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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七十三只小傻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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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宇三言两语打发掉门外搜寻的侍卫，推开千面横在自己颈前的手，斜他一眼，“本王要去睡觉了。”
禁卫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越行越远，千面稍稍放下警惕，生受了荀宇的白眼，好声好气道，“您请便。”
荀宇躺在床上，从头发丝到脚后跟浑身上下没一处舒坦，却硬忍着不翻身，不知过了多久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四更末，李英过来回话说太庙失火，皇帝在跟列祖列宗请罪，刺客还没抓到，让荀宇待在凤栖宫不要乱跑。
有一瞬间，荀宇突然觉得自己这儿子当的真特么坑爹。
千面不知何时换了张脸，穿着亦不知何时顺来的太监衣服，人模狗样的站在床前，荀宇瞅都懒得瞅他一眼，坐起来静等天亮。
破晓时分，太和殿丹陛上的鸣鞭声响起，百官进殿，大朝会开始。
荀宇带着装扮成小太监的千面去贤妃宫里问安。
宫女金珠连忙将人请进去，内殿贤妃已经装扮妥当，侧一品宫装配上点翠偏凤金钗，颇有几分雍容华贵的样子。
“皇儿来了。”
见荀宇进来，贤妃扬起热情的笑，一年到头，就岁首这一天能享受到荀宇的跪拜，也不怪她如此看重。
“儿臣给母妃拜年。”荀宇敷衍地跪下，连句贺词都没说，脸色淡淡，看上去不是来拜年而是来找茬儿的。
“皇儿快起来。”贤妃亲自下座把人扶起，塞给荀宇一个厚厚的红包。
荀宇一捏就知道是二十张二两的银票，也亏得她这么多年始终如一。
贤妃拉着人，余光瞥到荀宇带来的小太监，秀眉一皱，“你先下去。”
千面弓着腰看向荀宇。
荀宇也想让千面出去，不过想了想这么做的后果，还是放弃了，睁着眼瞎掰道，“他是父皇送本王的贴身太监，不能离开本王半步。”
“是么？”贤妃攥紧手帕，脸都绿了还维持着僵笑。
“母妃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一进门看到被贤妃支开宫人、显得空荡荡的大殿，荀宇就知道她笑里藏刀了。
心思被看穿，贤妃不自在地别了别鬓发，“宇儿还记得你如意表姐吗？”
“如意表姐？”当然记得，大舅母的宝贝蛋儿嘛，作为胡家两代唯一的女孩儿，分外受宠，也分外……刻薄。荀宇不清楚贤妃突然提起她的用意，佯装茫然道，“是谁呀？”
“就是你大舅父家的长女儿，小时候你们还在一起玩过呢！”
“哦——”荀宇拖长尾音，在贤妃满怀期待的目光下缓缓摇头，“记不太清了。”
贤妃有些失望，很快又打起精神，“没事儿，往后多见见就熟了。”
“多见见？”荀宇忍下吞了苍蝇的表情，他几乎已经猜到贤妃在打什么主意了。
贤妃没注意他的神色，兀自感叹，“是啊，多见几回，从前的情分就捡起来了。”
他怎么不记得自己和她有什么情分，荀宇绷着脸道，“母妃糊涂了？儿臣和表姐具过了总角之年，男女大防，怎么能随意见面？”
“这个你不必担心。母妃已经和你舅母说好，将如意许给你做侧妃，这样就不会有人说闲话了。”
侧妃？她们也敢想。
荀宇也不辩驳，只呵呵冷笑，“母妃忘了父皇昨晚的话了？”
“母妃当然没忘，陛下说你不能娶妻，可没说你不能纳侧妃。”
