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当我是傻瓜》兰台月落

85、八十五只小傻瓜

　　九州王府离原来的魏王府不远，离皇宫更近。荀宇坐在马车里，想着一会儿就能见到阿圆，忍不住勾起了唇角。五年时光，当初在襁褓里咿咿呀呀的的小家伙，转眼就能跑会跳了，日子过得真是飞快啊！

　　马车突然停下，前面传来一阵嘈杂声，荀宇撩起车帘，“出了什么事？”

　　赶车的小太监回道，“好像是巡城的禁军在办案。”

　　闹市上办案？荀宇有些好奇地开口，“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小太监很快就回来了，随行的还有禁卫统领。

　　“下官见过九州王。”

　　“不必多礼。”荀宇颔首，指着前面道，“发生了什么事？”

　　禁卫统领抱拳道，“近半月来，城中屡屡有孩子走失，刚才下官巡城的时候，又有苦主拦街报案，引得百姓围观，却没想到惊扰了王爷的尊驾，还请王爷恕罪。”

　　“无碍，你继续忙吧，本王绕道走。”

　　“谢王爷体恤。”

　　荀宇摆手，命车夫掉头，心里却把这事记下了。

　　“城中屡屡有孩子走失……”禁卫统领的话一直在耳边回响，荀宇突然想起鹰爪来，已经散伙的鹰爪不就是起家于拐卖孩子？他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怎么都压不下去，只能不停地安慰自己，也许一切都是错觉，也许这只是一桩普通的案子……

　　马车绕道城北，荀宇在一家食肆门口下车，抬头看了眼“于北食肆”的招牌，抬脚进去。

　　后半晌，食肆里还没有客人，掌柜的正低头算账，见荀宇进来，立马迎上去，“草民见过王爷。”

　　“钟掌柜请起。”荀宇抬了抬手，直接道明来意，“这些天你家主子可有寄来书信？”

　　钟掌柜摇头。

　　荀宇眼中划过失望，但很快就被藏好了，“打包一道桂花糖莲藕，本王要带走。”

　　“王爷您稍等。”

　　钟掌柜去了后厨，荀宇坐在临街的位子上，看着来来往往的百姓，突然十分想念燕北向。

　　算起来，他们已经分开五年。从最初的半月一回书信，到现在的一年多没有音讯，他已经快要记不得燕北向的样子了。时间啊，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再萌动的激情都抵不过岁月的磨砺，到最后只剩下一片斑驳又模糊的记忆。荀宇的脑海里闪过各种猜想，也许他忙得无暇分身——忙到连写一封信的时间都没有？也许他生病了，受伤了，或者——荀宇甚至想到了最坏的情况，可即便如此，也不能连个口信都没有吧？

　　【阿父不要再替他开脱了。】

　　桃夭奶声奶气的声音突然在脑子里响起，荀宇才知道自己方才无意识把话说出来了。

　　眼前慢慢浮现出一个小团子，五六岁的样子，穿着粉白相间的衣服，粉嫩的像一朵含苞欲放的桃花。只见他“蹭蹭蹭”地爬到荀宇腿上坐下，两只小胖手攀着荀宇搭在的手臂，抬起头露出精致的小脸，看上去竟和荀宇有几分相似。

　　荀宇摸摸他竖起的小眉毛，想起他三年前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聚形的样子，好像都没怎么长大呢！

　　桃夭见他没反应，继续苦口婆心的劝道，【书上说，异地而居在摧毁爱情的兵器谱上排名第三，那人肯定是耐不住空虚寂寞，移情别恋了，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所以才心虚地不敢联系您。】

　　桃夭的话虽然稚嫩，却说到了荀宇的心坎里。燕北向是正常的男人，自己不能抛下一切跟他走，又怎么能要求他为自己守身如玉。也许真的如桃夭所说，他已经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成婚生子。所以他这一年多不来信也不回信，是要断绝这一段情缘的意思？也是，两个男人之间谈什么长长久久，不过惹人笑话罢了。

