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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六十八只小傻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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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您这是早有预谋吧！”
站在椒房殿里，荀宇深刻觉得自己被父皇套路了。
“怎么说话呢？”皇帝拍他的脑袋，“不是你嫌王府离皇宫远，这里是离御书房和养心殿最近的地方，还不满意？”
骗人，荀宇撇嘴，“儿臣这话好像是刚刚才说的，您这宫殿也是刚刚修整的？”
皇後的宫殿荒废了二十多年，怎么可能这般窗明几净，连墙上的椒味都还没有散尽，父皇是把他当傻子哄呢？
见他这般别扭，皇帝也不生气，拉着他的手往内殿走，“这是父皇为你补上的生辰礼物，原本打算你回来的那一天就送的，没想到你得了风寒，一病就是近十天。”
一说风寒，荀宇瞬间气短，任皇帝拉着他往里走。
“这是父皇小时候住过的地方，这里是书房，朕在里面抄过许多书……”
“父皇您还抄过书呢？”
“范先生讲究‘书读百遍其义自见’，父皇抄得最多的是《论政》，足有上千遍……”
“对哦，那老头儿也教过阿爹你，我也经常被罚抄，上回做梦还梦到他让我抄一百遍《劝学》，吓得我一个激灵就醒来了……”
“什么老头，那是你先生，下回再口无遮拦，我让你抄一百遍《尊师》，还有你那书确实也该好好读读了……”
“儿臣不爱读那些之乎者也，一看就头疼……”
“看异志话本就不头疼了……”
“嘿嘿，您怎么知道……”
“哼，《易经》不过五七千字，你床头那本有砖头厚了吧……”
“……”
两人像是寻常父子一样边走边聊，最后在湖边的轩榭里驻足，寒风穿亭而过，荀宇抱着暖炉眺望湖面，皇帝撩起他裘衣的兜帽，为他戴上。
“朕记得你很喜欢洛水院里的小池塘，这片湖比之更宽更广，宇儿喜不喜欢？”
荀宇点点头，又摇头，“孩儿只是喜欢在池塘边的葡萄架下乘凉。”
“来年父皇为你在这里搭一个更大更茂密的葡萄架，夏天荷花开了，还可以乘船在花丛里乘凉。”
听着他的描述，荀宇脑海里不由浮现出接天莲叶的场景，若是再有桃花纷飞就更美了。
“那就倚着湖边种满桃树。”
皇帝出声，荀宇才知道自己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虽然很心动，却还是摇摇头，“谢谢父皇为儿臣费心，不过这礼物儿臣不能收。”
皇帝有一瞬的不快，却很好的掩藏起来，“为何？”
“这是皇後的宫殿，儿臣若是住了，未来的皇後要安顿在哪里？”
皇帝转头看着他，少年眉眼如画，脸上带着孱弱的苍白，眼神雾蒙蒙的落在前方，男人心头一动，抚上他冰凉的面颊，突然怔怔，“你……皇後。”
北风太急，吹散了他的喃语，荀宇只捕捉到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眼，侧耳问道，“父皇您说什么？”
皇帝失落的同时松了口气，揉搓着他的脸蛋，“朕不会立後，你是这椒房殿唯一的主人。”
“不立後？”荀宇一时惊讶，忽略了皇帝后一句话奇怪的语气。
“这不合规矩吧。”父皇正值青壮之年，因为吴家迁怒吴贵妃不立她为後还说得过去，若是永不立後，太极殿的柱子恐怕又要见血了。
皇帝一嗤，“有什么不合规矩？先皇不也没有立後？”
谁说先皇没有立後，只是皇後早“薨”罢了。不过这话荀宇只敢在心里说，谢皇后是皇帝的逆鳞，即便受宠如他，也不敢轻易触碰。
