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当我是傻瓜》兰台月落

122、一百二十二只小傻瓜（修）

　　宴席散去，荀宇抱起阿圆，正打算告辞，燕北向拉住他的衣襟，醉蒙蒙道，“阿宇，我真高兴……”

　　荀宇拉开他的手，“你醉了，早些歇息，我也要回去了。”

　　燕北向就势抱住他的胳膊，连声道，“回去？回哪儿？你是我的，哪儿也不准去！”

　　荀宇闻言，略有些尴尬地看向四周，却发现不知何时宫人已经尽数退出去了，他朝外唤了两声，始终不见人进来，便知道有人吩咐过了，有些气恼地甩开燕北向的手，“你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

　　燕北向傻呵呵地笑。

　　荀宇无端气闷，抬脚便往外走，阿圆晃晃他的衣袖，指着燕北向奶声奶气道，“不管阿娘了吗？”

　　燕北向配合地朝荀宇眨眼睛。

　　“……”

　　荀宇一阵无语，半晌摸着阿圆的头道，“不是说好了以后不能叫他阿娘吗？”

　　阿圆对着手指，十分委屈，“为何？难道阿爹你真的想抛弃阿娘吗？阿圆要阿娘呜呜……”

　　说到最后，竟是哭了起来。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荀宇一边轻哄着阿圆，一边狠狠瞪了燕北向一眼，最后咬牙道，“他不是你阿娘，他是假扮的。”

　　小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荀宇正要松一口气，却听“哇”的一声魔音入耳，随后便像怒江决堤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阿爹唔，你骗人呜呜，阿娘就是阿娘，你想始乱终弃就骗我这个孩子，你这个坏人呜呜，阿圆讨厌你……”

　　始乱终弃？荀宇气笑，臭小子知道“始乱终弃”是什么就敢胡说，枉费老子疼了你那么长时间，居然帮着别人说话，还有燕北向这个不要脸的，都教了孩子些什么！

　　荀宇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意，尽可能温和平静地和阿圆解释道，“他真的不是你阿娘，他——”

　　话还没说完，阿圆就已经踢打着不依了，“是阿娘，就是阿娘，阿爹坏人，阿圆要阿娘呜呜……”边哭还边扑腾着两只小手找燕北向抱抱。

　　“……”
　　荀宇此刻真是一万个后悔为何要听燕北向的假扮一家人，一万零一个后悔为何不事先跟阿圆说清楚，就算真的喊漏了嘴也比现在好好的儿子白送人强啊！早就知道他不安好心，没想到他连小孩子都哄骗，真他娘的卑鄙下流无耻头上生疮脚下流脓不要脸！

　　时隔十多年，荀宇在三岔村学到的泼辣言语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只是堵在心头的一口气还是没出出来，阿圆的哭声越来越大，荀宇莫名生了一种这个儿子白养了的心累之感，脑子一轰烦躁道，“小兔崽子别嚎了！”

　　阿圆瞪着红彤彤的眼睛愣住，也不挣扎了，“嗝”得抽噎一声，眼泪静静地从眼眶里溢出来，荀宇又心疼了，跟孩子较什么真？

　　正想说几句软话，燕北向却突然伸出手把孩子抱走，埋怨道，“干什么凶孩子？”

　　“阿娘……”

　　小家伙顿时像是找到了靠山一样，委屈地“哇”的一下哭出来，燕北向抚着他的背温言温语的轻哄着，阿圆也十分给面子的圈着他的脖颈，抽抽噎噎地歪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扭着屁股对准荀宇。

　　“……”

　　合着他们成亲父子了，自己倒变外人了，还有燕北向，这会儿不醉了？

　　荀宇头上的青筋跳动，硬是挤出一个笑容道，“阿圆乖，他真不是阿娘，你看他和阿爹一样都是男人，男人是不能做阿娘的。”

　　阿圆不过五岁，小脑袋里还没有男女之分，闻言有些疑惑地咬着手指，啜泣道，“若他不是阿娘，那我阿娘呢？”

　　“……”

　　荀宇突然明白，阿圆只是想要一个阿娘，而燕北向不过是趁虚而入罢了。那么他该怎么办，戳穿燕北向的谎言，告诉阿圆他的娘亲已经死了？还是再编造另一个谎言？

　　就在他徘徊犹豫的时候，燕北向已经替他做出了决定，“乖了不哭，我当然是你阿娘，不过你阿爹说的也没错，因为我和你阿爹都是男子，所以我当初才不得不离开你们父子，现在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在一起了，阿圆要保守秘密，不能在外人面前叫我阿娘，而要叫阿爹。”

