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琅琊榜]代君受命》岁既晏兮

22、换囚

　　草长莺飞，杨柳拂堤，今年的早春与往年没什么区别，一样的暖意融融，惹人心醉。但身处朝局漩涡中的一群人，却没有半点心思来欣赏这幅春日美景。

　　无它，只因今年的春季发生了一件大事。宁国侯谢玉亲自带人来到春决现场，当场指出刑部替换死囚，证据确凿，刑部辩无可辩；再加之被替换的死囚也不是普通人，乃是吏部尚书何敬忠的独子——何文新，也就是说牵扯到这桩案件之中的，不仅仅有刑部，吏部也脱不了关系。

　　此案一发，刑部有些品级的官员几乎全部下马，部门运作顿时乱成一团；吏部虽然牵扯不深，但何敬忠这个吏部尚书绝对是做不成了。

　　近来春风得意的誉王一下子损失了两大势力，这个跟头栽得不可谓不狠。与之相对的，从年前开始就惨遭压制的太子一系人，自然是喜出望外。

　　不过，这一下子就出现了两部尚书的空缺。无论是额手称庆的太子党，还是焦头烂额的誉王党，都为填补这个空缺使尽了力气。若是能让自己人上/位最好，若是不能，也万万不可让对方的人占了这个位置。今年开朝以来的风平浪静终于被这桩案子打破，朝堂上又是一番暗潮涌动。

　　太子还在思过，无法亲自出面，只能借助下属之手，难免受到掣肘，在这个局面之下，自然比不过誉王。但是，梁帝本就因为年前的事情对誉王心生忌惮，此时自然不愿意增加他的势力。一时间，两派势力在朝堂上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可这新的尚书人选却迟迟无法定下。

　　靖王在朝堂上的表现倒是一如既往，众人也习以为常。虽然他最近与誉王有些亲近，但那刚直的脾气可不是一夜之间就能改变的，若是他真的替誉王做些什么，才叫人惊奇呢。

　　梁帝被下面那一群人吵得头昏脑涨，皱着眉头四下扫视，注意到了静静地立在一旁的萧景琰。

　　他看了一眼这个一向不怎么被他重视的儿子，想到这几年靖王也领了不少差事，解决的虽不说十全十美，但也是颇为漂亮。他难得地对萧景琰柔和下了神色，开口问道：“景琰，你觉得呢？”

　　萧景琰似是没有想到梁帝会来征求他的意见，脸上的表情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很恭敬地上前一步，行礼道：“回禀父皇，儿臣对刑部了解不多，但在侵地一案中，刑部主司蔡荃表现颇为亮眼。”

　　太子一系官员本以为这个蔡荃是这是誉王的人，正要出言反驳，却看到誉王一派也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顿时心思一动，沉默了下来；誉王本就想展现出自己与靖王关系不错，此时自然不好当众驳斥他的话。

　　朝堂上倒是难得沉寂了下来，虽然没有多少人赞同这个提议，但也并无极力反对之人。

　　梁帝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略一回想，便忆起了之前侵地一案中被呈上来的案文，确实是条理清楚，算是个人才。他转头看了一眼在一旁侍立的高湛，高湛忙躬下/身来，于梁帝的耳边低声道：“启禀陛下，蔡荃并未涉足换囚一案。”

　　梁帝心下一定，但面上仍旧是一派威严，只是轻轻地“恩”了一声，示意萧景琰重新回去。对于他的这个提议，既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

　　不过朝堂上都是摸爬滚打了多年的人精，别的不说，察言观色都有自己的一手，见梁帝这个态度，就知道这刑部尚书的位置十有八/九是要落到这个蔡荃的头上了。

　　太子和誉王的人虽然都有些郁闷，但对于这个情况还算接受良好，总比让对方的人上/位要强。

　　果然，下朝之后梁帝立即于西侧暖阁，召见了刑部主司蔡荃，二人面谈了半个多时辰，梁帝对此人颇感满意。第二日就有旨意颁下，主司蔡荃升为三品刑部左丞，暂代尚书一职，令其一月内恢复刑部正常运作。

　　刑部的事情暂且稳住后，梁帝这才有时间细细考察吏部尚书人选，几经犹豫，他还是任命了半年前丁忧期满的原监察院御史台大夫史元清。

　　新上任的两位尚书都是朝堂上难得的中间势力，誉王和太子多年积攒的实力，似乎在这短短的半年内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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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王府里，萧景琰看着窗外伏趴在地上的佛牙，怔怔地出神，连叶琬进来的动静都没有察觉。

