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四、林潇潇（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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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辇在隆昌殿前头落下来，林潇潇搭着含鸳的手下了轿，秋夜的寒风一吹，觉得身上冷得打了个哆嗦。侍寝的旨意来得急，准备了糕点天便要黑了，赶忙着沐了浴，头发没控干，便匆匆挽上来了，只盼一会子皇上莫要怪罪她殿前失宜。
隆昌殿的首领内监贺全候在丹墀下头，见她冷，忙上前搭着她的手引她入殿：“夜里风凉，贵人仔细冻着，暖阁里头生了炭盆儿，皇上还在勤政殿批折子，贵人先上暖阁里暖和暖和吧。”
林潇潇哪敢劳动贺全，忙让笑道：“多谢贺公公，皇上前朝事忙，我等着就是了。”
进了暖阁，果然一股龙涎香裹挟着暖意扑面而来。龙涎香是帝王独有，初闻时霸道，后味绵长，侵入腠理，叫人迷醉。
林潇潇解了披风坐下，小太监忙上了茶点来给她。
贺全眼尖，一眼瞧见含鸳手里的食盒子，笑道：“贵人有心，还做了夜宵来给皇上？”
林潇潇道：“是，做了些我们家乡的软点。怕皇上批折子忙碌，饿着了不好，这会子用宵夜，还是要吃些好克化的才好。”
贺全“嘿哟”一声笑开了，弓着身子：“要不怎么说敏贵人您最是体贴圣意呢？旁的小主娘娘来侍寝，什么花样儿的也都有，却从未见过带软点来给皇上的。不怕告诉您，晚膳时皇上用了北国进贡的参鸡汤，正有些腻歪呢。要不……我替您把这软点送去勤政殿？”
林潇潇心下一转，贺全素来讨好贤妃，她此番得的是姝昀夫人的授意，那么想来贺全是可助她一臂之力的。况且君陌勤政，一旦批起折子来，总要熬到晚晌儿才回来，此时送软点过去，也可提醒他一下子。
于是笑靥如花，忙叫含鸳将食盒子递过去：“那就劳烦公公了，这是我家乡的桂花糕，最是清甜爽口的，公公放心，都是我亲手做的，也可叫试膳的小公公试过了再进给皇上。”
贺全笑得殷勤：“哪儿能哇！您亲手做的，那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奴才这就去了。”
说着，他提着食盒子，看也没看里头的甜点，似乎很放心似的，拎着便退了出去。
含鸳隔着窗缝见他去得远了，又见一干侍卫太监都远远守在外头，便上前来悄声问她：“小主怎么待贺公公这么小心？咱们还能给皇上下1毒不成？”
林潇潇抚了抚鬓角，发现发未干透，潮乎乎的，唯恐要受了寒，便叫含鸳为她拆了头发烤烤火盆，“皇上纵是要来，这一时半会儿也过不来。”又回答她道，“有了从前婧妃自戕的事，后头又听说吉贵嫔在隆昌殿里摔了碟子，这多么危险！殿里头没人，若当真她们当时存了什么歹心，拉着皇上一同下水，你瞧皇上后怕不后怕？你没见这外头的侍卫内监比从前的多了一倍么？小心着些，总归是好的。”
含鸳撇了撇嘴，“她们那么得宠，还总是闹脾气使性子，婧妃连命都不要了，真是不惜福。小主您要是能有她一半得宠，必定比她有福气得多。”
林潇潇忙捂她的嘴：“这是什么地方？满口里作孽！可不许再说了，得不得宠，咱们都得惜福，父亲这川僵巡抚当了有这么些年了，川疆苦寒，此番能不能回京，就指着我了。”
含鸳笑道：“小主待老爷的孝心至此，必定能实现的。”
通了头发，林潇潇便伏在贵妃榻上默默烤着火，含鸳将带来的栗子埋在炭灰里头，火盆里哔哔啵啵地响着，不一会儿就一屋子的暖和香气。