　　可是既然如此，他当初为什么要招惹自己？年少轻狂或者游戏人间？荀宇一时感到莫名的悲哀，因为时至今日他才发现，在两人相处的日子里，他对燕北向除了名字一无所知，他说他找到了家人，家人在哪里？他说他继承了家业，家业在哪里？所以五年来，自己和他的联系除了这家食肆，就只剩下一箱书信，真是可怜可叹！荀宇抹了一下眼角，突然觉得窗外的阳光是如此刺眼。

　　看荀宇这般伤情，桃夭有些后悔把话说得太直白，不过情感宝典绿鹤说了，爱情这玩意儿，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阿父肯定会遇到更好的。他抓着荀宇的摇晃道，【阿父，不要难过。这样的渣男不值得您放在心上，三条腿的□□难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我看皇帝爷爷就不错，长得漂亮对您又好，实在不行阿父就等我长大，等我长大了一定比他们长得都好看，比他们对您更好，到时候阿父你就嫁给我吧，不论富贵贫穷生老病死我都会不离不弃的！】

　　桃夭串烧了各种爱情箴言之后，握着拳头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让荀宇相信他的诚意。

　　荀宇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表情，忍不住扑哧一笑，又连忙轻咳一声以作掩饰，背着人摸摸他的脑袋，真不知道他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多奇思妙想？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这可爱的小家伙解释自己和皇帝是父子不能做恋人，还有等他长大自己就老了的事情。

　　桃夭还真不懂这些伦理纲常，他只听绿鹤说过，找媳妇儿就要找漂亮的、对自己好的。不过以他三头身的年龄，考虑这个问题还太早，他说这些只是不想阿父再对着书房里那一盒书信黯然伤心，也不想阿父一遍遍来这里询问又一次次失望。因为他体内有荀宇的精血，所以荀宇的每一次情感波动都会在他的神魂里留下痕迹。阿父的哀伤、难过、期待、失望种种情绪，都通过血脉传到传到他的本体，虽然很微弱，却足以让他心疼万分。

　　现在，感受到荀宇身上传来的愉悦气息，桃夭忍不住拍着手道，【阿父，你终于笑了哎！】

　　荀宇这才知道小家伙刚才是在逗他开心，感动如温水淌过心房，暖暖的，让他的眉眼都舒展开来，荀宇集中心念道，【桃夭真乖，阿父没事了，谢谢你的关心。】

　　桃夭执着于“阿父”这个称呼，荀宇被叫得习惯了，连自称都改了。还有这种类似传音入密的交流方式，是之前荀宇对着虚空“自言自语”被皇帝误以为失魂的时候，桃夭教给他的，用起来方便，就是时灵时不灵，当然不灵的时候比较多。

　　不过这回却是灵了，桃夭收到荀宇的夸奖，顿时笑眯了眼，却还是绷着脸装酷，“咱俩是什么关系，还用得着说谢？”

　　怎么能这么可爱呢？荀宇眼中泛起笑意，握着他的小手道，【好，不说谢。】

　　桃夭跟着弯起唇角，感受到荀宇越来越凝练的意念，不由感叹，阿父果然不愧是上古神尊，就算转世成凡人，还是这么厉害！意念传音——只有神识强大的仙人才能办到，阿父却在几年间就熟练了。

　　“王爷，您的桂花糖莲藕。”

　　钟掌柜提着食盒过来，恭敬地递到荀宇手上，桃夭就在他眼前，他却好像没有看到一样，事实上他也确实看不到。就连荀宇，若不是有精血为系，也是看不到，摸不到桃夭的。

　　荀宇接过食盒，头一回给了饭钱，钟掌柜百般推辞不过，只得收下。

　　荀宇一手拎着食盒，一手牵着桃夭，向外走去，临到门口突然回头道，“告诉你家主子，缘生则聚，缘灭则散，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怪他，只求他把事说个明白。”

　　钟掌柜一愣，荀宇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抬脚出了门，转眼间消失在人群里。

　　马车里，桃夭闻着食盒里冒出的香气不住流口水，可惜他虽然聚了形，本质上还是一缕神魂，自然看得到，闻得到，却吃不到。荀宇看在眼里十分心疼，却无计可施，只能把人抱在怀里，摸着他的脑袋无声安慰。

