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当我是傻瓜》兰台月落

84、八十四只小傻瓜

　　“奴婢金珠叩见娘娘。”

　　吴贵妃斜靠在软榻上，贤妃跟前的大宫女在她面前俯首帖耳，不得不说，她这步棋埋得够深、够稳。

　　“金珠，真是个好名字，看来贤妃这些年的书没白读啊！”

　　对于吴贵妃的夸赞，金珠一个响头磕下去，砸的地砖都咣当作响，“金珠再好，也不及娘娘为奴婢取的玉桃二字，自打娘娘救了奴婢，奴婢就是娘娘的人，不论在哪儿，不论叫什么，奴婢只认娘娘一个主子。”

　　当年胡氏错失魏王侧妃之位，下人们捧高踩低纷纷另投了他处，玉桃和苏禾是他们之中为数不多愿意留下来的人。苏禾跟了荀宇，玉桃就在胡氏身边伺候着。因为她的名字冲撞了胡氏的“桃”和荀宇的“宇”，就被胡氏随便赐了一个新名。

　　后来，玉桃凭着“忠心”谨慎，成了胡氏身边的第一得意人，再叫原来的名字未免上不得台面，恰好那时胡氏正在学文雅人的做派，就赏了她金珠二字。这个名字也跟着她从王府进了皇宫，胡氏对她越发倚重，却不知道自己的心腹是别人插进来的一把刀。

　　吴贵妃显然很满意她的回答，亲自把人扶起来，拍着她的手道，“本宫相信你的忠心。”

　　金珠受宠若惊。

　　吴贵妃躺回去，“本宫这次找你来，是有些事想问你。”

　　金珠拘谨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吴贵妃要问什么，有些忐忑道，“娘娘请问。”

　　“本宫记得你曾传信说贤妃和九州王母子不和？”

　　贤妃和九州王母子不和，已经是朝野皆知的事情了。之前还有不少言官为此参荀宇不孝，都被皇帝挡回去了。所以吴贵妃听了金珠传来的消息，也不怎么放在心上，现在却觉得大有可为之处。

　　“是。”

　　吴贵妃来了兴趣，“怎么个不和法？具体说来听听。”

　　“贤妃对九州王似乎没有母子之情，甚至可以说十分厌恶，这些年她一直请道士作法求子，为这还诓了九州王一碗心头血——”

　　“等等——”吴贵妃突然直起身道，“心头血是什么时候的事？本宫怎么不知道？”

　　“就是五年前，九州王从尹州赈灾回来的第二天，贤妃以服食丹药中了丹毒为名，逼九州王献上心头血做药引，实际上却是送给道士作法求子。九州王为了替她遮掩，假称患了风寒，在王府修养，一直到伤愈才进宫，所以外面没有传出风声，娘娘才不知道……”

　　“啪——”吴贵妃一巴掌拍在榻上，怒气汹汹地盯着金珠，“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何当时不禀告？”

　　贤妃残害皇嗣，荀宇欺君罔上，这么好的扳倒他们的机会居然被她生生错过了，吴贵妃怄得想要吐血，看向金珠的目光顿时带上狠色，人心难测，也许这丫头早就生了二心。

　　金珠慌忙跪下，“砰砰”磕头，“娘娘息怒，不是奴婢有意隐瞒，而是在九州王回来的那天晚上，翠枝姐姐说娘娘有命，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再跟毓秀宫联系，谁知第二天贤妃那里就出了心头血的事情，奴婢去找过翠枝姐姐，可是一直没有回信，后来，后来奴婢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金珠惶恐地看了吴贵妃还有她身边的大宫女翠枝一眼，不安地低下头。

　　翠枝侧身在吴贵妃耳边耳语几句。

　　吴贵妃这才想起，五年前她曾派人在尹州到荥阳的官道上刺杀荀宇，只是荀宇没死，刺客却失去了消息，她怕荀宇向皇帝告状——查到她头上，于是连夜断了与宫内宫外所有势力的联系，却没想到错失了这么重要的一个机会！

　　如今也不知该怪谁好了，只能说造化弄人！

　　吴贵妃叹口气，“起来吧。”

　　金珠看她歇了火，小心翼翼地站起身。

　　吴贵妃又道，“你可知贤妃为何要求子？”

　　话说宫里的女人求子，无非是为了固宠或者用来傍身。贤妃有荀宇这个大靠山，也算是母凭子贵的典型了。就算她和荀宇不和，以她九州王生母的身份，以后的荣华富贵也是享之不尽，又何必再生一个孩子？除非……

