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琅琊榜]代君受命》岁既晏兮

21、元宵

　　接下来的日子里，宫里宫外都是暗潮涌动，朝堂和江湖上的各方势力都在这个小小的金陵城内多方角逐，不过靖王府倒是难得地置身事外，叶琬也落得几日清闲。

　　闲处光阴易过，转眼间便是元宵佳节。

　　天还未黑，言豫津就提着一盏精致的桃花灯跑了过来。

　　叶琬笑着迎了他，“这可还未到晚上，你怎么就提起了花灯了？”

　　言豫津边往前走，边开口道：“我打算给飞流的，听苏兄说他近来对花灯很感兴趣。”

　　叶琬想到自己除夕那夜的随口一言，倒也知道飞流突然对花灯感兴趣的原因了，正要开口，就见言豫津将手中的桃花灯向前递了递，问道：“阿琬，你看我这花灯扎的怎么样？”

　　粉纱黄蕊，虽比不得精于技艺的匠人，但也十分好看，就是大得有些过了。

　　“看得出来，你扎得用心。”叶琬赞了声，想想了，又补了一句，“飞流会喜欢的。”

　　“那是，那是。”言豫津也不谦虚，听到叶琬的肯定，顿时乐呵呵地说了一句，“到时候我提着这灯，往人群里一站，一准儿地引人注意。”

　　叶琬也明白了他把花灯扎这么大的原因，顿时一笑，这倒是言豫津的作风。

　　炫耀完了他的花灯，言豫津也想起了他的来意，“阿琬，你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出去了？”

　　叶琬抬头看了一下这半点都没有暗意的天色，对于言豫津的话不置可否，不过她近来也是清闲，早些出去也无妨，因而也没有犹豫，开口道：“你等一下，我让人去叫舒鸿和庭生。”随即就招呼了一旁侍立的丫环，低声吩咐了几句。

　　言豫津早就知道这次出门要带着这两个孩子，此时倒是不感意外，待到叶琬吩咐完，才接着开口感慨了一句，“靖王竟放心让他们出去？”

　　“那孩子长得与他父亲并不像。”叶琬知道他的意思，解释道，“毕竟是男孩子，总不能一直拘在府里。”

　　叶琬也无意深入这个话题，只是解释了一句，就放了过去。她见言豫津确实没带护卫仆从之流，不由得问了句，“倒是你，提着这么大的花灯，一会儿到了街上可怎么闹的起来？”

　　言豫津一笑，“你带那两个孩子出门，总不可能不带护卫吧？到时候可就要劳烦靖王府的人了。”

　　叶琬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怔后也露出了个笑来，点头应了下来。

　　二人说话间，两个孩子已经并肩快走了过来了，上前一步，向两人行了礼。

　　言豫津见人都来齐了，半点不客气地将手里的花灯塞给了一个护卫，就当先一步，带着众人往外走去。

　　虽是还未入夜，街上已是人来人往，鼓吹弹唱，热闹得很。

　　最爱凑热闹的言豫津自然早早地就打探好了何处的杂耍最为精彩，何处的歌舞最为引人。一出府门，便极有目的性地领着众人，在整个金陵城内四处赶场。

　　这般看着热闹，时间不觉间就过去了。

　　天色渐暗，街上的人也越加地多了，一行人的行进也越发艰难了起来，看了眼这主街上潮水般的人群，言豫津叹了口气，知道今天是赶不上去看城东的舞狮了。

　　不过想到自己在妙音坊订好的位置，他倒是重新高兴了起来。回身从护卫手上接过那盏已经被点亮的桃花灯，他宣布了今日的行程告一段落，“咱们就在这等人吧，说好的在朱雀街汇合的。”

　　话音刚落，就见言豫津眼睛一亮，扬手招呼了起来，叶琬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见两个锦服公子正在人群中艰难地向这边前行，是谢府的大公子萧景睿和世子谢弼。

　　虽不过百步的距离，但等两人真的来到身边的时候，时间也已经过了一盏茶有余。

　　几人互相见礼后，受这街上气氛的感染，叶琬和谢府两位公子之间的生疏也消了许多，再加上言豫津在其中插科打诨，几人倒也是迅速地熟悉了起来。

　　倒是舒鸿和庭生两个孩子自行过礼后，就静静地站在一旁，言豫津也未对他们加以介绍，萧景睿和谢弼也只以为是侍从之流，倒并未多加注意。

　　几人不过略略闲谈了几句，就见到了带着飞流的梅长苏，待二人走近，言豫津笑眯眯地将手中的桃花灯往飞流面前一递，“飞流，喜不喜欢呀？”

　　“喜欢。”飞流点头。

　　“那豫津哥哥送给你怎么样？”

　　“恩”飞流忙伸手去接，亮晶晶的眸子表露出少年的一派欢欣，他看着到了自己手上的桃花灯，想了想，抬头看了言豫津一眼，不用梅长苏提醒，就主动道：“谢谢！”

　　言豫津顿时眉眼一弯，伸手揉了揉少年的脑袋，朗声笑道：“不客气。”

