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当我是傻瓜》兰台月落

76、七十六只小傻瓜

　　年初三。

　　皇帝请了远归寺的高僧入宫为先皇和先後诵经祈福，荀宇参加完拜忏仪式，便回洛水院给阿圆过百岁。

　　阿圆身份敏感，荀宇没有宴请宾客，连长命锁，百衲衣和百岁子都是他亲自去银楼，秀坊和馒头店定做的。

　　长命锁戴在脖子上，百衲衣罩在身上，百岁子抱在怀里，阿圆像个福娃娃一样坐在床上，荀宇摇着拨浪鼓逗他玩儿。外屋小厮丫鬟们分坐两桌，在昕月、昕辰的带动下，渐渐放下局促，纷纷推杯举著为小公子祝福。

　　荀宇把人抱出去，阿圆害羞地把头埋在他胸口，哄了半天才露出粉嫩的牙床和大家打了一个招呼，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荀宇在他眉心轻轻落下一吻：愿你一生平安喜乐。

　　午后，荀宇搂着阿圆小憩，却不敢睡得太沉，生怕一翻身就把脆弱的小东西压着。正半睡半醒之际，两位远客的到来冲散了他的残留的困意。

　　魏无涯和易舒一道进门，荀宇以为是碰巧，却没想到他们在潞州就相识了，此番结伴回荥阳。

　　魏无涯是来复命的，潞州到尹州的官道已经打通，沿途的驿站也一并修好，水泥和免烧砖的名声不胫而走，许多乡绅富豪找他打探消息，易舒就是其中的一个。

　　所以易舒的来意也就很清楚了，他想承包全国上下官道的修筑，包括驿站的建造。

　　荀宇咋舌，“能吃得下吗？”

　　易舒但笑不语。

　　荀宇恍然，他怎么忘了易管家背后站着的可是皇帝，撑死谁也喂不饱他啊！

　　有人上赶着为他分忧解劳，荀宇当然不会拒绝，规矩还是一样的，自己垫钱，出人，修路，五年内过路钱与朝廷三七分，比魏无涯他们少了一成，荀宇心想若是易管家嫌少，就给他涨半成，却没想到人家一口答应，嘴边还露出狐狸般得意的微笑，让荀宇不得不反思自己是不是吃了什么大亏？

　　只可惜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再怎么狐疑荀宇也只能捏着鼻子应了。

　　这边易舒还要进宫觐见皇帝，朝荀宇拜别后春风得意的走了。

　　那边魏无涯才正式起了话头。

　　“这是大哥让我转交给您的信。”

　　荀宇接过长宽高具有三尺的方盒，沉甸甸的，正面还上了锁，“锁钥呢？”

　　荀宇看向魏无涯。

　　“大哥说钥匙就在您手上。”

　　荀宇想了片刻，突然摸上胸前的腾蛇玉坠，面上浮出笑意，“本王知道了。”

　　“你大哥他……家里的事怎么样了？”

　　“大哥已经接管了家业，具体的属下也不太清楚。”

　　荀宇点头，突然想到什么，对魏无涯道：“你等一下。”

　　说完，他走到桌案后坐下，提笔蘸墨，思量片刻后，一挥而就，最后小心印上自己的私章。

　　“凡鹰爪想要下山落户的，给五十两傍身银子，你再拿着这封信，去找尹州州牧，让他帮忙安排户贴事宜。”

　　魏无涯恭敬地接过书信，静静地看了片晌，眼眶蓦地红了，跪下稽首道，“谢主人再生之恩。”

　　“起来吧，这是本王先前的承诺，自然要兑现。”

　　半晌解决了两桩大事，荀宇心情很好，看他八尺高的汉子，五体投地跪伏在自己脚边，忍不住蹲身将人扶起来，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实在了。

　　魏无涯攀着他的胳膊起身，手下却不敢用力，偷偷看了一眼少年俊美的面容，耳根悄悄染上红霞，瞥到桌上的信盒后，脸又兀得失去血色。

　　荀宇没看到他这一番变幻挣扎的神色，将人让到座位上，道，“你也别太高兴，我丑话说在前面，这些人下了山要是为非作歹，本王头一个就找你算账！”