还学会抠字眼了，荀宇对胡氏是越发佩服，也不愿跟她多说，直接甩锅给皇帝，“既然如此，母妃就亲自和父皇说吧，父皇若是应了，儿臣就纳她为侧妃。”
“这事当然还要你去说，只要你愿意，陛下肯定会同意的。”
荀宇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嗓子里蠢蠢欲动的怒吼，一字一句咬牙道，“儿臣不愿意！”
他这般三推四托，贤妃也恼了，劈头盖脸道，“不愿意？为什么不愿意？如意丫头模样身段儿都是一等一的俊俏，要不是年纪等不起，给你做王妃都绰绰有余！”
“那您就等着她给孤做王妃吧！”
荀宇说完，甩袖往外走。
贤妃在后面跺脚，“你给本宫站住。”
荀宇置若罔闻，继续往前走。
“你若敢出这个殿门，就不要再认本宫这个母亲。”
贤妃使出杀手锏，荀宇却没像往常那样服软，将跨出门槛的脚落地，他转身顶回去，“别说是这个殿门，连宫门本王都敢出！”
“还不跟上？”这一句是对看戏看入迷了的千面说的。
……
“王爷是故意的吧？”千面赶着马车，隔着帘车问道。
“……”荀宇靠着车窗闭目不语。
千面当他默认。出宫之前，荀宇说要先去给他母妃拜年，千面还以为他想耍什么花招，没想到是为了利用贤妃找借口出宫，看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真不像是母子……千面正想说什么，忽然瞥到宫门□□戟而立的侍卫，立刻戒备起来。
“停下——”一个年轻的侍卫持枪上前。
千面收缰勒马，荀宇没防备朝前趔趄了一下，正欲挑起帘子探个究竟，外面又传来另一侍卫的告罪声，“王爷恕罪，他们是新到任的不懂规矩，您请过，请过。”
“嗯。”荀宇放下手，应了一声。
马蹄声“哒哒”的响起，车轱辘一圈又一圈的碾过，马车驶出宫门，还能隐约听到侍卫训话的声音，“九州王的车驾你们也敢拦，脑袋不想要了……”
千面脱衣服的手一顿，“王爷受宠之深，令人叹服。”
“滚吧。”荀宇薄唇亲启，吐出两个不客气的字。
千面闻言也不恼，拱手轻笑，“王爷后会有期，不，是后会无期。”显然是记起了荀宇说的“不要落在他手里”的话。
荀宇眼皮不撩，千面最后看了厚重的帘子一眼，利落地跳下车，转瞬消失无踪。
外面没了响动，荀宇捂着胸口倒在车厢里，“系统，你还活着？”大半年不见它出来晃荡，荀宇还以为它死了。
“活着呢。”脑海里响起的不是千篇一律的刻板音调，而是软糯的娃娃奶音。
荀宇惊讶过后，忍着心口的疼痛挤兑他，“你会说人话了？”
可惜桃夭见识少，没听懂，还以为阿父在夸奖他，高兴点头，“嗯嗯，人家升级了。”
从前有天道的禁制，桃夭只能通过体内的精血感受阿父的安危，最近阿父身上的天机被蒙蔽，桃夭忍不住从禁制里溜出一缕神魂和阿父说话，却也不敢泄露半分天机。
“升级”是绿鹤给他出的主意，据说许多小世界里的系统都能升级，还能开放什么位面窗口，可惜他的灵力在上次救阿父的时候枯竭了大半，除了传音连聚形都做不到。
荀宇没听过“升级”这种说法，大概能猜出是长大的意思，不过听这新系统的言谈，脑子好像不大好使，荀宇试着套话，“你既然会说话，那有名字吗？”
“有啊有啊，我叫桃夭。”
桃夭语气雀跃，如果他有身体的话，一定已经兴奋地转圈圈了。
“桃夭……”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名字，荀宇就有一种莫名的好感，也许是因为自己喜欢桃花的缘故，荀宇想。
自己的名字从阿父嘴里念出来，桃夭的神魂都在颤栗，他结结巴巴道，“阿……宿主，我……我可以叫你阿父吗？”
“阿父？”是父亲的意思吧，虽然对他有些好感，却没到答应做他父亲的地步，荀宇正要拒绝，桃夭带着哭腔的小奶音就在脑海里响了起来。
“阿父……你不喜欢我吗……你不要我吗……桃夭很乖的呜呜……”
听到他断断续续的哭声，荀宇已经疼得发麻的心脏居然抽痛了一下，脑子里浮现出一个被阿爹抛弃的，揉着眼睛哭泣的小男娃，画面似曾相识，荀宇突然就心软了，“想叫就叫吧。”
