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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十二章 风雨欲来 ...

  •   善妒的水宁芙许德里阿德斯回到了属于她的泉水中。这是她常住的一片水泽,她必须沉睡,一睡就要睡上好几个月,否则她就会像凡间女子一样衰老下去。在醒来的有限的时间里,她想让厄洛斯原谅她,并且爱上她,于是她找到她的老朋友,曾经奉命把投河的普绪克送到岸边的一位仙女,和她商量此事,但被拒绝了。
      “唉呀,这下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要笑话我一厢情愿,要知道我俩可是青梅竹马,我们相处的时间有上千年。”许德里阿德斯坐在水边,注视着水面忧愁的倒影,唉声叹气。
      “可惜甜言蜜语尚未说出口,便已被赛姬捷足先登。“这时一个年轻的嘲讽的声音传来,水仙女抬头一看,客人是一只灰褐色的夜莺。
      原来,这只夜莺便是阿芙洛狄忒经常使唤的那一只。那只死去的金黄莺是他的老朋友。谁要是让它离开赖以生存的山林,它就很容易生病死去。得知这件事的夜莺很不高兴,再加上他本身就对厄洛斯的行为十分不满,所以他决心拆散这对讨厌的夫妇,便怂恿道:“喂,金发的俄刻阿尼得斯的女儿,难道你以为顾影自怜就能派上用场吗?你的心上人被一个可恶的妖精所迷惑,不知悔改,甚至不听他母亲的劝告,长此以往,这片土地将会因他的怠惰而枯萎下去!现在只有你才能拯救他!你为什么不尝试用你高尚的爱,把那位天神从那充满罪恶的温柔乡里拖出来呢!”
      “我当然会这么做。我相信厄洛斯只是受到了某种无耻的引诱,他会回心转意的。到那时他便会感谢我,让他放弃沉迷于一种有害的快乐。” 许德里阿德斯愤愤不平地说,“至于我,我要让那不要脸的东西知道她是在和一位年长的女神打交道,而不是和她的仆人。”
      夜莺见他的挑唆有了成效,便继续煽动这妒火中烧的女子的心:
      “那么,请听我叙述你要克服的障碍,我的美人。现在在那玫瑰色的寝宫外面,关闭的大门坚固无比,有一匹凶猛的白狼看守。就像地狱的三头犬那样,它会对陌生人予以无情的驱赶。而它从不休息,当它敏锐的耳朵警觉地竖起来时,它便会睁大如火一般的眼睛,去撕咬任何一个擅自闯入的人;而从它嘴里喷出的火焰,足以把一位神灵烧成灰烬。这只猛兽还不是最难对付的,更重要的是,你得设法让金箭的主人爱上你。”
      “可我应该怎么做呢?厄洛斯不肯见我。“许德里阿德斯听完忧心忡忡地说。
      “在爱神的宫殿里,有一根黄金织成的腰带,它是欺骗女神得刻忒送给普绪克的礼物,和阿芙洛狄忒所拥有的腰带具有同样非凡的魔力。只要拿到它,将它系在腰上,不但能使仇人也互爱互敬,而且能使得阿芙洛狄忒的儿子离开他那世俗的爱人,奔赴你的怀抱。你要记得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大地时去到吕卡维多斯山的山麓,等待他经过那里。”夜莺答道,“我很惭愧,不能为您想到更好的主意,但这不打紧,您什么时候需要我,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为您效劳。”
      听完这番挑唆的话,许德里阿德斯陷入了沉思。狡猾的夜莺知道它的奸计就要得逞,于是展翅飞入云天,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际,厄洛斯正拽着绳子把他的新朋友往神树下拉。这是一匹通体洁白的公狼,虽然尚未成年,却有着地狱的刻尔帕洛斯那样矫健的身躯,坐下来也显得十分高大。
