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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七十四只小傻瓜 ...

  •   正月初一,大朝会,皇帝开笔,定年号兴。

      齐兴元年在百官的山呼万岁中拉开帷幕。

      驾车的人跑了,荀宇步行赶在大朝会结束之前回到内廷,随皇子妃嫔给皇帝拜年。到手的压岁钱还没捂热,又马不停蹄地跟着皇帝到太庙祭祀祖先,听着司礼官冗长枯燥的祭文,起起跪跪,半天头都大了。

      晌午抽空回了趟王府,正门和偏门被送礼的人层层围堵,好容易从角门溜进去,却看到满院的贺礼,堆得跟小山似的,下人们围在边上,叽叽喳喳,一副没见过世面的磕碜样子。

      昕辰和昕月搓着手上前,“王爷,我们该怎么回礼?”

      “呃……”荀宇放下欲挠头的手,“不若交给管家?”

      昕月凄凄然道,“管家已经吓得躲起来了。”

      魏王府原来的管家是李英,之前跟着皇帝进宫了,新任管家被临时提拔上来,对人情往来两眼一抹黑,再被这样的阵势一吓,直接闭门谢客了。本来也是,作为皇帝的潜邸,谁能想到还有一波一波的人来送年礼?

      荀宇了悟,牙酸道,“先把礼单记下,回礼的事回头再说。”他得去找父皇搬救兵。

      昕月和昕辰擦擦额头上的汗,拱手称是。

      把准备好的压岁钱分给二人,又赏了一遍其他下人,荀宇走进厢房去看阿圆。

      小家伙刚尿了床,正一脸不高兴地让丫鬟给他换衣服被褥呢,扭头看见荀宇,立马咿咿呀呀的叫唤,似乎在告小状。

      荀宇热热身子,走过去把小人儿人抱起来,阿圆抓着他的头发,一拽一拽,突然“咯咯咯”地咧嘴笑开。

      荀宇被扯得头皮生疼,握住他作乱的手,对两位奶娘道,“后日是阿圆的百天,让厨房准备一下。”阿圆和他舅舅一样,都是八月二十三的生辰。正月初三,是阿圆的百天,也是阿远的百日,所以阿远的生辰和死祭竟是撞到了同一天?荀宇突然意识到。

      准备?怎么准备?荀宇的话说的含糊不清,奶娘斗胆问了一句,“王爷可要宴请宾客?”虽然荀宇让阿圆叫他哥哥,但院里的下人都默认小公子是王爷的儿子,九州王的长子百天,就算普天同庆也不为过。

      “……”荀宇看着在自己怀里笑得没心没肺的阿圆,他还什么都不懂,就被皇帝放弃了,他本是天潢贵胄、王子皇孙,如今却不明不白地跟在自己身边……心里蓦地难过起来,荀宇摇头,“阿圆根基不足,本王不准备大操大办,只想在屋里热闹一下,你让厨房按民间过百天的习俗来就好。”

      “是,王爷。”奶娘一脸平静的领命。

      这年头,幼儿极易夭折,为了留住孩子,起贱名儿,找替身,更有甚者,把男娃当女娃儿养,相比之下,九州王这种小手段算不得什么。

      “呸……呸……”

      阿圆突然出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只见小家伙握着荀宇的头发往自己嘴里塞,“吧唧”两口又“呸呸呸”的吐出来,一张小脸儿皱的——像只捏多了褶儿的小笼包,两道小眉毛怒呈八字,黑豆眼眨巴眨巴还透着委屈的劲儿。

      荀宇哭笑不得地把头发拿出来,湿漉漉的一缕沾着阿圆的口水,小家伙似是知道自己做了理亏的事,揪着他的衣襟“吧唧”一口在他脸上涂一个湿印,害羞地把头埋进他的胸口,滚啊滚……

      “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呢?”荀宇掐着他的腋窝把人举起来,在他脑门儿上稀罕地重重亲了一口。

      “咯咯……咯咯……”阿圆抱着他的脖子笑得欢快。

      陪阿圆消磨了半日时光,在天黑之前荀宇又赶回皇宫。

      “父皇,你给我个人呗!”

      荀宇仰面朝天瘫在床上,呈一个大大的“大”字,这么些□□夕相处,他在皇帝面前的形象已经掉光,也就不再装模作样了。

      皇帝行军多年,最讨厌男人没骨头软绵绵的样子,现在就跟没看见似的,一边抬手让李英继续更衣,一边问道,“什么人?”