还记得先皇後入殓之时，他不过安慰一句“父皇节哀，皇祖母的在天之灵会看着您”，皇帝那时的眼神，像是要撕碎一切的暴虐疯狂，吓得荀宇至今回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皇帝见他半天不做声，以为他还在想主意劝自己立後，眼神变暗，捏着他的脸颊，“怎么，皇儿就这么想要一个母後？”
“儿臣，我……”这话问得太难回答了，说想吧，太违心，说不想，又太僭越。
“宇儿这般吞吐，就是想了。”皇帝明明看出他的意思，嘴里却说着反话，最后还下了一剂狠药，“那朕明天就下旨选秀，为椒房殿另擢一位主人，让你日日晨昏定省，朕听说给嫡母请安要五更就守在门前的，如此也好，说不定还能治治你的惫懒！”
晨昏定省？五更守门？皇帝每说一句，荀宇的小心脏就哆嗦一下，到最后彻底吓停了，片晌拉着他的衣袖哀叹道，“算了，这椒房殿还是儿臣住吧！”
皇帝握着他的手放进自己的大氅里，“这椒房殿有汤池，和养心殿的御池是同源之水，朕还命人修了地龙，宇儿会喜欢的。”
一听汤池，荀宇最后一丝犹豫也没了，不就是一座宫殿吗，除了名字奇怪点儿，对了，名字……
“父皇，我能给椒房殿改个名儿吗？”
“改什么？”
“……”荀宇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应景的名字，就现套了一个，“要不叫洛水宫？”
“洛水宫？不好听。”皇帝摇头。
“那叫什么？”
“就叫凤栖宫吧，凤凰主火，正称你的命格。”
“可凤凰不是母的吗？”
皇帝捏他脸，“让你不好好读书，雄凤雌凰都不知道？”
“……”
皇帝去忙了，荀宇一个人躺在凤栖宫的大床上，慢慢回想着刚才的事，总觉得哪里不对。
不行，他得捋捋。
他进宫请安谢恩。
莫名其妙被父皇罚站，还美其名曰为锻炼身体，以后也要罚站，哦不对，是锻炼下去。
他不愿意，抱怨王府到皇宫的路太远，想求父皇收回旨意。
父皇就把椒房殿赐给了他。也不对，椒房殿明明是父皇补给他的生辰礼物。
他不想收，因为那是皇後的寝宫。
父皇说他不会立後。
自己说不合规矩。
父皇又说要立後，皇後还会给他立规矩。
所以他就答应住进椒房殿了。
“啊！！这都什么跟什么！”
荀宇烦躁的蒙着头在床上摩擦脸。
皇宫里那么多座宫殿，父皇为何要把椒房殿送给他做生辰礼物？
不对！父皇为何要送宫殿做礼物？他又不是妃嫔！
父皇为何要告诉自己他不立後，老子娶媳妇不用和儿子商量的吧？大概！
父皇为何又说要立後，还吓唬他皇後会让他早晚请安，而关键是——他当时怎么就信了呢？？？
新皇登基，三年不纳后宫，这是皇帝的金口御旨，他怎么会迎娶皇后打自己的脸？
九州王见驾不参，连皇帝都不用跪，哪家的皇后敢让他晨昏定省？
“啊！！！我怎么就信了呢？？”
“我怎么就答应了呢？？”
荀宇揪着头发哀嚎，一连栽了两回，蠢得自己都没脸看自己了！
父皇到底在想什么？荀宇纠结地满床打滚儿，好像有什么事偏离了轨迹，让人心慌意乱，偏偏又抓不住头绪。
荀宇折腾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一掀被子，爱咋地咋地吧！
然而一切却没他想的那般复杂，皇帝晌午便下旨将椒房殿改名为凤栖宫，赐给九州王作别府，理由是凤栖宫里的热汤能治疗九州王的旧疾。
前朝和后宫虽觉得不妥，却没人敢提出异议，皇帝对九州王的宠爱已经十分深入人心，为了给他养病，赏一座宫殿不算什么。
事情这般平静，荀宇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隐隐觉得风平浪静之下暗藏着波涛汹涌，不知何时就会吞噬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