      “他可真漂亮,你在哪里找到这样一只雪狼的?瞧,他的眼睛就像赫拉的后冠上的红宝石。他就像个狼王不是吗?”厄洛斯蹲下身抚摸狼的脑袋,看上去心情不错,小家伙也索性快活地对他露出肚皮,甚至在他脚下打起滚撒起娇来。
      “我从阿波罗的手里买到了它。他告诉我这样的生灵在世上绝无仅有,因为它出生在色雷斯草原的黑狼群里,见到它就像见到雪一样稀罕【注1】。但是看在你的份上他以一千斯塔德金币的价格折价卖给了我。”普绪克得意洋洋地说,“阿波罗还说它可以几年不吃不喝,但我们可以喂给它神酒和豚草。”
      厄洛斯立刻就知道他的妻子被这些荒唐的谎言所欺骗了。“哪有不吃肉的狼呢!”他皱着眉抱怨道,“但愿你不要再花钱去照顾那家伙的生意了。”
      “我把口红卖给得墨忒耳和她的朋友们,赚了一笔钱。”普绪克连忙解释道,因为她察觉到她的丈夫要生气了,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一提到阿波罗他就会生气。好在厄洛斯很喜欢这匹雪狼,她试探着问他:“许德里阿德斯小姐是你的朋友吗?我不认识她,起初我以为她认错了人,但她说她认识你。”
      “是的,她找你的麻烦了吗?因为我和她关系恶劣。”厄洛斯漫不经心地答道。
      “没有,她送了我礼物。”普绪克说,“她看上去是个善良可亲的女子。也许我们能成为朋友。”
      “我为你们高兴。“厄洛斯头也不抬,继续逗弄着雪狼。他认为女子之间的友谊一向是虚无的东西。
      或许我应该停止说下去,我总是提到他讨厌的人。普绪克想,她得去看看她的女儿,总比和喜怒无常的丈夫吵架来得好。“我要去找阿尔忒弥斯,也许是时候把赫顿接回来了,很早之前我就想提醒你,这么久没见到她,万一她不认得我们可就糟了。”她对她的丈夫说。
      “你可以去看她,但别把那小家伙带回来,因为她必须尽可能多地呆在外面,接受山林与野兽的磨练,否则她会生病夭折的。”厄洛斯枕着双臂靠在神树下,那头雪狼夹着尾巴扑到他身上试图舔他的脸,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耳钉,他推开它的脑袋抱怨着,“这家伙嘴里一股血腥味儿!”接着又转向普绪克,“但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因为我需要休息。回来的时候能帮我按摩一下吗,我可能犯了肩周炎。”
      “好吧。“普绪克叹着气离开了庭院,向浴室走去。
      “喂,伙计,你也这样想的对吧。如果你的狼后把肉分给你的对手,你会高兴吗?我真不明白,女人总是有不合时宜的愚蠢和软心肠。”普绪克离开后,厄洛斯揉着雪狼的脑袋自言自语道,“ 但我们不能惹她伤心,否则我就得再哄上好一阵子。“说完,他叫来他的吕波里。现在这个小男孩比以前聪明了一些,足以当他的信使了。
      “狄俄倪索斯的事进展得怎么样了。”厄洛斯问。
      “非常顺利。”吕波里说,“他会感谢你的。”
      “他当然应该感谢我。因为这是他自己的请求。”厄洛斯说。他兑现了一直尚未兑现的承诺,把一位提坦女神介绍给了狄俄倪索斯。
      狄俄倪索斯最近又享受到了爱情的喜悦。曾经他为了追求厄洛斯的姐妹柏洛厄而与波塞冬展开残酷的决斗,为了保护美少年安帕洛斯不被人觊觎而绞尽脑汁,为了阿里阿德涅的故去而痛苦万分,但这一切悲伤都由于一位勇敢的女猎人而暂时得到了疏解。尽管这女子像他的狂女一样行事残忍,但他深深地痴迷于她那如同火焰一样的红发和处/女神一般的力量美。他时常含情脉脉地看她在山上打猎,看她披着牡鹿皮在崇山峻岭间与猛兽搏斗,心中充满了欢喜。
      即便如此,这名叫奥拉的提坦女神并不轻易答应他的求爱,她轻松地逃进了阿尔忒弥斯经常出入的塔伊盖托斯山。在这里,由于狩猎女神这位荒野的女领主的威严,男子们不受到欢迎,处/女们都受到保护。
