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神话］月下美人》百鳥神思者

54、月下美人之美神之力（Ισχ??）

　　阿芙洛狄忒的神殿总是不停变换装饰，现在墙上的鲜花又换成了马赛克的壁画，大海和玫瑰园栩栩如生，女神从泡沫和海水中诞生，十几对男女在女神身边的草地和花丛中嬉戏甚至交欢。这是伟大的海之女神不可抗拒之力量的体现。
　　两只人头鹰身的女妖哈耳皮厄飞来，落在殿内的大理石雕像旁。她们有灰色的锐利眼睛，死气沉沉，青铜的利爪在羽毛下闪着寒光。此刻，这些凶残的女妖们默不作声地注视着两位女神，殊不知她们的心中所想早已暴露无遗。
　　“伟大的阿芙洛狄忒一定会抓坏她的脸，让她无地自容！这对这样的美人堪称完美的打击！”
　　“哦，不朽的灵魂，她现在是一个疯狂的女人。”
　　这尖锐的声音就像两个妇女正在为牲畜讨价还价，普绪克站在壁画前，在可贵的勇气与无法抑制的战栗之间考验着自己。她相信没有阿芙洛狄忒的命令，女妖们就无法伤害她，但同时她也为无法洞悉强大的阿芙洛狄忒的思想而懊恼。她警惕地盯着哈尔皮厄们，试图知道更多关于她们的内心所想——但这让女妖们退缩了。相反地，她们沉默着避开了她，退到了阿芙洛狄忒的身后。
　　“可怜的亲爱的似乎伤了自己。”阿芙洛狄忒笑了，回头看了一眼她的爪牙们，又为普绪克除去头发上的草叶，顺手理顺她那凌乱的长发，笑道：“不过我为你感到庆幸，这点毋庸置疑。”
　　阿芙洛狄忒的举止和笑容都像一位真正的母亲那样温柔甜美，她用温和的语调消除年轻女神的戒心：
　　“你能找到的唯一救赎就是和我在一起，我的仁慈会让你暂时远离邪恶与残酷的命运……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奥林匹斯的生活并不尽如人意，不是吗？即使是你最亲密的丈夫也会有与你敌对的时候。这就是男子。”
　　阿芙洛狄忒说着，坐到了她的宝座上，端起一杯红酒啜饮。她将右腿叠在左腿上，光洁的皮肤便从散开的丝绸布料中闪现，帕福斯女主人的风范尽显。
　　“你是一个活在诅咒中的女子。无论你身在何处，邪恶都会如影随形。你注定要嫁给一头野兽作为惩罚，但我的儿子拯救了你，因为他没有经受住你的引诱。在惩罚亵神者的职责面前，他选择把你留给他自己。”
　　“但是女神，在你的王座之前，我需得向您重申一遍，”普绪克忍不住辩驳道，即便她明白任何辩驳在强大的女神面前都会显得苍白无力，现在她虔诚地跪下了。
　　“我从未引诱过任何人。在结婚以前，我甚至不认识他。”
　　“你应该感谢能有第二次为自己辩解的机会。但这不是让你用来侮辱你的丈夫的。“阿芙洛狄忒挑了挑眉，脸上甜美温和的笑容消失了，隐忍的怒火从她那光辉的瞳孔中显现，“我最好的儿子，把他的爱都给了你，否则，你将只是一个玩物。”
　　也许是认为阿芙洛狄忒所言属实，也许是由衷地畏惧这位美丽而强大的女神，年轻女神不得不及时噤声了，但她那抿紧的嘴唇和紧蹙的眉出卖了她的心。这让阿芙洛狄忒也烦躁地蹙起了眉头。
　　“亲爱的，正是像我这样喜怒无常又难以取悦的女神将为你提供庇护。”阿芙洛狄忒呷了口酒，轻轻摇了摇头，似乎在嘲笑面前的姑娘，“你害怕得像只可怜的小羊羔，你与我对抗的勇气呢？现今它不见了。”
　　阿芙洛狄忒说完发出了一声叹息，接着语重心长地补充道：
　　“你得到了一位别人求之不得的丈夫，却从不肯珍惜，屡次伤害他，这我知道；并且，你本身就受到一种无名的诅咒，这种诅咒我无法说清其来由，但我得告诉你，正是它，使得你们的结合甜蜜不敌痛苦。并且，当我发现我阻止不了你们这荒唐的婚礼时，我早就警告过你们，甚至殚精竭虑；现在我不计前嫌收留了你，作为回报，你可以为万物的亲善母亲效力。当然这是看在你那难得的美德——老实本分这一美德的份上。”
　　“非常感谢您，”普绪克惊讶地抬起头，双手却依然紧紧地攥着裙摆，既为这突如其来的善意而心存感激，又为难以预知的命运而忧惧。她为爱与美之神的慷慨相助而惊异，却无法不因过去的发生事而心存芥蒂。
　　“你要感谢的不是我，也不是你这乏善可陈的诚意。不必跪在这里乞怜了，好好想想他是谁吧。”阿芙洛狄忒看向普绪克的裙摆，见它又脏又破，虽然心生不快，却仍嘴角带笑，沉默半晌后便起身唤来了她忠实的追随者们。首先来到神殿里的是身着金色长裙的美惠三女神，欧律诺莫的女儿们不约而同地表示，她们都甘愿做这场谈判的证人。
　　“而且，我让你做我的侍女，并不意味着我将无条件地庇护你。”阿芙洛狄忒说着，扬起她高傲的头颅，示意美惠三女神中的一位为她拿来她要的东西，紧接着宣告道：
　　“你必须付出代价。那就是变成一位男子，并且失去你的几分美丽。”
　　这也许是有些残酷的要求，对所有爱美的女子来说是如此。站在阿芙洛狄忒身旁的劝诱女神珀托【注1】随即拿出她那永远也整理不完的麻线团，令头上的鸽子将它衔到普绪克的手中，温柔地劝解道：
　　“如果你的内心仍愿意做个女人，你不妨忘记烦恼，来和我一起来纺线，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能打发时间了；如果你不擅长纺织，又希望像真正的男子那样生活，你便可以加入到狩猎的队伍中去。”