　　阿圆被他唬住，有些担忧地问道，“是有坏人要拆散我们吗？”

　　燕北向一愣，继而点头，“是，很坏的坏人，所以阿圆以后一定不能喊错。”

　　阿圆吓得捂住嘴巴，重重点头。

　　这一大一小一唱一和，荀宇在一旁气得发抖，“你胡说些什么？！”这么堂而皇之、一本正经地在他面前欺骗小孩子，荀宇发现他还是低估了燕北向不要脸的程度。

　　燕北向却很是镇定地捂上阿圆的耳朵，“我没胡说，若我是女子，就算你选择了他也不会眼睁睁看我离去……”

　　荀宇摇头，明明是你说找到了家人，明明是你说那家家缠万贯富可敌国，明明是你说要继承庞大的家业，所以我才放你离去。

　　燕北向继续道，“若你是女子，我便不用顾忌你的抱负，顾忌天下悠悠之口，带你远走高飞。然而，彼时你已是位高权重的九州王，是将来的太子皇帝，我却只是一个流落他国的落魄皇子，一个藏头露尾的土匪，这样的我配不上你，也守不住你，只能离开！”

　　忽然，燕北向话锋一转，“不过说到底，都是当时的我太弱小，给不了你最好的，也护不住你不受伤害，不过现在好了，没有人能拆散我们，没有人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也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你是我的……还有阿圆，他是你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我们一家人好好的过日子……”

　　荀宇的脑子里一片混乱，过去的事情太遥远，这样的燕北向太陌生，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我……”

　　阿圆哭得累了，揉着眼睛不住打哈欠。

　　燕北向握住他的小手道，“天不早了，我们先歇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荀宇泄气，伸出手欲抱过阿圆。

　　小家伙来回看着荀宇和燕北向，有些犹豫。

　　“前些天我们都是一起睡的，突然分开阿圆可能有些不习惯，今天我抱着他睡。”燕北向不舍得他纠结，开口道。

　　荀宇狠心摇头，“还是不了，我带他回驿站睡。”

　　阿圆扁着嘴，水浸过的大眼睛滴溜溜盯着他，好不可怜。

　　燕北向摸摸他的头，笑道，“孩子困了，还是别折腾了，你要是不愿和我们一起，我让吴德子带你去隔壁。”

　　“……”

　　燕北向太反常，荀宇一时语塞，糊里糊涂跟着宫人去了隔壁，躺下后暗骂阿圆这个小没良心的，有了娘就忘了爹，呸呸！

　　突然换了地方，荀宇本以为他会像之前一样睡不着，没想到竟是彻夜好眠。

　　醒来时，日头已上三杆，阿圆和燕北向玩闹的声音从院里传来，荀宇撇嘴，他们倒是合得来。

　　吴德子一脸笑容地带着宫女太监进来，言行之间比昨日传旨的时候更加恭敬几分，荀宇不在意地随口问道，“昨儿夜里燃的是什么香，这般安眠助睡？”

　　不愧是皇帝跟前的得意人，吴德子似乎早有准备，不慌不忙道，“回王爷，是掺了果香的檀香。”

　　荀宇恍然，“哦，怪不得我闻着有一股瓜果味儿呢。”

　　“……”

　　更衣，净面，束发，插簪之后，伺候的宫女太监陆续退出，吴德子上前一步，恭声道，“还请王爷移驾正殿，陛下和太子殿下都等着您用膳呢。”

　　“嗯。”荀宇点头，刚要起身，突然察觉到不对，“太子，什么太子？”燕北向有孩子了，立太子了，什么时候，他怎么不知道？

　　“就是乐太子啊！”吴德子不明白他为何会有此一问，但还是尽职地回道。

　　“乐太子……”荀宇咀嚼着这三个字，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说的乐太子不会就是阿圆吧！”

　　“正是阿——哎呦，王爷恕罪，殿下的乳名奴才不敢直呼！”

　　荀宇觉得他已经是一只鱼鳔了，气得马上要爆炸得那种。

　　“燕——北——向——你——给——我——滚——进——来——”

　　檐上的麻雀“吧唧”一声摔下，晕乎乎的转两圈豆眼儿，拍拍翅膀飞走了，一直注意这厢动静的燕北向摸摸鼻子，自觉威严地扫了四周一眼，呆成雕像的宫女太监侍卫纷纷作鸟兽散，他这才抱起阿圆，深吸一口气，让太监推着他向屋里走去。

　　寒风中，几人的背影竟有几分“壮士一去不复还”的凄凉和悲壮之感。