      普绪克驾着丈夫的鹿车来到阿尔忒弥斯面前,送给这位女神一头漂亮的金角鹿和一只善飞的珍珠鸡,以感谢她保护自己的女儿。但是,在她提出希望见到女儿的时候,侍女们告诉她小姑娘到别处打猎去了,于是阿尔忒弥斯请她留下来分享当地人送给她的兑水的大麦酒。
      但她们再次不凑巧地被奥拉撞见了。阿尔忒弥斯不喜欢这位嫉妒心强的朋友,所以她试图赶她走。最后她们险些争吵起来,奥拉一如既往地开始对两位女神冷嘲热讽。
      “啊,一位是宙斯的童/贞女儿,另一位是来自人间的高贵的公主,真是物以类聚。”奥拉的琥珀色瞳孔里闪着兴奋的光,声线高昂,鄙夷地注视着面前的女神们,“我早就说过了,你们中的一位和波塞冬的儿子(指奥利翁),和雅典人的儿子(指雅典国王忒修斯的儿子希波吕托斯)均有染,这是我很早就知道的秘密,而你呢,”奥拉的视线盯紧了普绪克,表情愈加高傲怪诞:“新来的姑娘,则在酒宴后和特里同的儿子们有了一夜之欢……哎呀,脸红什么,您不必害羞也不必生气,您不是非常善于引诱男子吗?您已经承袭了阿芙洛狄忒的神圣习惯……”
      “你在吵吵什么?难道你没有和狄俄倪索斯恋爱吗?”阿尔忒弥斯呷了口酒,冷冷地打断了奥拉的话,看来她对她的嘲讽已经习以为常。普绪克早已气得面色绯红,也终于抑制不住怒火,但是碍于对对方的忌惮,她还是有礼貌地警告到:“奥拉小姐,我不知道你对我们的敌意从何而来。但是希望你注意自己的言辞,不要胡言乱语,造谣生事。”
      “要知道我是不屑与淫/荡的女神为伍的。”奥拉听到警告,狡黠地笑了,最后她看向阿尔忒弥斯,直接提出了她的要求:“我的朋友,你也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是说,我并非意在否认你的贞洁,夺走属于你的荣耀。不过,如果你能将三大处/女神/的荣誉称号分享给我,让我也因此受到应有的崇敬,另外把你现在拥有的弓箭、所有的山脉、给你保养猎靴的宁芙侍女的使用权送一半给我,把你的诸多别名赐予我,让我驾驶那辆被黄金包裹的战车,我想我会考虑不再质疑你的贞洁,并且不把你们的事情散布出去。”说到这里,奥拉竟然一改傲慢之态,那张别有一番风情的脸蛋上竟然露出了哀伤的神色:
      “嗷,命运女神真是瞎了眼。我的朋友,你身处在天父宙斯的庇佑下,当然不会懂得我的痛苦。你自幼便得到了你的神王父亲的无限宠爱,尼俄柏【注2】惧怕你的母亲和你,赫拉没能迫害你,甚至雅典娜也不如你幸运,而我,勒兰托斯(巨神)与珀里玻亚(大洋神女)的女儿,除了这副弓箭,和这身行头,竟什么遗产也没能继承!阿尔忒弥斯,我亲爱的姐妹,难道你忘了我们昔日朝夕相处的快乐吗?难道你忍心看我整天为了我错失的荣耀郁郁寡欢吗?看在我曾经为你追赶过猎物的份上,看在你被命运女神选中得以享受接生女神的殊荣,我曾经祝贺过你的份上,我恳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
      “疯狂的东西,你在自寻死路。”阿尔忒弥斯往杯中添了些许酒水,眼都不抬,她压低了声音:“你一向是飞扬跋扈的。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不过你的要求我会考虑的,只要你现在立刻滚开。”
      话音刚落,阿尔忒弥斯随手抓起酒壶砸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奥拉敏捷地一个闪躲,旋即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别的姑娘们不在场,我真担心我会把她撕成碎片。”阿尔忒弥斯白皙而端庄的脸变得铁青,普绪克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问道:“您要杀了她吗?”