      荀宇像只翻了个的乌龟慢吞吞翻过身,撑着脑袋佯装想了一会儿,“会送礼的就成。”

      “送礼?”皇帝疑惑地看向荀宇,堂堂九州王还要给谁送礼,他这个皇帝还没收到呢!

      荀宇一骨碌爬起来,盘着腿和皇帝畅享自己今天的见闻,“……父皇您不知道,那送礼的人从大街一直排到王府门口,各样贺礼堆满了整个洛水院,若不是管家急智地闭门谢客,儿臣回去恐怕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这是不是就叫做‘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有些人儿臣听都没听过,居然也送来了厚礼,还有各种天花乱坠的贺词,有赞儿臣姿仪甚美的,有夸儿臣学富五车的,还有写儿臣‘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我怀疑他们是把送给别人家的寿礼混进来了哈哈哈……”

      皇帝嘴角噙着笑意,静静地看着荀宇朱唇一张一合,手舞足蹈地、兴高采烈地说着日常趣事,突然庆幸自己能及时收手,否则这样的笑容终他一生都很难得见了吧。

      “儿臣院里的人都不通庶务,不知道该怎么回礼,父皇您就借我个能人呗?”

      皇帝回过神,笑道,“这些礼都不用回。”

      荀宇张大嘴巴,“啊?这么做会不会太目中无人?”

      皇帝摇头,问道,“今儿来送礼的都是小官和商人吧?”

      荀宇仔细想了想,不好意思地挠头,“儿臣没注意,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吗?”

      皇帝为他解惑,“真正想跟你结交的人家,上门之前都会先递拜贴,今天这些人只是想在你这儿挂一个名头,好告诉外人他们是有靠山的。”

      “狐假虎威?”荀宇摸着下巴想出一个不太恰当的词儿,“这么说来我真不用回礼?”

      皇帝挥退李英,正在系大氅上的系带,闻言道,“不错,不过你身边确实应该再填几个人手,过几日易舒回来,让他跟着你。”

      “易管家?他不是为您行商呢么,跟在儿臣身边也太大才小用了!”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荀宇忍痛拒绝,“还是算了,父皇只要给我两个通晓庶务的人就行。”

      皇帝点头,突然笑得有些奇怪,“只要两个管家?要不要朕再指两个小厮丫鬟给你?贴身的!”

      荀宇半天才想明白他话里的意味,脸色一下涨得通红,扭过头粗声粗气道,“不用!”

      皇帝继续揶揄,“真不用?宇儿都十七岁了,也到了该经人事——”

      荀宇羞恼地打断他,脸热的快要冒烟,“真不用!父皇再说儿臣要生气了。”

      皇帝见他如此坚决,心下高兴,笑着服软道,“好好,宇儿不要生气,父皇不说了。”

      说罢,朝荀宇招手,“来帮父皇系一下系带。”

      荀宇还恼着,有心不搭理他,又想到夜宴马上就要开始,自己就大度一点,磨磨蹭蹭挪过去,嘴上却不饶人,“父皇,您怎么连个结都不会打啊?”

      皇帝摸摸鼻子,他当然会打,不过是想借着机会和阿宇亲近一下罢了。

      荀宇捋顺两边的绸带,不解道,“既然不会系,干嘛把李公公轰出去?”亏他以为父皇捣鼓半天,能打出朵花儿来呢。

      对了,花儿——

      荀宇嘴巴一咧,露出一抹蔫儿坏的笑。却听皇帝道,“颈脉脆弱,不能随意交出去。”

      荀宇怔怔地看着自己在皇帝颈上作乱的手,突然问道,“父皇就这么信任儿臣吗?”

      “嗯。”

      皇帝摸摸他鸦羽般浓密蜷曲的睫毛,点点头。

      “……”心里某一块柔软的地方被猝不及防地击中,荀宇低着头吸了吸鼻子,继续手上的动作……哼~就算感动,这蝴蝶结我也打定了。

      ……

      皇帝夜宴群臣,诸皇子和后宫嫔妃作陪。

      荀宇坐在皇帝旁边,抬眼望去,众生百态尽收眼底。

      吴贵妃顶着一脸浓重的脂粉和左右笑谈,偶尔看向荀宇,目光从容镇定,好像雇凶和遇刺的人都不是她,果然做的一手好戏!