　　飞流眉头一皱，显然对于被揉脑袋有些不满，但是还是等言豫津将手收了回去，才身形一晃，到了梅长苏的身后。

　　宫羽姑娘难得出场，加之正处于元宵佳节，妙音坊必定人满为患，好不容易订到的座位，言豫津可不想因为晚到这种原因被取消掉。因而他也不多逗飞流，转而带着众人向小巷走去。

　　主街上人声鼎沸，可小巷中却人迹寥寥，飞流和几个护卫也都不见了踪影，不过谢府的这两位公子也都习惯了飞流的神出鬼没，因而也未加多问。

　　一行五人，说说笑笑间就到了妙音坊的后门。言豫津是这里的常客，自然是一露面，就被周到体贴地迎了进去。

　　五人进来的时候，时候已经不早了，旁边有不少桌上都坐了人，能在这里订到座位的人大都是熟客，因而也有不少人趁着宫羽姑娘还未出场，四处走动问好，叶琬因着时不时地被言豫津拉过来，在此处倒也有几个认识的人。

　　待尽到礼节后，她便回到位置上坐了下去。其余三人还在忙乱，故而叶琬回来时，只有梅长苏一人在桌旁静静地端坐着，眉心微蹙，似是对此处的嘈杂略有微词。

　　看他这般神色，叶琬也猜到他心中所想，温言道：“苏兄不必担心，待到演乐开场，此地便会清净下来了。”

　　梅长苏微微点头，眉心略一舒展，算是应了她的话。

　　不过，他又多打量了叶琬一眼，开口问道：“阿琬似乎很喜欢这里？”

　　妙音坊本就是江左盟的势力，梅长苏自然是知道叶琬也常来此处，他起初以为是因为言豫津之故，不过此时看着叶琬脸上的神色，他发现并非如此。

　　叶琬一怔，这才显露出几分怀念的笑意，点头应了一声，解释道：“这里跟家乡的一处地方很像。”

　　秀坊……那个地方有着大唐最为妙曼的舞姿、最为缠绵的乐曲，也有着一群最为贞烈的女子……却都于那场熊熊大火之中消逝……

　　叶琬闭了闭眼，敛下了眸中的沉重，沉默了一下，这才语调轻松地道：“豫津也是看出我挺喜欢这儿的，所以才常拉我过来。”

　　梅长苏自然是注意到了叶琬刚才的那一番沉默，他体贴地没有多问，反而拣了些轻松的话题聊了起来，叶琬也是察觉到了他的这番好意，微微一笑，也就顺势接了话。

　　没过一会儿，萧景睿和谢弼便一先一后地回到了桌旁，也加入了二人的谈话，四人便就这般闲聊了起来。

　　直到两声云板轻响，整个大厅顿时一寂，言豫津也在此时闪身回了座位，全场翘首，静待宫羽姑娘出场。

　　宫羽果然不负她妙音坊当家红牌的名号，于乐之一道上堪称大家，无论是开头的古琴曲，还是紧随其后的琵琶曲，无不令人深深地浸入曲中意境，心神飘摇。

　　一连五首古曲过后，竟是一曲激昂的战歌，叶琬为之所感，微阖双目，自己仿佛又重新回到了那座誓死守卫的城池。

　　一曲既了，厅内一片凝滞，叶琬突觉左侧的手臂被微微碰触，下意识地侧眸看去，是言豫津正要伸手去拿酒盏，她只是微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被叶琬眼神扫到的言豫津却是背生冷汗地僵在了原地，直到叶琬收回目光，这才动作极大地站了起来，连连后退了两步，带动这椅子发出了“刺啦”的响声。不过，他这一番动作淹没在厅中突然爆发出的喝彩之声中，倒也不是十分显眼，就连同一桌的萧景睿和谢弼，都没有注意到他有什么不对。

　　倒是他身旁的叶琬将身子侧了过去，眼带询问地看了他一眼。言豫津此时也冷静了下来，仔细打量了一下叶琬，见她还是往日里的那般温和的表情，有些不解地摸摸脑袋，便将刚才那种浑身叫嚣着危险的感觉抛到了脑后，对叶琬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来，紧接着便同众人一起喝起了彩。

　　旁边的梅长苏自然是觑到了二人的这一番互动，饶是以他的淡定平和，此时也不由得感慨一句：这位国舅公子真可谓心大！

　　叶琬本以为今夜就到此为止，未曾想竟还有余兴节目，一番玩乐之后，竟是他们这一桌拔得了头筹，得了宫羽姑娘外出侍宴的承诺。

　　言豫津出了个大风头，自然是志得意满，谢弼和萧景睿也忙着四处答谢周遭前来祝贺的客人，整个大厅自然是一片热闹欢欣，叶琬却瞥见梅长苏垂眸坐在一旁，默默地凝望着杯中的酒液，神色晦暗不明。

　　她也没有多想，关切地问了一句，“苏兄可是累了？”

　　梅长苏抬眸温和一笑，“确实是有一些。”眉宇间露出了些微的倦意。

　　叶琬见此，忙拉住了准备继续嘚瑟一番的言豫津，萧景睿一向细心，此时也看到了梅长苏的倦色，几人匆匆地应付完了周遭的客人，便起身各自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