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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吕家在晋国地位超然,唯一能与之并肩的,也只有沈衡所在的沈家了。

      只是吕家和沈家大有不同。

      从功劳讲,两家都是开国功臣,只是沈家世代文臣,讲究的是智谋巧算,而吕家却是世代武将,是从马背上替太,祖皇帝打下来的江山,吕家的英豪男儿也因此几乎悉数葬身沙场。

      即使是立国后,吕家依旧是人丁单薄,故而历代的皇帝虽对沈家吕家均是敬而忌惮,但对吕家除此之外,还存了一份愧意。

      本身按礼法来说,妾生子决不可早于正室,可吕家情况不同。

      吕肃和夫人举案齐眉,伉俪情深,可偏偏成亲二十年都无所出,迫于宗族的施压,无奈之下吕大人才纳了一个妾室。

      说来也奇怪,刚纳的妾室一来肚子就有了动静,还一举得男。结果庶长子吕浩真刚出生一年,吕夫人也诞下了麟儿——吕浩清。

      吕家一直把嫡生的儿子当作心尖尖的宝来疼,见他不爱舞刀弄枪,思及因战故去的先祖,不觉得有辱门楣,反而更是爱怜,决心不让他入仕,平日里也不拘着他的性子,只由着他的心意来。

      据说吕浩清也并非被养成了一个纨绔,性子反而好得很,吕浩真也曾多次夸赞这个幼弟。只是……怎么就忽然死了?

      裴恕在心底里有一百个想不明白,却也无人可问,只能把这些疑惑暂时藏在心里。

      虽然这么想未免太过卑劣,太不君子,可是他心里总有一个念头抑制不住地冒出来——幸好死的那人不是吕浩真。

      吕浩真啊——

      想到这个人,裴恕嘴角便上扬了。

      这个人可比如今日日要相见的沈衡不知好多少倍,当初刚到辽地,裴恕孤苦无依,度日如年,除了有恭俭和温良两人陪着,还全靠了吕浩真伴着他度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日子。

      吕浩真……哪怕不用闭上眼,裴恕都能勾画出他的形象。

      素衣儒雅,翩翩公子,性子也是再好不过的了。

      明明两人都是家里不受重视的儿子,裴恕难免有些意难平,吕浩真却是坦然极了,为了不碍家里人的眼,还特地隐姓埋名,躲到了辽国。

      机缘巧合下两人结识,几句话一说便觉得投契得很,立刻结为知己。又过了一段日子,裴恕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意,他想让吕浩真做的不仅仅是知己。

      本以为这定是千难万难,没想到吕浩真却率先向他剖白了心意。

      裴恕笑着笑着,忽然停住了,还来不及收起的笑意无端显得有点苦涩。

      他和吕浩真原可以说得上是琴瑟和鸣,只是那日,一份加急送来的喜报横生断了二人的去路。

      那则喜报是从长安传来的,八百里加急,跑死了数匹马,就是为了让裴恕第一时间接到。那喜报其实很短,本身那上面只有寥寥数字,却足以让裴恕如遭雷击——

      他的王妃,当今丞相沈衡的长姐沈环,替他生了个大胖小子。

      至今已是五年了,裴恕却清清楚楚记得当时当日的情景,吕浩真听闻后亲自送来一对孩童带的金镯,冷笑着祝福:“恭祝王爷喜得贵子,也祝王爷和王妃永世修好,白首不离。我吕浩真命里没那么大的福分做王爷的男宠,就在此别过了。”

      “男宠”两字被他咬得极重,却没有咬牙切齿的怨恨,只如同自空中浇下一盆冷水,将人浇得凉意透心。

      吕浩真往常处事极有分寸,但那时所说句句都是诛心之言。裴恕想找他辩白,可吕浩真哪还肯听他说半句话?送完礼便不知所踪。

      自此山长水阔,再不相见。

      “陛下,陛下。”

      被连叫了两声,裴恕才从以往的思绪里回过神来,眼前是温良略有些关切的面容“就快上早朝了,陛下一晚操劳,还是趁这会儿合眼睡片刻吧。”

      喉咙干涩的很,裴恕甚至有些忘记了最后那声“好”,他是怎么说出声来的。

      翌日上朝。

      果真如沈衡所说,雪灾的折子像雪片子一样压过来,各个大臣都像昨天集体灌错了什么汤药似的,都摆出一副忧心社稷的模样,你方说完我方说,说的大殿内人声鼎沸,一刻都静不下来。

