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敷说》genji

17、小英(完)

　　罗敷正蹲在树下给那只黑狗擦爪子。那是只五六个月大的小狗，昨天她去张家铺子，
　　刚开门就见这它蜷在绣坊门口，去了回来，它还在门口，跟它说话也不答理，一副
　　有气无力的模样，去厨房要了半个吃剩的包子给它，两三口狼吞虎咽下去，渐渐有
　　了精神，之后就跟着她不愿离开了。那种对她完全信任，纯净得不带半点杂质的眼
　　神，她没法抵抗，她跟看门大哥说尽好话，终于同意将小狗养到后院的厨房，暂名
　　小英。

　　小英不知刚从哪个泥潭里疯了回来，四个爪子全是泥。罗敷一边仔细给它擦着，一
　　边低声训斥着，擦完，见四周没人，从袖中摸出被树叶包得仔细的鸡翅，“小英，
　　快吃！”

　　今天晚餐居然有鸡翅，每人一块，盛饭的大婶说她瘦得可怜，不由分说的多给她一
　　块，现下造福小英了。

　　方大娘此刻心里有些憋屈，这是她的地盘，但她却得缩着肥胖的身子，收缩着呼吸，
　　躲在小虫飞来飞去的灌木丛后面陪做采花贼。看人家那贼做的，闲亭漫步，赏花似
　　的，再看她自己。。。为了银子，她忍，看在卫家面子上，她忍。。。她忍不住啦，
　　一只小虫绕着她的鼻子飞舞几圈后，居然往鼻孔里冲进去了。。。“啊啾”，一个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狗耳朵听到的喷嚏出来了。

　　眨眼间，小英将鸡骨头能量立即转换到最大，以勇猛潇洒的姿势直扑灌木丛而来。

　　方大娘最先被揪出来，刚要对这只吃她住她的狗家伙吆喝，想起身后的卫家人，声
　　音僵硬的柔了几分，“小英啊，是大娘我。。。别咬错好人啦。。。”

　　罗敷远远见是方大娘，道是她介意自己把晚饭带了偷偷在后院喂小英，一脸尴尬，
　　“方大娘。。。”

　　对面方大娘却神色古怪，不停的竖着指头指右边。灌木从旁边，小英居然不叫不闹，
　　规矩蹲坐着。

　　一双大号黑靴鞋踏了出来，似曾相识。

　　高大的身形，挺直的背，阳光下微光流转的黑色花罗，只差那匹长得像天神的马了。

　　罗敷赶紧垂下眼皮，难以置信。

　　卫瑛袖子一抬，方大娘立马求之不得的闪人了。

　　对面那只，小英？还是很端正的坐在那里看着他，他要存心躲人何曾被揭穿过，今
　　日居然被一只四脚兽破阵，真正哭笑不得。

　　卫瑛走过去，在罗敷面前站定。

　　熟悉的沙哑声音在上方响起，“你管那只四脚兽叫什么？”

　　西边的最后一丝余晖被他全挡了，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傻傻道：“小英”。

　　“哪个‘英’？”

　　她怎会知道哪个‘英’，老实道，“不知道”。

　　他哼，“总不会无缘无故叫小英吧。”

　　“捡到它时，天上有只老鹰，于是就叫它小英了。”

　　他额头上青筋微跳。几日没见她是变傻了还是更聪明了。满桌的公文在案头等着，
　　却跑到这里跟她讨论老鹰小英，他一定是吃错药了。该问的赶紧问了，问完走人，
　　每次一靠近这疯女人，连带他也跟着不正常起来。

　　“秦罗敷，跟我来，我有话要问你。”

　　“我不。”

　　他走了几步，回头来看她，“什么？”

　　“我不跟你去。”她重复道。

　　她一张脸瘦得干尸似的，身子单薄得仿佛一吹就随风飘了，偏偏稳稳站那里，随便
　　丢两个字出来也能气死人，他冷道，“秦罗敷，你偏要跟我作对是不是？”

　　她既然决定要过新生活，就不打算再跟过去有任何牵扯，包括他。她努力忽视他，
　　挺直背过去把小英抱在怀里，正视他道：“卫瑛，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和帮助，
　　我永远记得。但是我来京畿，是想忘记过去，一切重新开始。对不起，我不能再跟
　　你有任何牵扯。”

　　------------------
　　他眼色一沉，忽然弯着嘴角笑了起来。

　　她心慌道：“你。。。笑什么？”

　　他慢悠悠踱回来，她抱紧小英退了两步，再退，退到背贴树干无路可退。

　　他忽然俯下身来，脸微侧，高挺鼻梁挑衅的沿着她的脸部轮廓缓缓游走，却没有丝
　　毫肌肤相亲。

　　她一动不敢动，背上汗毛直竖，仿佛连呼吸也停顿了，只觉得鼻息间尽是他男性的
　　气息，“卫。。。”她刚要开口，他的薄唇立刻移来，在离她只有半分距离时停下，
　　她瞪大眼睛，看着那唇在自己眼前优雅的一张一合，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秦
　　罗敷，我从没打算过跟你有任何牵扯，但是，从现在开始，我跟你，没完。”

　　说完，他一甩袖子,后退几步，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一脸平静道：“走了。”

　　这个人！这个人！狂妄自大得让她忍无可忍！！她铁了心了！！“卫瑛！你这个自
　　以为是的家伙，听清楚了，我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不。。。”

　　看见对面黑袖在自己肩上拂过，她软下去，被他接住打横抱起。

　　他冷着脸刚走几步，身后传来汪的一声。

　　小英坐在不远处，黑幽幽的眼睛望着他们。

　　卫瑛淡道，“是男人就闭嘴”，说完，抱着罗敷轻飘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