　　魏无涯拱手，“是，属下会约束他们的。”

　　荀宇拍着他的肩，“本王信你。”

　　“对了，忘了问你留下的有多少人？”

　　魏无涯道，“一万七千八百一十七人。”

　　“这么多？”荀宇皱眉，他原先估划着留下的最多也就几千人，刚好凑成自己的近卫，也不碍谁的眼。现在这么多人，如何安顿就成问题了。

　　魏无涯解释道，“有些是落了残疾的，还有些是怕过不惯平静的日子。”

　　“这样啊……”荀宇摩挲着下巴，“让本王好好想想。”

　　魏无涯突然单膝跪下，“主人，属下有一个主意。”

　　荀宇抬手，“有什么话起来说，还有鹰爪已经解散，你不用叫我主人，就叫王爷吧。”

　　“是，王爷。”

　　魏无涯起身，“属下想把身有残疾的人安排进驿站里，剩下的人组成镖师，沿路押送货物。”

　　“好主意。”荀宇忍不住拍案叫好，“就照你说的办，遇到困难就去找尹州州牧，或者来找本王也行。”

　　见荀宇答应的如此爽快，魏无涯按捺住心里的激动，恭声道，“是，王爷。”

　　其实荀宇比魏无涯更激动，皇帝的二十万军队里也有老残病弱，魏无涯这个法子正好帮他解决了这些人，总算不至让这些保家卫国的壮士流血又流泪……

　　正想着，又听魏无涯道，“属下告辞。”

　　“这就走？”荀宇看了眼外面的天气，挽留道，“雪天路阻，要是没有急事的话，你就先在王府里住下，等雪化了再走。”

　　魏无涯看着他脸上的淡笑，尽管知道这可能只是一句客套话，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好。”

　　吩咐昕辰安排魏无涯下去歇息，荀宇摘下颈间的玉坠，小心插进方盒上的孔洞，“咔哒”一声，荀宇打开盒盖，小半盒子的书信，他一封一封拆开，像探险挖宝一样忐忑期待。

　　【阿宇，身上的伤好了吗？我送去的补药有没有好好吃？以后出门要多带侍卫，不出门也要……阿宇，我正忙着给你攒聘礼，没法儿去看你，宝贝儿不要生夫君的气。啊，乖。
　　燕北向
　　十一月初三】

　　宝贝儿你个大头鬼，荀宇气呼呼地把信仔细折好，小心塞回去，又拆开下一封。

　　【阿宇，你不知道，我那牛气哄哄的二叔居然是个野种，老爷子被扣了绿帽子，还一戴就是二十年，已经气得奄奄一息了哈哈哈……宝贝儿，相公的聘礼攒够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嫁过来？
　　燕北向
　　十一月二十四】

　　呸——你嫁过来还差不多！荀宇一边啐他，一边又暗暗替他高兴。

　　【阿宇，你回荥阳了吗？不许再和那什么陈氏来往，有人陪着也不许，私下更不许，你要是敢给我戴绿帽子，我就杀了那奸/夫淫/妇，再把你阉了囚禁起来……哈哈宝贝儿吓到没？相公开玩笑的，不过你要真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就把你关起来操一辈子。
　　燕北向
　　十二月初三】

　　大流氓！荀宇面红耳赤地捏着信纸，怪不得这家伙要上锁，真是什么下流话都敢往里写，也不嫌害臊！

　　【阿宇，快过年了，提前跟你道一声新年快乐！】

　　【阿宇，宝贝儿，我好想你，你想我了吗？】

　　新年快乐，我也……想你。

　　心情蓦地轻松又怅然起来，荀宇哼着小调儿把盒子锁上，放在置物架上。

　　然后坐下来一封一封地回他书信，心却被那小小的盒子勾着，时不时瞅一眼，偷偷摸摸地，嘴角带着蜜一般的微笑。

　　爱情的酸臭味啊，连大雪都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