      “不不,你知道那种处罚对一位神来说太轻了。愚蠢的奥拉会为她的行为付出惨痛的代价。”贞/洁女神将手中的酒杯捏碎,又转向女伴,嫣然一笑,“亲爱的,所以你认为,对奥拉来说最珍贵最值得骄傲的东西是什么?力量?还是她手里那把弓?或者她的所有财产?”
      阿尔忒弥斯喝酒的兴致不减,她这么问道,实际上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普绪克顿了顿,平静地开口了:“我想,是贞洁。”不过她更想说的是,她不希望用一种残忍的方法让奥拉失去贞洁,尽管这像是对待敌人的仁慈。但她不喜欢看到女子被凌/辱,她理解那种痛苦。
      “这可不一定。她爱荣誉胜过爱护贞洁。”不料阿尔忒弥斯却说。她站起身来,用矛尖瞄准了一只野兔,“她是一个目中无人的泼妇。我知道她想要什么,她从小就喜欢这样,但我从来没有教训过她。”
      “她会毁了她自己的。”普绪克附和道,并看着野兔死在狩猎女神的矛尖下。不过她没再说什么,因为她不想参与到女子的争斗里去。
      “很遗憾让你看到这些,我的善良的姑娘。要知道这个愚蠢的泼妇会毁了我们的名声。她就像个讨厌的虱子一样追随着我。”阿尔忒弥斯叹着气说,“实际上你也不能否认,你不喜欢她。尽管你竭力对她保持礼貌,甚至微笑。”阿尔忒弥斯注视着她的女伴,她已经看穿了对方的真实心情,她认为她没必要再对奥拉虚以委蛇了。
      “您总是什么都知道。”普绪克微笑着,表示默许,“这虽然有些残酷。但我相信您的决定是审慎无误的。我该去看看我的赫顿了。”
      她来到女儿打猎的地方,结果小姑娘正倚靠着一块石头睡觉。她瘦小的身躯上裹着漂亮的鹿皮和磨旧了的亚麻布裙子,露在短裙下的双膝由于长期的野外生活而被晒得有些发黑。这年幼的天神的女儿看上去只有四五岁,长得十分健康,微微晒黑的脸上泛着可爱的红晕。她穿得像个浪迹天涯的女猎手,但那高贵的气质却是破旧的衣衫掩盖不了的。即便是在熟睡中,我们依旧可以从她那俊俏的小脸中窥见一丝厄洛斯的神采,若是她睁开眼,想必那双眼睛也会像她父亲的眼睛那样迷人。她的左眼下则依旧生有一颗小巧的黑痣——这是遗传自她的母亲。
      普绪克注视着心爱的女儿,这是她值得为之自豪的骨中骨,肉中肉——她为生出这样健康又美丽的后代而骄傲,一面又为无法亲自抚养这可爱的骨肉而顿时生出愧疚之情。她怜爱地抚摸着女儿的干枯而蓬乱的秀发——粉色的云霞一样美的头发,为她拂去附在身上的草叶和泥土,可是小姑娘睡得如此香甜,以致于做母亲的不忍叫醒她。普绪克示意好奇地围上来的鸟雀们噤声勿吵,然后轻轻地把新的衣裙和皮靴放到女儿身边,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注1 这是一句古谚语,希腊确实很少下雪。
    注2忒拜国的王后,有七个儿子七个女儿,并以此为傲。她傲慢地嘲笑女神勒托只生了一儿一女,还阻止底比斯人向勒托奉献祭品,最后遭到惩罚。因版本不同,此处不作赘述,感兴趣的亲可以自己去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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