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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七十二只小傻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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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遇刺？一月内被刺了两回，荀宇对刺客这两个字已然爱得深沉，听到李英说贵妃遇刺，心底下意识惊呼，根本没注意他和皇帝的姿势看在别人眼里有多暧昧。
皇帝却放开他，像寻常一样擦了擦荀宇脸上的泪痕，眼神慈爱，“放个炮仗也能哭半天，果真是个小孩子！”
李英闻言，顿时恍然大悟，慈爱也是爱嘛，自己刚才果然眼花了。
半生主仆，李英这番神色变化当然没逃过皇帝的眼睛，何况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既然已经决定放下，他便不会让荀宇承受任何无谓的非议，他会做一个好父皇，给他无上的宠爱，给他至高的地位，只要他静静地陪在自己身边。
皇帝敛了神色，嘱咐荀宇道，“你乖乖待在屋里不要乱跑，朕去去就回。”
荀宇这才从皇帝刚才莫名其妙的话里回过神来，点点头，“儿臣知道，父皇也要小心。”
“嗯，快进屋去吧。”
皇帝说完，大步流星地往外走，李英小跑着跟在他后面，很快就看不见踪影。
荀宇兀自挠头纠结：父皇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想了一路，回到寝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荀宇烦躁地扑到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又想起贵妃遇刺的事情，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腾”的一下坐起来，“不会是她吧！”
“吱呀”门忽然开了，却没人进来，阴风七拐八拐地往耳朵里灌，荀宇瞬间什么都顾不得想了，哆嗦着披了红狐裘往门口挪，边走边打颤道，“谁呀，有人吗？”
连问三声，都没有人回应，荀宇把狐裘裹得更紧了，听说鬼最怕红色，但愿身上这件能管点用，他扶着门框到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值夜的太监都睡下了，院里一片漆黑，烧尽的旺火堆里残余着三两个火星，突然“噼啪”一声吓得荀宇“蹭”地缩回脑袋，他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将门合上，记得话本里提过，鬼来了不能说话，也不能发出声响，不然……它就会缠上你。
“呼……”终于关上了，荀宇转过身靠着门缝长舒一口气，幸好生鬼不能进家门，不然……他猛地打一个激灵，一个箭步向里屋冲去，现在他只想藏在被子里等父皇回来。
“啊呜嗯……”
突然被勒住脖子，荀宇下意识放声大叫，却又被捂住嘴，他瞪大眼睛惊恐地挣扎，阿爹啊，儿子真的要被鬼吃掉了，还是只吊死鬼呜！
“王爷，得罪了。”
吊死鬼开口，温热的呼吸打在荀宇脸上，他霎时呆成一座雕塑，鬼好像是没有体温，没有呼吸的吧？！
荀宇的心“哐”的掉进肚子里，不是鬼就好说，这世上还没他怕的人呢，屈起胳膊使劲捣了那装神弄鬼的人一肘子，却被他轻易避开，荀宇愤怒摇头，“呜呜呜……”
荀宇本想说“放开我”，可惜那人的手掌捂得严丝合缝，吐不出口的声音就变成了“呜呜呜”的音节。
却不想身后那人竟然听懂了，凑到他耳边低声道，“王爷，在下放开手，您不要大叫，听明白就点点头。”
“嗯嗯。”明白，荀宇用力点头，却被他勒在脖子上的手臂磕到了下巴，顿时疼得眼泪汪汪，等老子能开口的！荀宇恨恨想道。
那人似是看出他的小心思，收紧手臂警告道，“王爷不要想耍花招，否则在下不介意拉您当垫背的。”
沉重的窒息感让荀宇眼前一黑，干呕欲吐，他妥协似的闭上眼睛。
那人试探着松开手，见荀宇果然没叫，才完全放开。
“咳咳……”荀宇弯下腰咳嗽半天，没好气道，“这么用力，不想要剩下的一半酬金了？”
