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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希尔达·菲尔德 ...

  •   十九世纪末的英国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有时简直不存在国民可以用来自夸的安宁和次序,堂堂的首都伦敦每天晚上都有强盗明火执仗的在大路上抢劫。有的人白天经商做买卖,夜里摇身一变就成了绿林好汉,若是在当“大王”时被同行的买卖人认出来,就对着熟人的脑袋轰一枪,逃之夭夭。

      尊敬的伦敦市长在海德公园遇到了一名强盗,这个强盗当着他的全体随员,把这位显贵抢了个精光。西门•德•孟福尔大人的儿子凯文斯•德•孟福尔染上偷窃的毛病,结果被愤怒的村民联手吊死了,而他的一班弟兄呢,仍在以凌晨扛着棺材去吓唬人为乐。要是问起这些小孟福尔的朋友,他们一定会耸耸肩告诉你,那个家伙运气不好技术又烂,悲剧要么迟些,要么早点,总之是一定会来的。

      伦敦本顿维尔监狱里的犯人和看守互斗,司法官拿起大口径□□,不分青红皂白,对着他们就是一阵乱放。枪手到贫民区圣基尔去缉私,暴徒向枪手开枪,枪手也向暴徒开枪,谁也不认为这些事情有什么越轨的地方。

      贵族向民众施暴,□□他们的妻女姐妹,绞死他们的父母兄弟,抢走他们的房屋和地契;民众也反过来向贵族报复,拐卖他们的子嗣,扒窃他们的财产,伤害他们的牲畜特别是马匹。至于大规模的暴动,那就更是以命偿命的场合了。

      刽子手总是嫌人手不够,忙的不可开交。他一会儿绞死一大串各式各样的犯人,一会儿在礼拜六勒死一个礼拜二捉到的盗贼;忽而在新门监狱焚烧数十个人的耳朵,忽而又在威斯敏斯特宫前销毁小册子;今天处死一个残暴的犯人,明天又砍掉一个抢了农民孩子6便士的可怜巴巴的小偷的头;先是取别人的性命,然后等着别的什么人来夺走他们自己的性命。

      伦敦东区旧肯特路。雾很浓,除去翻滚的雾气和几码以内的路面,车灯什么也照不见。精疲力竭的马呼出的热气喷入雾中,仿佛那雾全是它们喷出来的。

      邮车上有车夫、押车的卫兵和三名乘客,和往常一样,总是空气紧张。伦敦的东区是小型新兴企业和工人住宅区,贫民窟的集中地。行人萍水相逢,彼此很少讲话,因为路上遇到的每个人都可能是穷极拼命的强盗,或者是强盗的帮凶。从客栈老板到马厩里一些最不起眼的小人物,概莫能外。

      卫兵怀疑乘客,乘客既互相怀疑又怀疑卫兵,每个人都疑虑重重。至于马车夫,他除了马以外,对谁都摸不透。

      忽然辚辚的马车声和马匹奋力拉车的声音戛然而止,夜更静了,真是万籁俱寂。马儿的喘息使马车发颤,仿佛它也惊恐不安。

      远处传来狂奔的脚步声,而且越来越近。

      “什么人?!”卫兵扯开嗓门大声喝道,“听着,站住,我要开枪了!”

      没有章法的脚步声停住,随后是泥浆迸溅的声音。“是去希洛普县的邮车吗?”浓雾里穿来了一个人的叫喊。

      “这你就别管了!”卫兵说,“你是谁?”

      “到底是不是去希洛普县的邮车啊?”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若是那辆车,我要找一个人。”

      “找谁?”

      “利夫•拉斐特。”

      车里马上站起一名乘客,表明自己就是利夫•拉斐特,其他人都用狐疑的眼神盯着他。“老实呆着别动,我要是一时失手,你的小命就搭上了!那位叫利夫的先生,有话快说吧!”卫兵朝雾中喊道。

      “什么事?”利夫的声音倒是出奇的镇静,“谁找我?”

      “真他妈的冷静!不会是串通好的吧?!”卫兵自言自语的咕噜,“这个拉斐特,长的倒人模人样,可是究竟安着什么心,只有上帝知道!”

      “我是汉密尔顿家的人,拉斐特先生。”

      “什么事?”

      “少爷要我给您送一份急件。”

      利夫从踏板上跳到泥泞中,另外两个乘客急急忙忙而不是完全出于礼貌地在他背后扶了一把,然后赶紧缩回车里,关上车门,拉上车窗。

      “我认识这个送信的人,卫兵,让她过来,错不了。”利夫说道。

      “但愿如此,不过我可拿不准,”卫兵嘀咕着,“喂,那边的娘们!”