　　桃夭把头埋在他胸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个得逞的笑意，阿父实在太心软了，我以后一定要好好保护他。

　　不忍心让荀宇再难过，桃夭岔开话题，【阿父，你要跟他断了吗？】

　　他虽然不懂“缘生则聚，缘灭则散”的意思，却能感受到阿父内心的决绝。

　　荀宇摸着他脑袋的手顿住，半晌扯开一个笑容，【小孩子不要想太多。】

　　桃夭嘟嘴，他才不是什么小孩子呢，阿父穿越三千界的一万多年，再加上他还是一颗桃树的两万年，桃夭掰着手指头，原来自己已经三万多岁了呀！

　　荀宇捏捏他撅得能挂油瓶的小嘴，突然想起一件事，【你是怎么知道我和那人的事的？】他好像从来没有跟桃夭提过燕北向。

　　【呃，这个……】桃夭的目光飘忽不定，上下左右四处乱飘，就是不敢对上荀宇的眼睛。

　　荀宇板着脸，沉声道，【说实话！】

　　桃夭没见过荀宇对他这么严肃的样子，吞着唾沫道，【我偷看了阿父你放在床头的信件，还……还跟着你去了几回于北食肆……】

　　荀宇的脸越来越黑，桃夭的声音也随之越来越低，只是在心虚之下还有几分委屈。

　　阿父这一年来频繁出宫，每回出去都要伤心一阵，不告诉他原因还不准他随行。桃夭担心又好奇，就隐去身形跟着阿父去了于北食肆。看到阿父满怀期待地询问那人消息，却在掌柜的摇头时瞬间变得失落。之后，阿父就会回王府翻看床头的书信，神情一次比一次黯然。前些天阿父出了荥阳，桃夭终于忍不住偷看了那些书信，虽然看不太懂，却知道那个惹阿父伤心的人叫燕北向——是阿父的喜欢的人。

　　桃夭把所有的线索一串，再和绿鹤一合计，瞬间把燕北向塑造成了一个始乱终弃的渣男形象。桃夭这些天正嘀咕着怎么劝阿父跟那人一刀两断，却听到荀宇刚才还在为燕北向开脱，忍不住跳出来插嘴，倒是把他偷窥荀宇书信的事忘到脑后了。

　　真是失策失策，不过他真的是好意啊！阿父为什么这么生气呢？桃夭觑着荀宇铁青的脸色委屈的想着。

　　荀宇看着他清澈又无辜的眼神，心里的怒气顿时没了后劲儿。罢了，他还是个孩子呢……荀宇的脸色微缓，却也不打算就这么轻轻饶过他，他佯装愠怒地点着桃夭的脑门儿，【胆子大了？学会阳奉阴违了？还敢偷看我的书信？你自己说，该怎么罚？】

　　【……】桃夭扁着嘴，眼圈立马红了，荀宇不惯他，仍旧沉着脸。

　　【哇——】桃夭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阿父，我错了，我不该偷偷跟在你身后，不该偷看你的书信，你不要生气……你之前对着那些书信那么伤心，我才忍不住偷偷看了，我想让阿父开心，让你不那么难过，你不要生桃夭的气好不好……】

　　桃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的惶恐，他的害怕，还有他对自己的心疼，让荀宇的怒火像被戳破的皮球一样，噗的一声就泄气了。

　　荀宇轻轻拍着他的背，替他抹去脸上的泪痕，轻哄道，“好了，阿父不生气，不过你偷看别人的书信是不对的，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嗯。”桃夭吸着鼻子乖巧的点头。

　　荀宇摸着他的脑袋无奈叹气，不过有他这么一打岔，自己倒是没心情再去烦恼燕北向的事情了，不由笑嗔道，【小磨人精。】

　　至此，这件事就算翻篇了。

　　桃夭搂着他的脖子，心满意足地蹭了蹭，阿父的心实在太软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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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算不算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