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欠债 ...
-
是夜。萧景琰回府后，照例先问了叶琬至苏宅拜访情形，他一面听叶琬说着，一面随意翻看这手上的礼单，待看到写在最末的那行字时，他不由得怔住了。
叶琬坐在他的下首，回禀过后，却久久得不到萧景琰回应。半刻的沉默之后，叶琬不由稍稍扬声，唤了一句：“殿下？”
萧景琰这才一副恍然惊醒的样子，他抬起头看着叶琬，歉然道：“抱歉，我方才有些晃神。”
“殿下也要注意身体才是。”叶琬倒也没有多想，见萧景琰神色恍惚，也只当他今日进宫过于劳累了。
她见萧景琰并没有什么说话的意思，便开口请辞道：“若是殿下无事吩咐，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萧景琰现在确实没有心情去说其他什么事了，因而点了点头，应允了叶琬的离去。
*******
次日，萧景琰甫一下朝，就往苏宅去了，一直到暮色四合，方才回府，不过脸色却是不怎么好看。
叶琬对这萧景琰和梅长苏之间事情也有些了解，见状倒也没有同府里其他人一样，怀疑靖王殿下同苏先生之间生了嫌隙，只是心中难免有些纳罕罢了。
*******
到了年底，事情自然多了起来。特别是萧景琰刚刚升了七珠亲王，是风头正盛的时候，各府之间的走动自然是和往年不同。不只是萧景琰，就是叶琬连日来也少有空闲的时候。
蔺晨来的时候，就看到叶琬拧眉坐在案前，提着的笔久久不曾落下，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阿琬。”蔺晨唤了她一句。
叶琬有些惊讶地抬头，看见是蔺晨，忙站起身来，“蔺晨？你怎么来了？”
她看了一眼蔺晨的脸色，心下一跳，立即追问了一句：“可是苏兄那里出什么事了？”
说着，便往外间比划了个手势，让侍立的众人都退下去。
等叶琬重新坐下，蔺晨才沉着脸开口道：“卫铮被悬镜司抓住了。”
“卫铮？”叶琬重复了一下这个的名字，面上有些疑惑。
蔺晨见她这个反应，倒是绷不住方才的表情，扑哧地笑了起来。
“对，卫铮。”他单膝曲起，身子往前倾了倾，凑近叶琬道，“或者，我换个名字说——素玄。”
听了这个名字，叶琬一怔，当年她在廊州的时候，倒是与这位药王谷的少谷主有过几面之缘，这人似乎与苏兄关系匪浅……赤焰军……
“你是说——赤羽营副将？”她有些讶然道。
“对。”蔺晨点头，随即撇了撇嘴道，“看到我刚才的脸色没？从收到这个消息开始，长苏就这么一副死了爹的表情……”
叶琬眼角一抽，不由地看了蔺晨一眼：林帅已经故去多年，但蔺老阁主可尚在人世……
蔺晨显然并未意识到方才的话有什么不对，他轻啧了一声，便继续说了下去。
“难得这些日子养好了些，这一下子闹得，可把老晏给气得哟……我呢，向来心善，可不想看着老晏那一大把年纪，再气出个好歹来……不像某个没良心的……”说着，不由地磨了磨牙，显然心情也是不大愉快。
叶琬听蔺晨啰嗦着苏宅的这段时间的鸡飞狗跳，倒渐渐地放下心来，梅长苏的身体大约还好，要不然蔺晨怕是没心思说这些有的没的。
“所以，阿琬”蔺晨抬头看向叶琬，总结道，“咱们去劫囚吧？”
他问这话时，语气轻松闲适，就如同邀人春游一般。
叶琬倒没有如蔺晨的那般轻松，不过也只是拧眉思索了片刻，便点头应下了。
人是肯定要救的……现在这种情况，除了劫囚，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等人关到了悬镜司的地牢里，怕是更没有什么机会了。
只是……叶琬仿佛从蔺晨方才这问话中，听出一丝期待来。她抬头看了看，蔺晨果然是一脸“我想搞事”的表情：他这次的打算，怕不单是劫囚而已……
叶琬顿了顿，便追问道：“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等一会儿再和你细说。”蔺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将怀中的匣子向叶琬那边推过去，笑道：“你先看看这个，到时候你就用这柄剑。”
匣内是一柄长剑，乌黑的剑鞘上盘踞着金色的花纹，单从外观上看，倒是颇合叶琬的心思。
叶琬抬头看了蔺晨一眼，却正对上对面催促的眼神。
见状，她也不多耽搁，当即将它从匣中拿起，缓缓地拔剑出鞘……
蔺晨见叶琬盯着剑久久不语，开口笑问道：“怎么，这剑不好吗？”
叶琬摇了摇头，剑是好剑，只是有些眼熟了……她前几日刚将它送到苏宅去……
——这是换了个剑鞘又送回来了……这般想着，她的眼神就落到左手的剑鞘之上。
蔺晨也是注意到了这点，他解释道：“它先前的剑鞘太显眼了。夏江要是不傻，肯定会猜到些什么。”
叶琬轻声应了一句后，视线又落于手中的长剑之上。依她对兵器的了解，自然能看出这柄剑锋锐异常，迥非凡品，只是，它的制式却相当普通，并无什么易记的特征，若是动起手来，只怕更难辨认了……
