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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七十只小傻瓜 ...

  •   荀宇匆匆下山,暮色掩藏了他身上的泥土痕迹,连酒气都被寒风吹走了大半,快步走进凤栖宫,他要赶在家宴之前沐浴更衣。

      凤栖宫的主殿没有掌灯,黑洞洞的,在四周灯火摇曳的偏殿里,分外凄清寂寞。

      一路未见人影,荀宇好奇又不安地推开殿门。

      皇帝背对着门,负手而立,浑身散发着压抑沉闷的气息。

      “父皇……”荀宇抠着门框,迈不动脚。

      皇帝转过身,借着别家灯火的光亮,荀宇看清了他的神色,像死水一般波澜不惊的冷漠。

      “你去哪儿了?”皇帝的语气像他的脸色一样,喜怒不辨。

      荀宇绞着手指,心虚地低下头,像是贪玩儿被父亲抓到的孩子一样,努力想着借口。

      皇帝似是猜到了他的心思,“朕不想听谎话。”

      “儿臣回王府看了一眼,又去远归寺……”

      “你又去看他了?”

      皇帝打断他,声音里带着明晃晃的失望。

      荀宇不知想起什么,脸色发白地点了点头。

      “朕不是告诉你不准再去?!”

      皇帝的怒火突如其来,像火山爆发一样狂躁,炽烈,危险。

      而这般的狂怒,荀宇在不久之前刚刚见识过,且心有余悸。

      那日伤好后,他兴冲冲进宫谢恩,父皇却赐下椒房殿。蓦地被扰乱心绪,又记起苏禾的骨灰还未安葬,他便去远归寺找慧能大师掐算日子,结果算出近日天坑北移,要到年尾才能下葬。心里的郁闷更甚,他走到后山与闻道远闲坐半天,回到皇宫也是这个时辰,却发现宫里的人找他已经快找疯了。

      他乖乖向父皇道出行踪,却不想皇帝突然大怒,还勒令他不准再去后山。他自然不愿,父子两人争执不下,最后以皇帝气结眩晕收尾。他这才真正意识到父皇的龙体大不如前了,后悔不跌地答应再也不去后山,父子两人终于和解,却没想到今天又被抓了现行!

      他已经够小心了啊,没带侍卫,连车夫都是外面雇的,父皇怎么还能发现?

      荀宇不解的同时又有些委屈,他不就是去探望一个朋友么?父皇何至于如此大动肝火!心里郁卒万分,却是不敢再像上次那样和皇帝梗脖子了。

      “父皇,儿臣没想去看他,慧能大师替苏禾算好的出殡日子就是今天,我去后山送他下葬,顺便给阿远烧了点纸钱,您也知道,我们多年好友……”

      后面的话在皇帝结了冰碴子的眼神里自动消音。

      “阿爹……”荀宇讨好地笑着。

      殊不知他的强言欢笑让皇帝更加不满,似乎只有对上别人的事,他才会怯懦讨好地喊自己“阿爹”,心里有一团无名之火在熊熊燃烧,眼看就要失控。

      皇帝一把攥住他的手腕,脸色狰狞,咬牙切齿,“朕有没有警告过你不要再去见他?!”

      荀宇惊慌地不住点头,手腕好像要断裂一般让他忍不住红了眼眶。

      “你不是说最怕鬼了吗?因为是他所以就不怕了?!”

      皇帝一步一步逼近,厉声质问,荀宇摇着头倒退,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

      “宇儿——”皇帝赤红着眼,捏起他的下巴,“不要再拿朕的宠爱当你阳奉阴违的筹码!!!”

      一字一句直往荀宇心头上扎,这样的姿势让他难堪又无措,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我没有!!阿远是我朋友!探望故去的友人有什么不对?父皇,您到底怎么了?这都是为什么啊?!”

      自从闻鹤叛乱,皇帝就变得喜怒无常,这次他回到荥阳,越发感到天威难测,荀宇觉得他已经快不认识眼前的人了!

      皇帝似是被他的哭声惊醒,略带茫然地放开手,半晌哑着嗓子开口,“朕……太医说寒食散即便戒了,也会影响神智,使人控制不住心绪……”

      “父皇……”

      荀宇终于明白皇帝为何如此痛恨闻家人了,闻氏不仅毁了他的身体,还左右了他的心智……

      身不由己——这对一个帝王来说是最大的耻辱!