      荀宇举杯感叹,正要一饮而尽,却被皇帝夺了酒盏,“你旧伤初愈,不能喝酒。”

      皇帝声音虽小,却躲不过有心人的耳朵,这下想去给九州王敬酒套近乎的官员都歇了心思。

      荀宇无奈,百无聊赖地继续观察底下的人。

      撇开上了年纪的不谈,年轻人男的俊,女的俏,个个盛装出席,一看就是花了大心思,趁着几分酒意,都悄摸往对面看,面上还佯装矜持,更有胆子大的,搔首弄姿竟把目光投向皇帝,眼神那叫一个含娇带怯,欲说还休。

      荀宇恍然大悟,合着这就是一场变相的相亲会啊!

      唯一不和谐的大概就是荀康了,当初的小胖子抽条长成魁梧大汉,饭量也跟着猛涨,每回看他吃饭,荀宇的胃口都变好许多。

      不过荀康和陆明觉的关系是不是太好了?以前两人就走得近,自从上回荀康平叛,陆明觉随军出征之后,愈发形影不离了。现在居然当众“你给我夹一口菜,我给你斟一杯酒”的腻味,荀康甚至就着陆明觉的手啃了一口排骨,陆明觉在他咬过的地方接着吃,两人时而交换一个默契的眼神,荀宇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

      正要细想,就被刺在他身上的一道火辣辣的视线打断了思绪。

      胡如意跟着胡老夫人坐在贤妃身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荀宇,像猎人一样目光里尽是志在必得的意味。

      荀宇扶额,他生平最怕两种人,一是自以为是,二是臭不要脸,偏偏胡家的女儿两样全都占了,且变本加厉。

      荀宇斜过身,凑到皇帝耳边打了个招呼,“父皇,儿臣出去透透气。”

      皇帝将自己身上的雪狐裘解下给他,“穿上,多带几个人。”

      荀宇接过,悄悄退了出去。

      “如意见过王爷。”

      荀宇站在凉亭里,想偷得一份清净,却总有不识趣的人来打扰。

      “表姐请起。”

      胡如意走近他,带着几分熟稔道,“王爷还是这么不喜热闹。”

      荀宇退后一步,沉着脸道,“本王要回去了,还请胡小姐让路。”

      胡如意像是没听见,幽幽道,“听姑母说王爷不愿娶表姐为妃?”

      连纳妾都不愿!荀宇暗道。

      “为何?亲上加亲不是很好?有我在中间,王爷和胡家不是更近了么?”

      荀宇面无表情,连冷笑都吝于施舍她一个,“本王想胡小姐弄错了一件事情,胡家的远近于本王无关痛痒,倒是本王的亲疏,对胡家至关重要吧?!”

      “你?!”胡如意没想到荀宇翻脸不认人,在她心里,荀宇还是小时候那个在她家门口怯生生摇尾乞怜的贱种,她心情好了,就赏她们母子一碗饭,心情不好,就奚落嘲笑一番,反正他也不会告状哭闹。

      胡如意心中不平,却也识些时务,强挤出一抹笑道,“王爷这话说得见外,胡家是您的外家,对您有照拂养育之恩,您可不能学那忘恩负义的做派啊!”

      荀宇再三告诫自己不要跟她生气,不值当,肚子里的火气却不由自主地往上涌,他哂笑道,“本王当然能,胡家如今的一切是陛下看在本王的面上赏的,若是本王想收回,胡小姐信不信陛下绝不会说半个不字。以后不要再来招惹本王,否则孤让你后悔一辈子!”

      说罢,荀宇拂袖离去。

      她身边的丫鬟担忧道,“小姐,您这样得罪九州王,不怕他把话传出去……”若是九州王告诉陛下,她家小姐的一辈子就完了。

      胡如意倒是不慌不忙,“不会的,我这位表弟啊,最是伪善,就算为了阿爷阿奶,他也会藏在心里的。何况不还有贤妃娘娘在吗?他不敢违抗他阿娘的。”

      “可是小姐,您把王爷得罪死了,往后嫁进王府——”

      胡如意扶着步摇,止住丫鬟后面的话,“谁说我要嫁进王府了?本小姐改主意了……”

      想到荀宇身上银白似雪、流光溢彩的狐裘,她不禁恍了神,既然要做妾,为何不选最尊贵的那个人呢?等她得了那位的宠爱,看荀宇还如何在她面前趾高气昂?!

  • 作者有话要说:  想换个文名儿,大家有没有什么好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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