“若是悬镜司认不出这柄剑……”
蔺晨不以为意，他摇头笑道：“悬镜司这次可是下了血本。长苏之前遣人去试探了一番，那囚车可是玄铁制的。能切开那玩意儿的剑，这世上可没有几柄……而且，他们本来就是给靖王下的套，就算咱们真做得天衣无缝，夏江怕是也能‘查出’些证据来。”
叶琬想了想，点头应道：“说的也是。”
况且，若是做得太过明显，反倒让人生疑。叶琬一边想着，一边还剑入鞘，将它重新放入匣中。
“我听说你同言府的大公子关系不错？”
叶琬手上的动作一顿，直截了当地道：“不行。”
“我这还没说什么呢……”蔺晨对她这个拒绝合作的态度有些无奈，“他又不是小孩子，你用得着这么护着他吗？”
“我并没有护着他。”叶琬摇头解释道，“豫津他不喜欢这些事情，我只是不想他为难。”
“阿琬——你这样子，我可是很为难。”蔺晨撇了撇嘴道，“那位言大公子在靖王府和言府之间都跑了这么些年了，你真的觉得他对你们的谋划一无所知？”
叶琬摇了摇头，“他向来看得通透，况且言侯也不会瞒他的。但是，知道归知道，掺不掺和，是他自己的事情。”
蔺晨对叶琬的拒绝毫不气馁，反倒是接着她的话道：“这不就是了嘛，这是他的事。所以，到底该怎么做，得看他自己的决定……你就帮我问问他：到时候愿不愿意带着纪王爷，到西郊那个山庄上住一段时间。到时候，‘恰巧’遇到悬镜司的夏冬正押送着丢失的逆犯……所以，不管到时候发生了什么，可是跟他半点关系都扯不上。”
蔺晨说着，突然抬头看向叶琬，眸色深深：“阿琬，你要知道，言豫津是言府的长子，有些事情，不是他喜不喜欢就能决定的……况且，依照这言府当年与林家的交情”蔺晨略顿了顿，语气突然有些嘲讽，“你才是多管闲事的那一个。”
叶琬对此只是温和地笑了笑，“这种闲事，总是要有人管的。而且让纪王出城，又不止这一种办法。”
蔺晨叹了口气，第一次觉得阿琬居然也这么难缠，想到好不容易肯躺下休息的梅长苏，他不由暗道：这两个人还真是……臭·味·相·投！
他正腹诽着这两个人，忽听叶琬开口道：“不过，你说的也没错……这事情却是要豫津他自己来决断，我会问他的……你也不必担心，就算豫津不答应，我也会想其他办法让纪王爷过去的。”
听了这话，蔺晨立即将方才的想法抛到了脑后，对着叶琬笑道：“我就知道，阿琬是不忍心让我为难的。”
悬镜司的人马离京城还有些距离，所以，现在的布置还只是刚刚开始，许多细节尚未敲定，因此，蔺晨在将劫囚的初步计划告诉叶琬之后，就干脆利落地起身告辞了。
“对了，阿琬。”分别前，蔺晨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剑鞘是长苏亲自挑的，你觉得怎么样？”
叶琬想到那只剑鞘，不由一怔，只觉得心底一甜，眼中的光彩一闪而过，她并未深究那一闪而逝的莫名情绪。不过转瞬便恢复了惯常的表情，对蔺晨笑道：“我很喜欢，替我同苏兄道个谢。”
蔺晨问完后，就悄悄地打量叶琬，自然是注意到了那丝不同。
“阿琬，你……”蔺晨难得有些卡壳。
他本来想看看叶琬的反应，回去也好来打趣梅长苏一番，谁知道会有这个发现。
对着叶琬疑惑的眼神，他心情更加复杂了……竟然自己还没意识到……
蔺晨用他那万分复杂的表情盯了叶琬半天，才继续开口道：“……就不谢谢我？”
叶琬本来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听他这么一说，当即哭笑不得地道了谢。
蔺晨这才心情沉重的往外走去。
——他虽然对梅长苏那个“随时准备去死，所以不想留牵挂”的态度恨得咬牙切齿，但却明白对方的顾虑。
赤焰一案实在是牵扯住了他全部的精力，也是他竭力活下去的动力。在这种情况下，感情对他而言实在是太过虚无缥缈……况且，就算不谈这些，依梅长苏那性子，他绝不会在自己前途未卜的状态，给另一个人希望……
所以，他虽然总是在梅长苏面前嘲笑他单相思，但也知道：除非赤焰案了、身体痊愈，要不然梅长苏绝对不会主动对叶琬表露半点心意。
可谁知道阿琬现在也……还有那个糟心的生死蛊……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低声啐了一句，“这都是些什么破事？！”
蔺晨面无表情地抬头望天，他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欠了梅长苏十间琅琊阁的银子，所以这辈子得给他救命、帮他雪冤、现在连他的终身大事都得替着他操着心……
最气人的是，梅长苏那个没良心的估计还不领情！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欠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