正发着呆，忽然门帘子一掀，一股冷气从外头窜进来。君陌一低头，从外头进来。他穿着日常的浅金色龙袍，腰上系着绦带荷包，不那样正式，却也是自带着一股子天家的威严。
君陌进来，朝空气中嗅了嗅，便笑了：“好浓的栗子香！”一转眸，看见的便是林潇潇散着万缕青丝，斜斜倚在贵妃榻上的模样，她半含着惺忪的眸，娇小的身子显得格外娇柔可人。他不由一愣，眼底暗了暗，脚步亦慢下来。
潇潇将他的反应看在眼底，如梦初醒似的下地趿鞋子，起身要去伺候他更衣：“皇上来了，来得好快。”
君陌握住她莹白纤幼的手，只觉得柔弱无骨，“吃了你的桂花糕，心里甜得很，想着你在等朕，丢下折子就来了。”他伸手撩起她耳边散落的发，送至鼻尖嗅了嗅，“也是桂花的香甜。”
潇潇“嗤嗤”一笑，便将脸埋进他的颈窝里，声音闷闷的：“皇上惯会说这些好听的哄臣妾，想是臣妾做的糕点不好吃，皇上来兴师问罪的。”
君陌身侧的宫女太监早早儿地退到大殿之外了去，含鸳福了福，也默默地退了出去。一室静谧，唯有两人平静的、带着桂花香甜的呼吸。
君陌拉着她同坐在榻上，看她纤指翘翘，为他剥栗子，笑道：“一早儿起来青霭便让人送来了第一茬儿桂花，朕便知道你们畅安宫的桂花开了。本来想着下午去的，藏边的使者又来了，便也没顾上。”
潇潇剥了一只栗子，将完整的、还带着温烫的栗肉递给他，一壁巧笑倩兮：“夫人见宫里的金桂开了，先就想着给皇上。皇上与夫人两相记挂着，纵使没见着面儿，也是一样的情深义重。”
君陌仿佛极喜欢她说“情深义重”这个词儿，笑意更深了些，也不伸手接那栗子，只是抬了抬下颚。潇潇俏脸一红，便将那栗子送至他的口边，他张嘴含住那栗子，也含住了她细滑的指尖儿，舌在上头温热地一转，又退了出去。
“畅安宫里不只有夫人，朕还记挂着旁人。”他说。
“谁？”她觉得指尖湿热的，带着龙涎香的余味。
他没应她，只是慢慢品着那枚栗子，仿佛是人间极致的美味，眼中却一错也不错地含笑瞧着她。
潇潇低头含羞，仿佛不敢看他的眼：“皇上瞧着臣妾笑做什么？”
他捉住她方才递栗子的手，细细摩挲着细嫩的指尖儿，笑道：“今儿是你侍寝，怎么倒提旁人？纵使是你的主位，难为你竟不吃醋？”
林潇潇心下一凛，皇帝的话可以是调笑是无心，可是侍奉君王身侧的人哪能有一句是无心的回答？譬如这一句调笑，其实怎样答都是错。若说吃醋，便是犯了嫉妒，后妃嫉妒是大罪，必定惹他厌弃。可若是不吃醋，那便是对君上无情，更是离心离德。
火盆燃在地上，映在她微微羞赧的脸颊显得红扑扑的，更为她添了一分娇憨。林潇潇抬起小鹿般的水眸惊慌地望了一眼君陌，又忙垂下眼眸，吃吃地道：“臣妾若说实话，皇上必定责怪臣妾，臣妾不敢说。”
“有什么不敢？朕恕你无罪，说。”
她抬起娇挚的脸颊，痴痴一笑：“其实臣妾是见一早儿起来，姝昀夫人忙着让人搜集了宫里的金桂，预备着酿蜜，又听闻这是夫人每年都会为皇上做的。臣妾心里头羡慕，只觉得自己蠢笨，不如夫人蕙质兰心，却又着实希望能为皇上做些什么……可臣妾只懂做些家乡的小点心罢了，这才拿来给皇上献丑。”
皇帝的笑意更深，抚一抚她乖嫩的脸庞：“夫人的桂花蜜自然是宫中一绝，只是你亦有旁人比不来的好处。”
潇潇粲然一笑，“皇上说真的？是什么好处？”
皇帝拉她起身，走向九重帷帐的花丛深处：“来，朕告诉你……”
作者有话说第9章 四、林潇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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