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3、放心 ...
-
萧景琰虽然停住了脚步，但却没有依静妃说的那样反身回去，而是如同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了原地……
一阵衣裙摩擦的窸窣声后，一只手从后面伸来，拉住了萧景琰微微颤抖的手臂，萧景琰在一瞬的僵硬之后，还是顺着臂上的力道，回到了内室。
“景、景琰，”静妃一开口，便发现她还是忍不住语中的哽咽，她平静了片刻，才拍了拍儿子的手臂，安抚道，“不管怎样，小殊他还活着……活着就好……”
这番话既是安慰萧景琰，又何尝不是在说服自己？
萧景琰忍不住拉住母亲放在他臂上的那只手。
“可他……”萧景琰微微咬牙，嘴唇蠕动几下，后面的那段话却怎么也吐不出口。
他以为早在十三年前，自己已经/痛得麻木，可是他此时的心底却仍是犹如刀割……他倒是希望自己能够更痛一些。
挫骨削皮……小殊当年是要多痛……
寿难久延……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个结果……
久盼不至的重逢终于来临，他本该高兴的……可是想到小殊曾经受过的苦楚，想到那被限定时日的别离，那点微不足道的喜悦便荡然无存，只余下无尽的心疼和懊悔……
静妃看到儿子这般情态，自然知道他想了什么。她眼底不由得又泛起了盈盈的水光，可终究还是忍住了汹涌而上的泪意。
静妃用左手拍了拍萧景琰的肩膀，柔声道：“你方才说……小殊身旁有两位名医？”
萧景琰沉默地点点头。
“既然能解火寒之毒，他们的医道定然是在我之上……或许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方子也说不准。”静妃的神情已经恢复了柔和，她温和地劝解道，“况且，你不是说他们同小殊的关系都是极好的吗？”
似乎被静妃的话说服，萧景琰不复方才的沉默，轻声应了一句“是”。
“不管是作为医者，还是作为朋友，他们都不会放任小殊那么折腾自己的身体的……所以情况定然没有那么差……你也别胡思乱想……”
萧景琰的手掌缓缓地攥起，他知道母亲说的有道理。
不管是朋友还是医者，都不会让病人乱来的……但是，却还有一种可能……若那是友人最后的愿望……
萧景琰的拳头攥得越发紧了，他不住地回忆梅长苏那显得不错的气色，想要把这个令人惶恐的猜测抛至脑后。
“景琰？”静妃轻柔的呼唤声，将萧景琰的思绪拉了回来。
“抱歉，母亲能再说一遍吗？”
静妃状似无奈地看了儿子一眼，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同我说说小殊现在的样子吧，我许久不见他了，也有些想念。”
萧景琰定了定神，应了下来，勉强稳住了面上的神色，强作轻松地开口道，“我先前也同母亲提过的，就是那位苏哲苏先生……”
他一面回忆着梅长苏的音容，一面向母亲描述，尔后又谈了梅长苏这一年来做的几件大事。
他的语言算不上动人，甚至只能说是干巴巴的平铺直叙，但足以让静妃拼凑出一个足智多谋却又体弱多病的梅长苏。
今昔对比，母子二人都不由地眼眶微红……
不觉间，日已西斜，静妃看了看天色，开口道：“宫门也快关了，你该回去了。”
萧景琰点头应是。
静妃唤人拿了两个食盒过来，亲力亲为地将做好的点心装进食盒里。她一面装着，一面感慨，“也亏得我今日多做了些，不然还有些不够分呢……”
“这个绿豆凉糕，小殊当年就可喜欢了……可惜我做的不多……等下次多做些，你也好给他带过去……”
萧景琰就那么站在一边地听着母亲感慨这些琐事，时不时地应和一句。
收拾了许久，可待到送萧景琰出门之时，静妃却动作一顿，最终只递给了萧景琰一个食盒。
“母亲？”萧景琰有些奇怪。
静妃微微垂眸，更加用力地攥紧了被她留下的那个食盒，轻叹一声，“何必让他多想呢？”
萧景琰正欲开口，就被静妃摇头止住了。
“小殊不愿意告诉你，自然有他的缘由……你……”
“我明白的。”萧景琰打断了母亲的话，他和林殊一起长大，自然是了解对方的……他知道小殊为何不愿意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他……
“我知道小殊想要什么……我会做到的。”萧景琰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么坚定。
“所以，母亲……我会等着小殊愿意告诉我的那一天的。他会愿意告诉我的，是吗？”萧景琰确认般地向母亲问道。
静妃忍着泪意点了点头，又嘱托道：“你也别太急躁了……万事求稳，别让小殊这么多年的心血都白费了。”
“母亲放心，我知道的。”萧景琰郑重地点头。然后，转身止住了母亲的步子，“母亲不必再送了。”
