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除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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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里，爆竹喧天，花纸满地，街道四周灯火通明。
连平日里总是一派威严简朴的靖王府也不例外，四处张灯结彩，弥漫着洋洋喜气。
靖王自然是去参加了宫宴，此时并不在府中，舒鸿和庭生按照往年的习惯，来到了叶琬的院子里，和她一同守岁。
用过了年夜饭，不觉间已经到了后半夜，空中虽不时的还有烟花绽开，但终究没有之前的那般密集，两个孩子也渐渐地有些困倦，但仍是强打起精神来，固执地在叶琬这里守着。
叶琬知道，就算自己让他们回去睡，这两个孩子多半也是不会听的，况且她也是感激这两个孩子能在这个家家团圆的时刻陪在自己的身边的。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十分幸运，孤身一人来到此世，却在每次年节都有人陪伴。开始时是在江左盟，一大群人热热闹闹，自然就冲淡了那些愁绪；后来进了靖王府，本以为会很寂寞的年节，却多了一个每次祭完祖就跑来的言豫津，有这个口才了得的人在，真是一个人都抵了江左盟的一群人，自然也就热闹了起来；后来言侯知道靖王府的谋划，解开了一直以来的心结，安安稳稳地陪着言豫津一同守岁，而此时的自己却有这两个小家伙守着，虽然不及之前的热闹，却别有一番温暖和安宁。
她看着对面努力睁大眼睛的两个孩子，不由得露出了一个及其温暖的笑容，“要不要听故事？”
听到叶琬这话，两个孩子有些迟钝地眨眨酸涩的眼睛，略微反应了一会儿才应声。
得到肯定答复的叶琬，先是思索了一会儿，才低头看向两个孩子，柔声问道：“我看你们很喜欢飞流哥哥的轻功，我就给你们讲一讲江湖上的故事好不好？”
对于叶琬的询问，他们有些意外，毕竟叶琬平日里文质彬彬，让人全然想联想不到江湖，但是出于对她的信任，两个孩子还是面露期待，齐声道“好”。
得到肯定回答的叶琬，开始了她的叙述。
“蜀中腹地……”她讲的是大唐江湖上一代武林盟主唐简的故事，大唐的江湖中从不缺少天纵奇才，但这位武林盟主的事迹在众多天才之中也是传奇。
叶琬的口才不错，两个孩子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她娓娓道来的叙述声吸引，聚精会神地听着，原先的那点睡意，早就被抛到了脑后。
不过叶琬讲到一半，突然听到一阵窗户的翕合声，她停下了叙述，转身看去，一个少年翻窗而入，竟是飞流。
虽然有点意外，但叶琬还是温柔了神色，向飞流拜了一句年。两个孩子本来不知道到叶琬的故事为何突然停止，正疑惑间却听到叶琬拜年的声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到飞流，顿时一愣，不过他们也是很快回神，齐声道：“飞流哥哥，过年好！”
“过年好。”虽然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从那晶亮的眼眸中，还是能看出少年的心情不错。
叶琬笑着招了招手，将飞流唤到了身边，递给他一个红包，这个红包本就是给飞流准备的，她原打算明日去苏宅拜年的时候给他，不过既然飞流过来的，她也没有多犹豫，当场就给了他。
待到飞流把红包接过后，她这才开口问道：“是苏哥哥让你来的吗？”
飞流摇了摇头，想了想，又解释了一下，“睡了。”
虽然除夕夜里守岁是传统，但梅长苏的身体不好，总不能硬熬，往年叶琬在廊州过年的时候，他也是早早的就睡了，不会跟大家一同守到天明，是以听到这个解释，叶琬也不意外，不过她倒是想不通飞流怎么大半夜的就过来了，“那飞流怎么过来了？”
“沾福气！”少年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雀跃。