“王爷说什么，在下听不懂。”
“装，装，继续装。”荀宇转身，吓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只觉眼睛受到了十二分伤害，缓过神冷笑道，“四方脸，连鬓胡，猪鼻牛眼，你这张新皮是从牲口脸上扒下来的吧？”
牲口脸黑红，瞪着铜铃似的眼睛，皱眉瓮声道，“王爷认错人了吧？”
“……”
荀宇满是怀疑地仔细观察他的神情，脸上的疑惑不似作假，再端详他发际周围，也没有黏粘的痕迹，难道真不是那个人？荀宇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刚刚听他熟稔的语气，还以为是……不过不是也好，如果真是贵妃买凶刺杀自己，事情还就不好办了。
既然不是熟人，荀宇立马转换语气，“你是刺杀贵妃的刺客吧，到本王宫里是想躲避搜捕？只要你告诉本王为何要杀贵妃，本王可以保你一命。”
“……”
半天没听到回应，又没勇气再次直视他的尊容，荀宇便当他还在考虑，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道，“你好好想想，刺杀贵妃，是掉脑袋的大罪，如果落到我父皇手里，你必死无疑，而整个宫里除了本王，再没第二个人能救你……看你的年龄父母应该还尚在，你不想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荀宇嘴上说得一套一套的，心里却已经在抓狂呐喊：父皇，您再不回来，儿臣真的编不下去了！
“……还有你的妻子儿女，你也不想他们因为你蒙羞受辱吧，我等大丈夫——”
“噗——大丈夫……哈哈哈……”
鬼哭狼嚎的笑声突然从身后传来，荀宇知道自己被耍了。
他转过身，咬牙道，“千面——果然是你！”
“……哈哈王爷……大丈夫……哈哈哈……”千面指着荀宇笑得弯下了腰，他那张丑得人神共愤的脸也越发没眼看了。
荀宇出了这么一个大糗，恼羞成怒地一碗茶泼在他脸上，冷哼道，“怎么？本王不是大丈夫？”
千面也不敢真的惹恼他，忍着笑抹一把脸，连声道，“是是是，王爷当然是。”
这话说得太敷衍，一听就没甚诚意，荀宇却没工夫计较，现在他的全部心神都被千面的脸吸走了，“你这人皮面具好厉害，竟然还防水？”一碗茶泼上去纹丝不动，连胡子都没掉一根，刚才还觉得伤眼睛，现在怎么看怎么神奇！
原来泼茶是为了这个啊？千面在心底暗笑，越发觉得这小王爷有趣，时而天真，时而沉稳，也不知道哪一面才是真的他。
没想到他会走神，荀宇拍桌，“问你话呢？”
“啊？”千面回过神，“人皮当然不防水，不过在下这个是祖传的秘方，自然水火不侵。”
不想说就不说，还扯什么祖传秘方！荀宇撇嘴，也没继续套话，终于说起正事，“贵妃就是指使你刺杀本王的人？”
千面不点头也不摇头。
荀宇磨牙，杀手的规矩嘛，我忍。
他换了一种问法，“你就是刺杀贵妃的刺客？”
“是。”千面点头。
荀宇的心沉下去，一瞬间心里闪过各种念头，最后只问了一句，“她怎么样了？”
“没死。”千面仿佛恢复了杀手惜字如金的本色。
荀宇面上一噎，心底的滋味却复杂的很，这些年因为父皇的偏爱，他和荀康、荀宥渐行渐远，只剩下面子上的情分，现在连这点面子情都快要保不住了。
千面见荀宇沉默片晌，以为他在为贵妃没死不高兴，开口道，“这次失手了，我会再找机会的。”
“不必了。”荀宇摇头，看在荀宥的面子上，放她一回。
千面掩在大胡子底下的嘴唇抿紧，“雇主取消任务，定金概不返还。”
荀宇愣住，其实他根本没想到这一茬儿，现在听前面提起，好奇地问道，“这也是杀手的规矩？”
“嗯。”千面点头，眼睛里透着点心虚。
他出任务定金向来是报酬的十分之一，但这回不同，入宫行刺，即便他如何武艺高超，也是九死一生，所以他将定金涨到了一半，想给荀宇留些砍价的空间，却没想到他一口就答应了。现在任务没完成，自己也没事儿，钱却花光了，他该怎么跟这位王爷说自己当初坑了他……算了，还是继续坑下去吧，反正不坑白不坑。
荀宇不知道在千面心里他已经是钱多好坑的傻子了，他也在算计着这笔糊涂账呢。
贵妃买凶杀他，他买凶杀回去，现在他没死，贵妃也没死，凶手却白白赚了两万五千两，哦，不对，加上贵妃那儿的一半，就是整整三万两（其实还不对）……
心里怎么这么不是滋味呢？荀宇摸着下巴，决定和他讲讲道理，“那本王这白花花的两万多两银子你就白拿了？”