　　叶琬有些奇怪地问道：“殿下有心事？”

　　萧景琰这才回过神来，抿了抿唇，开口道：“到也没什么……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现在想想有些恍惚罢了。”

　　不过半年，太子和誉王的势力都大大受损，原本遥不可及的位置似乎变得近在眼前，不过萧景琰此时的心情却谈不上多好。

　　他又叹了口气，接着道：“不知道小殊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会不会认不出来？”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神情中罕见地带着些许茫然。

　　在朝堂上这个巨大的泥沼里，数年的汲汲营营，他也学会了揣摩父皇的意思，也学会了挂着虚伪的面具与仇人虚与委蛇。他有时甚至怀疑，有朝一日，自己会不会也变成了曾经最为厌恶的那一类人？

　　自从决定为赤焰翻案之后，萧景琰对于前路一直坚定不移，纵使当时的局势是那样的艰难，他也没有露出丝毫的软弱之态，因而对于他这次突如其来的茫然，叶琬不由地有些惊讶，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劝解一番。

　　书房内顿时一片静默。

　　叶琬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出言安慰，她只是定定地看着萧景琰，开口问道：“那殿下可曾后悔过？”

　　听了这话，萧景琰先是怔了怔，随即绷紧了面部的线条，他缓缓地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坚定道：“我从未后悔过。”

　　叶琬看着萧景琰此时的表情，就知道自己不必再多说什么了。靖王一向刚毅，就算自己什么都不说，他也不会被这般软弱的情绪困扰多久。

　　对于他之前的迷茫，叶琬也大约能猜到几分。不过不同于萧景琰对自身的怀疑，她却对于自己的这位主君极有信心。她亲眼见证着，萧景琰是如何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这个程度，没有人比叶琬更了解萧景琰的变化，也没有人比叶琬更清楚，他的底线与本心从始至终都没有一点改变。

　　果然，不过转瞬间，萧景琰便恢复了往日里的从容，他略带感激地看了叶琬一眼，这才开口问道：“不知先生此次前来，是为何事？”

　　叶琬笑了笑，也提起了她的来意，“是南楚来使的事情。我今日收到消息，南楚使团已经启程，下月应会抵达金陵。”

　　南楚此次来使是为求亲。有霓凰郡主镇守南境，梁楚虽是多年僵持，但也久未有大的战役发生，此时联姻倒也是对双方都有好处。不过这联姻不是和亲，大梁有公主嫁到南楚，也必定会有南楚的公主嫁过来。娶一个敌国公主作为正妃，这对一个想要夺嫡的皇子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萧景琰拧了拧眉，道：“我会通知礼部早做准备的。”

　　联姻一事若是敲定，南楚公主的八字定然会送到礼部去测合，想让萧景琰的八字与南楚公主不合，这其中的难度虽有，但也不是很大，尤其是在礼部暗中倾向于靖王的情况下。

　　可萧景琰脸上却没有什么轻松之色，他沉默了一下，叹息道：“只是苦了景宁了。”

　　不过，无论是他、萧景宁还是关震，对这事都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身在皇家，婚事注定身不由己，对自己这个妹妹的爱情，他也只是惋叹了一句，就不再多提。

　　二人转而谈了几句朝事，叶琬便起身告辞离开了。

　　不过，待到离开靖王的书房后，叶琬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萧景琰刚才有句话说得不错，近来发生的事情确实太多了。

　　虽然梁帝年岁渐大，但身体还算硬朗。近几年来，储位之争虽是暗潮涌动，却远没有到图穷匕见的程度。

　　可梅长苏来京的短短半年间，太子和誉王势力就损失大半。叶琬微微拧眉，倒不是怀疑梅长苏的手腕和能力，只是他的这种做法，不免给人一种很急迫的错觉。她实在是想不通，到底有何事可急。

　　叶琬思索间，已经回到自己的院中。刚坐下不久，便有人呈上了一张请帖。因为她正在想事情，接过帖子后，便随手将它往桌上一放，打算过会儿再看。

　　不过余光瞥见帖子上的署名，她放置的动作顿时一顿，重新将帖子拿了起来，翻开来看。

　　视线掠过纸面上的清雅的字迹，叶琬面上的表情也渐渐转而柔和。苏宅的修葺翻新于前几日完工，这帖子便是邀请她前去游园赏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