叶琬愣了愣，随即就绽开了一个笑来，“今年是飞流吃到铜钱了？”
看着飞流乖巧地点头，叶琬笑意更深，摸了摸飞流的肩膀，道：“那琬姐姐可要好好沾沾飞流的福气了。”
她松手后，飞流身形一晃就舒鸿和庭生的面前，两个孩子也是笑嘻嘻地一人拉着飞流的一只手臂。
沾完福气，飞流也不打算多留，就准备回苏宅去，守着他的苏哥哥。
但临行前，舒鸿和庭生也都翻出了他们的新年礼物送给飞流，两个人送的都是木雕，不过庭生雕的是一只小鹰，舒鸿雕的是一只狼。
叶琬看着，笑了笑，近来两个人一有时间就跑到靖王府的木工师傅那里，原来是为了给飞流准备礼物。
飞流接过礼物，显然很开心，他觉得自己作为哥哥也该给弟弟们准备些礼物，但是却不知道该送点什么，一时间犯了难，脸上的表情也越发紧绷，原本晶亮的眼眸也暗淡了下来。
两个孩子因为幼时的经历，对人的情绪十分敏感，见飞流这种表现，还以为自己送的礼物不合他的心意，情绪也有些低落。
叶琬看着面前耷/拉着脑袋的三小只，噗嗤地笑出声来。
“飞流是在想送给弟弟什么回礼吗？”
听到叶琬的询问，飞流立即重重地点点头，眼神期待地看着叶琬，似乎想要她帮忙想个注意。
看着旁边松了一口气的两个小孩子，叶琬笑意更深。
她余光瞥见四下张挂的红灯笼，提议道：“既然弟弟送的是亲手雕的木雕……那……飞流给弟弟们各自扎一个花灯怎们样？上元夜的时候，和弟弟们一起提着出门玩儿？”
两个孩子听到后，也顿时露出了期待之色，他们到不是因为那个花灯，而是和飞流一同出门的机会难得。
没想到，飞流却大力地摇摇头道：“不好看。”
叶琬奇道：“飞流不是很喜欢花灯吗？”
想到自己还在廊州的时候，元宵带飞流出门，他那恨不得将整条街都买下来的气势，叶琬顿时不解。
“这里不。”飞流解释道。
“飞流是不喜欢金陵的花灯吗？”叶琬有些不确定地询问飞流。
飞流点点头，认可了叶琬的话。
叶琬笑了笑，“飞流你还没见过金陵的花灯呢？”
然后她想了想，遥遥地指着挂在屋檐上的那个红灯笼，对飞流解释道：“那个只是红灯笼，不是花灯，金陵的花灯和廊州的一样好看，等上元夜的时候飞流带弟弟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飞流撇撇嘴，有些委屈地解释道：“黄的。”
叶琬因为飞流的这话愣了愣，这个世界和她的大唐，无论是风俗地理，还是人文习俗都是极为相似的，因而她也是很轻易的就融入了其中，并无太多的不适之处。
略微有些烦恼的便是，这里黄色为民间禁色，平民百姓皆不可着黄衣。这让习惯一身金灿灿的叶琬有些不适应，不过时间稍久一点，她也习惯了自己一身青衣的样子了。
虽然器物用具等方面并无严格的颜色规定，金饰在贵族女子之间也颇受追捧，但是，使用明黄色的也大多是皇亲国戚。
此时，飞流提起黄色的灯笼，叶琬自然想起的是宫灯。
想想今天这个日子，她到也并不奇怪。按照惯例，除夕夜里这场年夜饭，梁帝定然是要“赐菜”的，大抵是飞流来的时候碰到了回去的内监，看到了他们手上提的宫灯。不过这队内监回去的还是有够晚的，也不知道哪家的府邸那么偏僻。
叶琬也没有深想，随口问道：“是不是一群穿着黄色衣服的人提着它？”
飞流却摇了摇头，“地上。”
叶琬愣了愣，难道是她想错了，飞流说的不是宫灯。
久久等不到回应，飞流抬头看了一眼，似是感到叶琬的疑惑，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死了。”
叶琬脸色一变，确认般的问了一句，“飞流你是说，灯笼掉在地上，旁边有人的尸体？”
飞流点点头。
“那尸体是不是穿着黄色的衣服？”叶琬紧接着问了一句。
随着飞流点头的动作，叶琬的脸色越发难看，皇帝钦派的内监被杀，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她忙拉着飞流询问他看见那几具尸首的地点和伤口情况，飞流虽然不解为什么琬姐姐要问这个，但是看着她那严肃的表情，也是乖乖地回答了。