“王爷可以选择继续任务，直到我杀死她，或者我被杀死。”
这话荀宇听明白了，“反正钱进了你嘴里就不准备往出吐了是吧？”
“是。”千面承认的很爽快。
“呵呵……”第一次见到真正要钱不要命的人，荀宇甘拜下风的同时不免好奇，“冒昧问一句，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用？”命都没了，还要钱做什么？
千面答非所问，“钱还有嫌多的？”
“也是。”荀宇吧唧嘴。
一时无话，千面闭目养神，荀宇动了动腿，“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这里的？这宫里宫殿万千，要说是误打误撞我第一个不信。”
“之前打听到的。”
荀宇了悟，“这个我知道，就是俗称的‘踩点儿’对吧，你这办事还挺有章程的。”
“……”
荀宇继续好奇，“不过你是怎么进来的？凤栖宫守卫森严，平时可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趁着侍卫换防的空隙。”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
千面突然开口，“王爷不要想着拖延时间了。”
心思被拆穿，荀宇也不恼怒，“既然知道本王在拖延时间，你还不快逃？”出去最好被抓个正着。
千面不上当，“有王爷在手，在下何必要逃？”
荀宇一噎，面上苦笑，“本王这算不算引狼入室？”
千面看了他一眼，粗犷的面容上没什么表情，“王爷不用担心，在下只想平安出宫，不会伤您性命。”
荀宇心里不好受，也不想让他痛快，“就算你今天挟持本王出了宫，赶明儿父皇也不会放过你的，你就等着朝廷的追杀吧！”
千面转着脖子，发出“咯蹦咯蹦”的声音，“谁说我要挟持王爷了，在下只是让您明早捎我一程。”
荀宇没弄懂他口中的“捎”是什么意思，但这不妨碍他泼千面凉水，“就怕你等不到明天早上，搜捕你的禁卫应该马上就要到了？”
千面活动着指骨，走到荀宇跟前，俯下身双手撑在椅背的两侧，把荀宇圈在狭小的空间里不得动弹，吹气道，“这就要看王爷的了。这凤栖宫无令不得擅闯，只要您不开口，相信没人敢进来，当然，王爷若是开口，在下也拦不住。不过我敢保证，先死的一定不是我。”
最后一句话，带着浓浓的杀意。
荀宇推开他，脸色发白，“就算侍卫不敢进来，还有我父皇呢！”
“皇帝啊？”千面在嘴边把玩着这几个字，带着些玩世不恭的味道，“他来不了了？”
荀宇猛地站起来，“哐当”带翻了座椅，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怒道，“你把我父皇怎么了？”
千面错愕地看着怒气沸腾的荀宇，刚才他还被自己故意放出的杀气吓得面无血色，现在听到皇帝出事，就立刻跳起来，像一只暴怒的小狮子亮出自己稚嫩的爪子，真是……可爱的紧呢！
没有拂开荀宇的手，千面就着这样的姿势笑道，“在下当然不能把皇帝怎么样，只是在太庙的墙角点了一把火而已。”
听说皇帝没事，荀宇卸下力气，再听千面这副不当回事的态度，怒火又顶上来了，“只是在太庙的墙角点了一把火？还而已！你知不知道毁人庙堂无异于挖人祖坟？！而且挖的还是本王的祖坟？！”
虽然他心底也不怎么当回事儿，却看不惯千面这有恃无恐的样子，“你就不怕本王跟你玉石俱焚？”玉当然指的是他自己。
千面拱火的能力也是一流，“王爷这块美玉都不怕，在下这块顽石有什么好怕的，再说太庙起火王爷也有一半的责任，要不是您雇我刺杀贵妃，在下也不会为了逃命在太庙点火！”
荀宇气笑，“这么算来，贵妃是不是也应该承担一半责任？要不是她雇你杀我，本王也不会雇你杀她，你也不会为了逃命在太庙放火，这样我们俩一人一半责任，你刚好清白了，是也不是？”
千面挠头，“王爷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荀宇气结，不由嘲讽，“在你之前，本王从未想到世上竟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杀手千面，果然不愧天下第一的名声！”
千面拱手，“王爷过奖。”
荀宇磨牙，“你给我等着！最好求神保佑自己不要再落到本王手里！”
“王爷放心，在下以后一定会绕着您走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