桃夭瞬间破涕为笑，“阿父~”
“嗯。”第一回被“人”叫爹，尽管没有血缘，荀宇还是有些别扭，姿态不自觉就端了起来。
桃夭却感觉不出来，听荀宇应他，打滚儿卖萌的“阿父阿父”叫个不停，吵得荀宇脑仁儿疼。
“好了。”荀宇安抚住他，问出心里许久的疑惑，“能告诉我你来自哪里吗？”
“——”
“谁让你来的？”
“——”
荀宇一连问了两个问题，回答他的无一不是指甲刮过刀刃般的“刺啦”声，磨折的人心痒难耐。
荀宇叹口气，“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不能说呜呜……阿父……我是不是很没用呜呜……”
脑海里的小娃娃“嘤嘤”哭泣，听上去比他还要委屈伤心。
“不要哭了，我没有怪你。”荀宇看不见摸不着他，想安慰也只能干巴巴的对着空气说话，看起来像一个自言自语的傻子。
“嗯嗯。”桃夭擦干泪点头，阿父果然像绿鹤说的一样温柔呢，然而自己却害了他，要是阿父真的陨落神格……不成，他得为阿父做点什么。
桃夭收拾好心中的难过，豁出去道，“阿父嗝——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能说的我嗝——都告诉您。”
荀宇没想到他会主动开口，愣怔过后还是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亡国任务是不是指齐国灭亡？”
“不是，只要任何一国因为阿父灭亡就行。”
通过精血桃夭只能感受阿父的生死轮回，并不得见阿父的生平琐事，所以他不清楚荀宇口中的“齐国”是哪国，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作答。三千世界，只要有一个世界，一个国家因为阿父灭亡，阿父的神格就会陨落，堕为魔物，天道所谓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据说当年的魔尊就是一位上神因此堕化来的。
因为他灭亡？荀宇惨笑。
如今天下，齐、燕、梁三国，梁国尚文、齐燕好武，齐燕强而梁弱，三国虽时有磨擦，却有鼎立制衡之势。
虽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荀宇却无心亦无力搅动风云，他只想过一辈子太平日子，看来这任务是注定完不成了。
“任务失败我真的会魂飞魄散？”若真如此，这一生岂不是他的永生？
“——”
刺耳的“刺啦”声响起，荀宇不再多问，今生莫问他生事，管他魂飞魄散，只要这一生快活也就够了。
撇开这些生生死死的事不提，荀宇问道，“对了，刚才系统为什么会启动？”他好像没做什么【干涉人物命运】的事，难道是因为救了千面？
桃夭想了好半天，不确定道，“好像……是因为那个女人让您‘站住’？”
“……”荀宇无语，“你们对她还真是厚爱！”
你们？她？桃夭听不懂。
“能先把疼止了吗？”
“……”桃夭未语先哭，嘤嘤道，“这是系统设定。”大变态天道利用他身上的精血对阿父下了禁制，他也不知道触发条件是什么。
“阿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要讨厌我呜呜……”
荀宇：本王好想还没说什么呢吧？
能把“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的功夫练得如此炉火纯青，荀宇决定收回刚才的话，丫的哪是“脑子不大好使”，分明是大智如愚啊！
也不知道他下回对父皇用这招儿，能不能管用？荀宇一边安抚着脑子里的狂轰乱炸，一边暗戳戳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