飞流来的时候被地上亮亮的宫灯吸引，特地在那个地方停下仔细看了看，不过最后发现那个灯被血迹的脏污糊了一片，一点都不好看，这才颇感气愤地离开了，对于那个地点自然是印象深刻的很，而且他因为幼时的训练，对于一剑毙命的伤口很熟悉，只是微微瞥了一眼，就记住了，所以对于叶琬的问题回答得也是很顺畅。
护城河内岸，禁军的戒护范围，又是一剑毙命，叶琬皱了皱眉。
这几年，金陵城里的大事小事，身后多少都有着些夺嫡的影子，叶琬一听到内监被杀，就下意识地往夺嫡的那方面联系。现在誉王入日中天，根本用不着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而太子却损失惨重，在这样的情形下，太子定然会有所动作。
暗杀内监对太子又有什么好处？
禁军大统领虽然不是太子的人，但也并非誉王的人，除非太子手里有能够接替禁军首领的人，要不然他绝对不会如此轻易地对他下手。
而他手里确实也有这么一个人，那就是掌管巡防营的谢玉，这位一品军侯现在可是深得梁帝宠信，若是蒙挚下马，最有可能上/位的就是他了。
可是太子到底会用什么手段，将蒙挚拉下马呢？
禁军守卫宫城多年，纵使蒙挚一时疏忽大意，在这次内监被杀一案曝光后，他也必定会加宫城护卫，到时候对方就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得手了。
况且，蒙挚忠心耿耿，不涉党政，是个难得的纯臣，梁帝也是因此对他多加信任，太子到底要如何动摇这份信任？
叶琬撇眉思索了半天，梁帝疑心病极重，这一点从当年赤焰的那桩案子中就可以看出，若是太子利用这一点，引逗誉王到梁帝面前求情，梁帝必然会对蒙挚的立场有所怀疑。
虽然梁帝不会因为这一点就认定蒙挚是誉王的人，但是这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蒙挚所为如果有一点偏向誉王，就会让梁帝越发认定他的立场。
私炮坊一案中，由于靖王的暗中使力，再加上誉王本身的势力，迫得梁帝下至禁足太子，这本就让梁帝对誉王有了忌惮。
若是他在此刻认定蒙挚是誉王的人，必定不会再将守卫宫城的重责交由蒙挚，而表面上只忠于帝王的谢玉便是更好的选择。
谢玉是当年赤焰一案的主谋之一，他爬的越高，到时候扳倒他的难度越大，禁军统领这一职位要是落到他的头上，定然会给以后的翻案造成大麻烦。
无论这个猜测是真是假，当务之急是一定要拦住明日入宫求情的誉王。不过，这到不是什么难事，誉王是个聪明人，就算一时冲动，要是有人在旁稍一点拨就能明白过来。
从这段时间的他莫名疏远了谢弼的表现来看，他定然是知道了谢玉的立场的，这种增加太子势力的事情，他绝不愿意看到。
誉王手下的幕僚也都不是草包，肯定会有人想到这一点，但是除夕夜里路上本就没有什么行人，内监被杀一事若是宣扬开来，最起码也要第二日，若是一大早就引着誉王到宫里去求情，根本不会有人拦住誉王。
太子那行人怕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叶琬想通了后，也就放下心来了，她看着飞流道：“飞流这次真的是帮大忙了！”
飞流明显不是很明白自己帮了什么忙，但是被夸奖了依然十分高兴，勾了勾僵硬的唇角，露出了一个有点奇怪的笑来。
飞流本就打算离去了，见叶琬没有了问题，也就不再耽搁，身影一晃到了窗边。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窗户一开，一阵夹杂着雪粒冷气涌/入室内，瞥到两个孩子微微瑟缩了一下，叶琬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前次探望时，梅长苏那虚弱的身子。
她略微扬声道：“飞流，如果明天苏哥哥知道了这件事情，你就告诉他，这事琬姐姐会解决的，让他好好休养身体，不要多操心。”
窗外并没有应答，不过叶琬知道，飞流定然是听得到这段话的。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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