      “哎!听到了!”浓雾里有人应道,嗓门有着女性特有的尖细感。

      “慢慢走过来!你可听好了,要是你身上带着枪套,最好别去碰它。我出手快的很,手指头一动你就完了。好,过来让我们瞧瞧!”

      对面那个人影慢慢地从翻滚的雾气中显现出来,她穿着女仆的制服,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泥泞中挪动,一直走到邮车旁边站着的利夫面前。她眼睛嘌着卫兵,把一张折叠的小纸条递给利夫。她的身子在寒风中抖瑟着,上至她的脸蛋和头发,下到她的鞋子,全部糊满了泥浆。

      “卫兵!”利夫叫道,语气镇定自若。

      高度戒备的卫兵右手握着□□,左手按在枪筒上,眼睛盯着女仆,简捷地回答:“干啥?”

      “我是哈利斯家的管家,想必你知道伦敦的该隐伯爵吧,我奉他的命令到希洛普县去。现在齐格飞爵爷捎信给我,有点事情要办。我多付些酒钱,请你们先载我和这位小姐到西区的车站好吗?”

      卫兵犹豫了一会儿,大概是在估摸哈利斯家族的分量,顺便计算一下酬劳。“好吧,你们可要安分点儿。快点,先生,还有那个娘们儿!”最后,他同意了。

      于是利夫拉开车门,带着女仆上了车。这回车厢里的两位同路人没有再助他一臂之力,他们飞快地把自己的表和钱袋藏进靴子里假装睡着了,无非是怕惹火烧身、自找麻烦。

      伦敦西区,从皮卡迪利广场站旁边的旅馆出来的时候,利夫和那个女仆都变得干净整齐,完全不复半个小时前的邋遢和狼狈。利夫叫了一辆车,告诉司机一个地址,车子就转头开走。“你要带我去哪里?!”或许是发现方向不对,女仆问他。

      利夫望了望车窗外,平静的说:“杰明街。”杰明街位于皮卡迪利广场以南,街上多是古色古香的老式商店,有的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主要经营高质量的女士和绅士服装以及妇女用品。

      女仆脸色一变,说:“你……不打算让我见该隐伯爵?”她问话的时候,紧紧咬着牙齿。

      利夫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打量女仆好一会儿,她没有避开他的视线。“你不是汉密尔顿家的人,齐格飞爵爷的用人衣服上都有编号,你的制服上没有。不过衣料确实上等,也许你真的在哪个贵族家里做事。”于是,他缓缓的说道。

      女仆咬咬下嘴唇,说:“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见到该隐伯爵。我认识齐格飞爵爷,你可以让我去当面对证。拜托你让我见见该隐伯爵,我家小姐——”说到这里,她忽然住口。

      利夫仔细的看着女仆,说:“刚才我没有拆穿,因为不想枉害人命,伦敦的夜晚实在太危险了。但是现在,请你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谁?你的小姐又是谁,为什么要你见少爷,打着什么主意?如果你的确不愿意合作,我也只好送你去警察局了。”

      “我从希洛普县来,名字是希尔达•菲尔德。我家小姐是齐格飞爵爷的未婚妻,博德家的凯斯•曼斯•博德。我连小姐最后一面都……没有来得及……我想亲眼看到凶手下地狱。”女仆沉痛的说道,蓝灰色的眼睛毫无惧色。

      利夫有一点相信,初次见面时,她就是孤身一人。一个单身女子在伦敦的夜晚从容穿过贫民窟,光是这份勇气就值得尊敬。“少爷正在找你呢,我就是为了这个,动身去希洛普县的。”他的口气温和许多。

      希尔达望了望窗外,说:“现在可以掉头去麦菲尔街了吧,拉斐特先生?”她的声音里含有微微的挑衅意味。

      利夫明理的忽略希尔达的怒意,回答:“对不起,我们还是要去杰明街。”说着,他嘌了她的衣服一眼。

      希尔达身上的衣服是临时向旅馆的女佣借的,不合身而且破旧的很。“怎么,哈利斯家的该隐伯爵高贵到这种程度,嫌下层的人污他的眼吗?”她知道利夫那一眼的意思,有些轻蔑的说道。

      “菲尔德小姐,请节制你的言行。”利夫的声音开始变得严肃起来,“如果我让客人——不管她原来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你这个样子进入哈利斯家就是失职。”

      希尔达立刻不说话了,低头。“领威爵爷……吗?”利夫的目光这时落在纸条的落款上,蹙着眉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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