似假，既然世人俱不计较，姑娘又何妨一说。”
　　麻衣女子掩唇，一笑，说道：“贱婢本为城中一户大家所雇，侍其家中长女。小姐容颜娟丽，待人随和，贱婢与其他几位仆妇都觉得她十分可爱。”
　　权舆笑意未褪。
　　“……小姐婚期将至，府中既是喜庆又是忙碌，然，某一天的清晨，贱婢打开小姐的房门，”麻衣女子抬首，那双湛黑的瞳眸宛如幽深的两泓黑潭、看不见底的深，看不见底的暗
　　，它们幽幽地朝对面的人迸发哀戚：“小姐就躺在床上，脸上是密密麻麻的刀痕，那一道一
　　道的印痕上爬满猩红的血流，像蛇、在她脸上起舞；像虫、在她颊边蠕动——湿了被单床褥
　　，也染红了我探她鼻息的衣袖……
　　“那晚，是我值的夜，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听不到任何声音——明明是看着小姐睡下，我
　　才到隔壁去的。但我既听不见脚步声音，也听不见有人挥刀的声响。
　　“因此，到了最后，我都搞不清楚那位小姐的死因：是被掐断呼吸呢，还是失血过多致
　　死？”
　　权舆沉吟一阵：“那婚礼，不就得取消了？”此言一出，他看见麻衣女子喉头滚动，逸
　　出的笑尽是阴恻：“轩端大人猜错了，婚礼当然得继续……”
　　他一笑，表示同意：“那是呀，若有了以假乱真的东西，也就能把错误修正、步进正轨。”
　　两人静默一阵，忽而权舆说道：
　　“若不是志怪之事当不得真，我倒觉得很有趣呢！”
　　“是吗，”麻衣女子站起身，又一揖礼、旋身前看了一眼对方桌上的布偶：“又是这个娃娃呀？小姐死的前一天晚上，这娃娃不见了……”
　　语毕，便告辞离开。
　　独留下个打着冷颤的轩端权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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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捧着那个布偶，想拿去烧了、又忽地有点胆怯；想把它藏到没人找着的地方，又在心里暗骂自己迷信神鬼大惊小怪。
　　朵祉进来时，看见他捧着布偶搔首叹息的模样，便啐了一句：“你都多大了，还玩这个？”
　　“你妹子送的，我能不收吗？”
　　“啧，瞧你这德行，乐祉就从来没送过我东西！”
　　“她要是送你这个，我都替你打哆嗦了。”
　　这句有听没懂，朵祉干脆问另外一个自己感兴趣的问题：
　　“哎，刚才那姑娘找你干嘛？”
　　“我帅呗！”
　　“说实话！”她恶狠狠地瞪了他手上布偶一眼：“我要听实话！”
　　“我的确很帅啊……呃，那姑娘找我说鬼故事。”
　　“什么鬼故事，我也要听！”
　　他收起布偶：“好吧，你哪天晚上不想睡了，就来找我。”
　　“吝啬鬼！”
　　“我要是吝啬、就没有人对你大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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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衣女子不敢走在大路上，只能挑狭隘的小路巷道行走。
　　她前进的步伐愈来愈慢，踏地的力道愈来愈轻，最终她只能倚墙止步、口中逸出冷笑：“你连我都不放过，不放过呵……”
　　她一脸自嘲，伸手解开麻衣的系带——仿佛是麻衣里有源头活眼，猩红的血水自内里缓缓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