      自己作为他儿子,不能和他同仇敌忾也就罢了,还替仇人说话,怪不得父皇这么生气,荀宇自觉找到了症结,有些忐忑地拉着皇帝的衣角,“对不起……父皇……我知道错了……”

      皇帝摸了摸他的头发,“没事,是朕失态了。”

      荀宇见他气顺,抱着他的胳膊支支吾吾,“其实……其实阿远和他姐姐不一样,他心思简单,没有城府,更没有害人之心,父皇不必因为闻氏迁怒于他——”

      边说边小心觑着皇帝的脸色,见他目光发沉,不自觉松开手退后一步,连忙改口,“父皇若是不想听,儿臣不说了。”

      皇帝掩在袖子里的手握紧,却在看到荀宇如惊弓之鸟一般往后逃时,突然放松僵硬的手臂,拍着他的后背,神情缓和道,“父皇是有些迁怒他,不过不让你去看他却不止是因为这个,他是反贼之后,若让人看见你祭奠他,对你没有好处。”

      荀宇觉得皇帝想太多,却又不能直接拒绝他的好意,只能捡着明显的漏洞小声反驳,“阿远的墓前又没有立碑,别人怎么会知道。”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你与他在荥阳城外的事,已经传得天下皆知,现在谁不知道九州王和前丞相公子互相爱慕,他还为你血溅城墙?”

      这是皇帝第一次当着荀宇的面,将他和闻道远之间的那点暧昧捅穿,荀宇顿时脸红得像是要滴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讷讷道,“父皇……那都是谣言……”

      这话他说得实在胆怯,倒不是因为闻道远,而是为了燕北向,要是让父皇知道他和燕北向搞到一起,那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你道是谣言,别人却不这么想,一个有断袖之癖的王爷如何当得了皇帝?”

      断袖之癖?父皇真是越来越直接了,荀宇嘴角抽抽,“当不了就不当呗,反正儿臣也不想当皇帝!”

      “不想当皇帝你想干什么?”

      皇帝的语气太平淡,荀宇下意识接话,“去浪迹天涯啊!要不是父皇在这里,儿臣早就去逍遥了。”

      话音一落,他就在心里抽自己嘴巴。父皇刚给你点好脸色,你丫就得意忘形了。

      憋不住偷看皇帝的脸色,只见他形容复杂,说不出是喜是怒,半晌才听到他开口,“你说你是为了朕才留下来的?”

      荀宇摸不着他的心思,就实话实说,“当然,要不是想为阿爹你分忧,儿子连这个九州王都不愿意当!整天累死累活,经手的钱还只出不进,单这两个月,我的小金库就缩水了大半,虽然看到百姓安居乐业是挺开心的,可还是很累啊……父皇您应该能体会吧,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还有一大帮人在耳朵边嗡嗡地说教……等齐国安定了,儿臣想去过山水环绕、鸡犬相闻的日子,那种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空云卷云舒的悠闲日子……”

      荀宇说得兴起,掰着手指头,喋喋不休地盘算着将来。

      皇帝突然上前抱住他,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手臂越箍越紧。

      荀宇被勒得喘不过气,忍不住挣扎,皇帝却扣着他的脑袋埋在自己胸前,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会替你安排好一切的。”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耳廓,皇帝温热的唇好似无意擦过他的脸颊,荀宇不禁打了一个冷颤,胡乱地点头。

      皇帝闭上眼睛,脸上浮现出笑容。

      ……

      “陛下,贵妃娘娘问您什么时候入席?”

      李英说完,抬头看见正在为荀宇擦背的皇帝,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他好像进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让他们等着。”皇帝头也没回,继续往荀宇身上淋水。

      有人在旁边看着,荀宇不好意思地想抢过巾帕,“父皇,我自己来吧。”

      皇帝躲开他的手,露出大片精壮的胸膛,微微皱眉,“不要乱动,你不是旧伤复发了?”

      “呵呵……”荀宇干笑着放下手臂,现在他终于明白什么叫一个谎言要用一千个谎言来圆了。

      当初自以为潇洒的捅了自己一刀,没想到惹出一大堆窟窿要填。胸前的伤口脱痂,露出粉红的新肉,本来过几天就蜕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偏偏遇上皇帝赏下凤栖宫,还非要和他父子共浴培养感情……

      这不,第一晚就露馅儿了。

      荀宇情急之下说是旧伤复发,也亏得水汽氤氲,皇帝没瞧仔细,才让他躲过一劫。可是接下来几天皇帝却用这个借口替他搓澡擦背,差点连穿衣吃饭都包圆了。每天像个小孩儿一样被皇帝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荀宇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呵呵傻笑了。

      不过,他还是决定再拯救自己一下,“是旧伤复发,不过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父皇您看,只剩下一点红痕了。”

      皇帝看着他挺起的单薄的胸膛,手不自觉摸上他手指着的地方,却无意擦过胸前的红樱。

      荀宇无意识地呻/吟出声,皇帝身体一僵,放下手在摩挲着指尖,轻咳道,“是好了,不过还是要小心。”

      荀宇红着脸“嗯”了一声,他只知道自己怕痒,却没想到自己这么敏感,真是丢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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