      裴恕被闹哄哄吵得头疼,下意识往左手边看了一眼。

      原先长身玉立,能够三言两语说得众人臣服的沈衡已经不在了,他站的地方今日也被人刻意空出了方方正正的一块儿。

      天天被沈衡气得牙痒痒,但裴恕走了,这帮子大臣跟鹅一样叫得人头脑发昏,倒让人有点怀念起牙痒痒的感觉了。

      裴恕的眼神只在那地儿略定了定,便又移了过去。

      今日还少了一个人——吕肃。

      吕肃消息来得比沈衡慢,听说是今早临上朝前才得到的信。他老来得子,突闻那个噩耗一下子就厥过去了,一直都没醒过来,也不知怎么样了。

      下了朝之后还得派人去看看才好。

      裴恕的目光在那儿顿了许久,终于还是被众臣的话扯入了朝中。

      下了朝,属于裴恕的一日才算真正开始。

      他先依旧各去了母后皇太后昭佑太后处和圣母皇太后昭仁太后处问安。

      昭佑太后是先皇还是九皇子时便定下的正妃,陪先帝度过几十载风风雨雨,膝下有三女两儿,一度风光无限。

      只不过她运势不好,大皇子早夭,七皇子在那场宫斗里虽保全了性命,但却也落下了腿疾,与皇位失之交臂。七皇子愤懑之下,一病不起,没几个月便撒手人寰。

      总而言之,昭佑太后恨乌及屋,很不待见捡了便宜登上皇位的裴恕。

      裴恕倒没觉出什么,他自小到大就受惯了冷落,没有好脸色对他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他早就学会了如何波澜不惊地以礼相待,然后在心里腹诽。

      昭仁太后是他的生母,性子温温柔柔,生得一副好相貌。可是宫中哪会少容貌姣好的女子呢?她无意于争宠,也没什么手段,自然是任人拿捏,少得圣恩。

      裴恕总记得小时候他受了兄弟的欺侮,他的母妃落着泪告诉他“阿恕,你父皇替你取这个名字就是在告诉你,万事要忍让,宽恕。”

      然后督着他换了沾了灰尘和血迹的衣物,亲自领着他去俯低谢罪。

      幼年的裴恕总是高高昂着头,很不服帖这样的管教,可他们母子在宫内极不受宠,上头来的一次次的威压让他不得不低下头,学着去忍让宽恕。

      裴恕小时候有时候也会想,比起他母妃这样的像莲花一样不争不妒的人,要是自己的母妃是不问缘由,都能时时都护着自己的,像牡丹那样极艳而不遮掩的皇后就好了。

      只是没想到牡丹易败,莲花永清。

      -
      昭仁太后一早就在等着裴恕了。

      裴恕才刚刚请完安坐定,十几个袅袅婷婷的宫人便适时地送上了各色点心果子,小菜暖粥。

      他母后一向喜食清淡,今日的早膳一看也是冷冷清清一片,不必尝都觉得口中寡淡。

      裴恕不大吃不下去,就和昭仁太后扯起了闲篇。

      先说了说雪灾的事,昭仁太后听得眼眶微红,当下立誓这月都要斋戒念佛,裴恕又提到了缩减宫中用度的事,最后话绕来绕去,又说到了裴瑱。

      说来好笑,裴恕小时候当时的爻天师曾为他算过一卦,批了四字命词:时运不济。但是偏偏和他说的截然相反,裴恕的运势——好极了。

      上天不仅将皇位硬生生推到他怀里,还捎带饶了他一个不要一文钱的便宜儿子——裴瑱。

      当年那封红色的喜报送到裴恕手里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眼前有点模糊。

      不是感动到泪眼朦胧,而是恍然间觉得到处都是绿光。

      喜报是绿的,来的公公是绿的,自己的帽子也是绿的。

      裴恕有点想不明白,他一个清清白白,连沈环手指头都没碰过一下的小断袖,怎么就有了儿子呢?

      但裴恕不得不认这个儿子。

      因为他的王妃不是别人,正是权臣沈家的长女。

      先皇当年之所以给他赐婚,是因为沈家的锋芒实在太盛,他不得不赐婚探一探沈家的深浅,压一压沈家的权势。

      沈家当时顺应了,嫁女儿嫁得风风光光,可是背地里是什么态度就无从得知了。

      他捅破了实情,自己颜面扫地倒是小事,沈家要是恼羞成怒,揭竿而起谋反便是大事了。

      裴恕怂得很,故而这事他从未说出去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裴瑱身上没有裴恕血脉的缘故,裴瑱生来就同裴恕和昭仁太后不太亲近,反而是在昭佑太后面前才能略露出一点孩子的娇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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