　　这番话言之凿凿，再加上珀托早已暗中在麻线团中施加了那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黑发的女神听完顺从地颔首垂泪，握紧了手中的线团。阿芙洛狄忒盯着她端详，苦思又冥想；其余一众侍者则暗自揣测，是要剜去女神那动人的明眸，还是要在那娇嫩的肌肤上再划上一刀。最后阿芙洛狄忒命令光辉女神拿出一把锋利的纯金制剪刀，笑道：
　　“事到如今，你的姿容更胜从前，我亦不忍再对此等美貌予以毁伤，因为这将有损我的信条，并让我在名声女神【注2】那里落下把柄，只因她和她的情人对我颇有成见。那么现在我只需你贡献出你那美丽的乌发即可。”
　　在帕福斯王后的指示下，所有光亮的黑发都被剪下来了，像丝绸一样散落在女子脚边，仅剩一些可怜的发梢参差不齐地残留在她低垂的肩膀上；接着，为她剪去头发的侍女又拿来一大块半透明的白纱为她盖在头上，裹住上半身，从头顶一直垂到膝下。这样，她甜美的脸蛋，优雅的双肩，洁白的双臂就全在面纱的遮掩下了。最后，阿芙洛狄忒将掌心附在女子的额上，开始默念咒语。
　　不朽的神力发出几近能致人失明的炫光，吞噬了普绪克，照亮了整个殿堂。现在阿芙洛狄忒开始审视她的杰作，见面前的男子俊美又青春，美神也不由得面露微笑甚至啧啧称赞起来。
　　“这对你来说是件好事。”她显然受到了这种变化的取悦，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又惊又喜地围着美少年转了一圈，细细打量，甚至还用纤细的手指托起他的脸：“你现在看上去很像我的……我的……哦，我忘了他姓甚名谁，但我对你的模样相当满意。”
　　普绪克闻言睁开了眼睛。她感到身体仍在烈焰中燃烧，甚至无法开口说话，除了肩上那个烙印以外，身上的划伤已经痊愈了。现在她得以直视海之女神那祖母绿色的双眼，它们和厄洛斯的眼睛一样迷人，它们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神秘如野猫于黑暗中觅食。她从那美丽的面孔中看见了她的丈夫，一种看上去温和甜蜜但致命而危险的美。她将视线从阿芙洛狄忒的脸上移开，否则，她会禁不住开始另一段荒唐的爱情的。
　　“现在，我们可以说，仁慈的库忒瑞亚【注3】不仅用她那甜蜜温和的力量庇护热恋的人，也会像赫拉一样保护女人们，你们见证了她的善行对吗？”珀托问其他女神们。
　　“是的。”三女神和侍者们异口同声地回答，“我们应该将此事转达给下界的祭司们。”
　　“不，这样做不妥。”阿芙洛狄忒扬起手回绝道， “你们千万不可声张。”
　　珀托惋惜地看了一眼地上那些散落的黑发，顺手将一杯甘泉呈给面前的美神。“你并没有虐待一位可怜的姑娘，不是吗？”
　　“请你回去告诉赫尔墨斯，我同意他的邀请。”阿芙洛狄忒注视着劝诱女神，似乎很享受这种恭维，她心情愉悦，以致于改变了主意，而要去赴一场陈旧无奇的约会。毕竟她现在越来越对真正意义上的年轻男子们感兴趣了，他们鲁莽，像年轻的猎豹一样渴望猎物；他们纯真，又像清晨的露珠一样纯净无暇。
　　当侍女们清理干净地上那些美丽的黑发后，阿芙洛狄忒又严肃地警告普绪克：
　　“绝不要擅自取下你的面纱，否则你将恢复原样，并且不得不失去我的庇护；如果你不希望被放逐，你就必须保持沉默。当你离开这里去到外面时，切忌开口说话，因为那将自动揭开你的秘密。”
　　“铭记您的话，帕福斯女主人。”普绪克慎重地答道，“我的职责是什么？”
　　她尽量让自己显得虔诚又可靠，以至于阿芙洛狄忒再次沉默着打量了她一番，陷入思索，末了露出一个审慎的笑容，将一封羊皮纸包裹的信交到她手上。
　　“去冥界入口处找那个头戴银莲花花冠的男人，你同他见过面，我的信使。介于你熟悉路途又持有我的信函，没有人胆敢阻拦你，希望你会比赫尔墨斯更忠于我。不过当你背叛我时，你的伤口便会疼痛。”
　　阿芙洛狄忒说完，将手放在普绪克的右肩上，不知不觉中，便为其肩上的烙印添加了新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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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1珀托（Pitho）：劝诱女神。主管劝导与诱惑，是爱与美之神阿芙洛狄忒和神使赫尔墨斯的友伴。其形象为一手抬起，一手握麻线团，头上飞着一只白鸽的妇女。（引自希腊神话吧-吧友韦夷整理帖）
注2克吕墨涅（Clymene）：名声女神。与太阳神赫利俄斯生下了儿子法厄同。（引自维基）
注3阿芙洛狄忒的别称Kyter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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