　　除非她根本不是九州王的生母。

　　吴贵妃的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吓得她浑身一激灵，却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是了，假若荀宇不是贤妃的孩子，她执着求子的事情就能解释得通了。

　　吴贵妃为自己的猜测兴奋不已，两眼放光地看着金珠，想从她口中得到证实。

　　金珠顶着她灼灼的视线，吞了口唾沫道，“贤妃当年怀的原本是双胎，除了九州王之外，还有一个孩子，不过那孩子在她生产的时候就没了。贤妃求子，是想让那孩子再投胎到她肚子里。”

　　见吴贵妃不说话，金珠继续道，“为此，九年前她找了道士替婴灵引魂，那道士正是九州王刚入王府时娘娘您请来为他批命的道长。道长算过之后，发现九州王的命格过硬，寻常的婴灵不敢投胎与他做兄弟，除非用九州王的心头血作法……”

　　“九州王的心头血自然不能强取，正好贤妃的身体因为早年生产受了大创不宜立即着胎，道士便给她配了丹药先调理身体，等时机成熟再助她取得九州王的心头血……”

　　“五年前，九州王从尹州回来的那一天，翠枝姐姐前脚告诉奴婢不要跟她联络，后脚那道长就催动了贤妃体内的丹毒，贤妃的面容一下子年轻回二十岁，她不得已将这些事都告诉了奴婢……”

　　金珠不着痕迹地解释了她为何会知道贤妃的这些私密事，还有她为何不早早禀告之后，又道，“第二天，奴婢奉贤妃之命到养心殿将九州王骗到长信宫，贤妃以解丹毒为名逼九州王剜心放血。之后，奴婢出宫将九州王的心头血送给道长作法，可惜后来那道长却没了音信，所以奴婢猜想贤妃是遇上了骗子，也不知那道士拿了九州王的心头血作了何用？”

　　吴贵妃不关心贤妃有没有被骗，也不担心那道士用九州王的心头血做什么——当然，用来做坏事最好，反正都报应在荀宇身上。她现在只高兴自己的猜想十有八九要成真了。

　　双胎？吴贵妃嗤笑。如果她怀的是双胎，荀宇就是她的儿子，可普天之下哪有母亲会用一个儿子的心头血换另一个没有出生的儿子来投胎？更何况皇室视双生子为不详，以贤妃趋利避害的性格，要是怀了双胎肯定藏得严严实实，怎么敢大喇喇的说出来，还试图用邪法替亡胎引魂？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荀宇根本不是贤妃的孩子。

　　吴贵妃猜测，当年胡氏被赶出王府后，要么根本没有身孕，要么就是怀了孩子却掉了或者难产了。不过以贤妃对引魂的执着，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然而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可以确定的是——荀宇不是胡氏的孩子，也不是陛下的孩子。

　　哈哈哈……宠冠天下的九州王居然是个野种，想到这里，吴贵妃恨不得大笑三声!

　　也不知贤妃从哪里捡的这个假皇子，跟狐狸精似的，迷得陛下团团转，放着龙子皇孙不管，却把一个冒牌货宠上了天。

　　想起这些年的境遇，吴贵妃心里不忿不平，不过很快又变成了幸灾乐祸。荀宇是吧？九州王是吧？以前爬得有多高，以后摔下来就有多疼。

　　吴贵妃想着怎么才能拆穿荀宇的真面目，让皇帝相信他是一个赝品的事实？贤妃那里是一个突破口，她当年以假充真的事不可能没有留下线索，还有胡家的人……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如果真的有，她就给它捅一个窟窿。吴贵妃心念几转，连花钱买证都想到了。

　　等皇帝知道他的心尖子竟然不是他的种，她就不相信他还会对荀宇一如既往的宠爱。吴贵妃想到皇帝大发雷霆，将荀宇和胡氏打入天牢杀头问罪的场面，心神一阵激荡。

　　荀宇一死，荀康又废了，皇位不就是宥儿的囊中之物？吴贵妃终于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

　　“你做的很好。”吴贵妃取了一百两银子放在金珠手心，“本宫会派人好好照顾你的家人的。”

　　金珠知道这是威胁，却还是福身道，“谢娘娘。”

　　吴贵妃抬手，“过两年等你年纪到了，本宫会放你出宫与家人团聚。”

　　“谢娘娘恩典。”金珠跪下叩首，刚才升起的一点怨气瞬间散了。

　　打一棒子再洒一把糖，招数虽老，却胜在管用。看着金珠满脸感激的退出去，吴贵妃冷笑一声，她旁边的宫女缩着头轻颤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