静妃也不勉强，点了点头，就看着萧景琰往外走去，却并没有如同往常那般，一直目送到看不见萧景琰的身影为止。
在确认了萧景琰略微走开一段路，不会再回头之后，静妃便有些急促地关上了门，门扉合上的那一瞬间，她再也维持不住那淡然的表情，泪水如同滚珠一般顺着面颊直淌而下，她单手捂住嘴唇，但却抑制不住那唇/间隐隐的呜咽之声。
她勉力往回走了几步，却终究是失了力气，就那么跌坐在素色的地毯上，不住地抽噎了起来。
她是医者，自然比萧景琰更加知道火寒之毒可怖之处，也更知道那种可能更加接近那个真/相……可越是如此，她越是无法将这一点说出口……萧景琰了解林殊，而她也是了解这两个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她不能……不能毁了那个孩子最后的那点希望……
林大哥……宸妃姐姐……
她不住地默念那几个亡者的名字——你们也会庇佑小殊的，是吗？
******
第二日，靖王府
清晨，例行议事之后，萧景琰将叶琬留了下来。
叶琬多少有些意外，但还是拧着眉头地回忆了一下近来朝中的动向，觉得萧景琰大约是要同她商讨一番巡防营的可能归属，毕竟这只军队直接负责京城治卫，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兼领巡防营统领一职的谢玉甫一倒台，太子和誉王便为了这个位置争斗了起来，就连中间太皇太后的孝礼也未能让这件事的热度降下半点……
一阵沉默之后，萧景琰开口问道：“我记得先生入府前，便认识……”他略微迟疑了一下，才吐出了“苏先生”这三个字来。
叶琬还在思索巡防营的事情，突然听到这个一点都不相干的问题，下意识地回了个“是”，脸上的表情却是难得的茫然。
所幸萧景琰心里也藏着事情，倒也没注意到叶琬这点失态，他略微沉吟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单刀直入地开口道：“那苏先生曾中火寒之毒的事情……”
叶琬一怔之后，忙告罪行礼，“还请殿下赎罪，在下……”
“我并没有追究的意思。”说着，萧景琰便伸手扶起了叶琬，“我只是想问，苏先生的身体到底如何？”
他一面问着，一面仔细观察这叶琬的神色。
“说实话……不怎么好。”叶琬微微拧了拧眉，倒也没有隐瞒，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萧景琰，“我认识苏兄也有许多年了，他的身体一直都是这般病恹恹的，每年冬天也定是要大病上 一回……晏老和蔺晨都让他好好休养……不过，他心里挂念着事情……”
萧景琰见叶琬虽是带着些许担忧，但却并没有什么太过激烈的情绪，这才缓缓地放下心来，真正相信了昨日芷萝宫/内母亲所说的那番话。
虽仍是挂念着梅长苏的身体，但却放下了心中的那块大石，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对叶琬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他挂念着些什么……我会尽快完成这件事的，也好让他安心休养……”
见叶琬面上露出些许不赞同的神色，似乎在斟酌要怎么开口。
他笑了笑道：“叶先生放心，都等了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沉得住气，不会莽撞行/事的。”
这个虽然只是浮于表面的笑容，但却让叶琬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萧景琰这些日子是在是绷得太紧了……怕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从救了聂锋之后，他整个人都被焦虑所笼罩，虽说暂且没出什么纰漏，但是若是一直那样下去，难免会出大问题的。
她本想找个机会提醒萧景琰一番，没想到他竟是自己调节好了……解决了一桩心事，叶琬的心情也终于放松了下来，也就随口与萧景琰聊了几句梅长苏的近况。
一直到萧景琰交代她“多与苏先生走动走动”，然后将她送出房门之后，叶琬才有些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萧景琰对梅长苏的态度不对……
萧景琰对梅长苏的态度向来比较特殊，叶琬也已经习惯了这一点。毕竟赤焰一事对萧景琰来说实在是太过特别，因而对待梅长苏这个赤焰旧人，他向来要比他人多几分关照的。
而今天……叶琬仔细品味着萧景琰方才的话，发现萧景琰对梅长苏的关照程度简直是翻了几倍都不止——都已经到了一种小心翼翼的程度了。
而这世间能让萧景琰如此对待的人实在是没有几个，能与梅长苏对的上的，只有……
赤焰军少帅……林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